|
睡在我下铺的兄弟
他和我同室三年，他比我年龄大，我对他的称呼却经常不一致：小王，老哥，甚至经常直呼其名：浩然。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们三年以来同处一个单位，同生活在一个宿舍，论年龄，他是我的兄长，我应叫他一声老哥，但论情意，我们情同手足，我们是兄弟，他是睡在我下铺的兄弟。
我们于2000年9月认识。当时我刚师范毕业之后就留在了区上的最高行政机关工作。记得刚去单位报到的那一天，我拿着一条在那年头最高档的香烟红塔山去找办公室主任，恰逢他不在，当时的心情真是喜忧参半，正处于茫然而不知所措时，有一个青年突然闪现在我面前，说主任陪书记考察去了，他叮嘱在他的办公室等候主任。于是我走进了他的工作室，也就是后来寄居了我三年青春岁月的通讯员室。
通讯员室仅仅是偌大一个机关的小小窗口。不大，十多平米，一张高架床，上铺的床上堆满了旧报纸、纸箱等，像个小仓库，下铺看来是住人的，但床单上印着一层油渍，像是多日未曾清洗了。墙角放着一张办公桌，桌子上放着一只电话。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屋内就显得有些凌乱了。我坐了下来，看着这个年轻人出出进进，接打电话，一副很忙的样子。细致一看，他身子消瘦，头发梳的油亮，一双眼睛像沙眼，湿湿地。但一张脸投射着一种坚毅、果敢、聪慧甚至一丝桀骜不驯。当时我只是望着他什么话也没说。但我感到，我能走进这座在外面人看来最高的行政机关工作，能坐在这间房子等候一位将要改变我命运的人，我应是荣幸的，哪怕这个年轻人不和我说一句话。一个小时后我见到了主任，并顺利通过了面试，虽然因拿了一条烟而被主任第一次就教训了一顿。临走时，我将烟留在了通讯员室，他追了出来让我将烟拿上，并微笑着对我说，他姓王名浩然。
此后的日子，我就和小王在通讯员室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年时光，我们既在这儿生活又在这儿工作，工作性质是通过24小时坚守工作岗位，做到随时待命，随叫随到，保持各类信息畅通。当然，我收拾了高架床的上铺住下了，小王就成了睡在我下铺的兄弟，最重要的是他成了手把手指导我开展工作的师傅。我在师范念书时候，遇到过教给我写诗的师傅，刚参加工作就遇到了教给我如何搞好服务性质的工作的师傅。我是荣幸的。在小王的教导下，我在不久后就很快进入工作角色，因为及时地送信件、及时地搞好后勤服务，及时地执行领导交办的各类业务工作，于是半年后我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并正式转了工作关系。
刚上班时，大家都说小王脾气大，一些人看不惯他。后来我了解到，其实不是他脾气大，而是他过于坚持工作原则，对一些不坚持原则无视规章制度的人他就来脾气了，比如在机关全力整治车辆乱停乱放的时候，一位领导模样的人“顶风作案”，在开会之前随意将自行车停放在机关大院。在小王带有指责意味的劝说中，这位同志于众目睽睽之下将车子推到了车棚。这在机关大院传为佳话，但领导对他的行为是满意的。
每当忙碌了一天后，到了晚上，我们各自回到宿舍，各自睡在床上，将臭袜子挂在床架上，关上门悄悄为对方点上一支烟。我对他说像你这样干工作的人不多了。他从口中吐出一个烟圈说，习惯了，兄弟，我们都在最高行政机关工作，我们的点滴行为都是大家的表率，别人不满我能理解，但我们要能对的住自己肩负的一份责任！他给我说自己参加工作时候才18岁，那时中学刚毕业，过早地接受这种严谨地工作模式的考验。近10年来，因为经常风雨无阻骑车送信件，得了沙眼，现在眼睛经常会无故流泪。听完后我的眼睛也突然潮湿了。直到第二天，看着小王又开始了一天的生活：早上开始洗脸，再将一只塑料的绿色梳子蘸上盆中的水，将杂乱的头发梳理成背头，平展而光亮。一位权高位重的领导看见他的头发，玩笑说，你小子比我的头发还亮。他低着头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就带着我一起忙去了。
当时机关没有开灶，每当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又乏又累，吃饭时候，小王总带着我和小孙去青年北路的一家老婆婆饭店吃炒面片，吃时总喜欢就着一根葱，下着一份榨菜，兄弟们在一起吃饭的感觉亲如一家人。最后，他总是抢着我们先结账。或许是这样缘故吧，小王几年后结婚的时候只攒了6000元。这是后话。每当他的母亲来单位看望他的时候，总是带来好吃的，甚至一些生活用品，他就分给大家享用，一点没有私心，而指责小王脾气大的那些人是无法体会到得，因为他们看不到他真实的内心：性情倔强而又真实透明、注重情意。只要是说话能说一起，做事能做一起的人，在他眼中都是值得交往的朋友。我发现小王的朋友不多，但个个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也影响了我交朋友的标准，因此我的真正的朋友并不多但都是用心交的。
清闲的时候，我们都坐在办公室里静静看书、看电视。小王喜欢读《新华文摘》、《小说选刊》这些高雅的杂志，也很关心我的创作，鼓励我好好写文章，练文笔。他说练就了一技之长将来时不会吃亏的。三年后，小王29岁了，开始恋爱了，因为性格直，脾气躁，缺少那种天生哄女孩高兴地技能，因此恋爱的事情总是进展不顺利，和一位后来最终成为我嫂子的人，恋爱之时总是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他们因为脾气不和而分手，但一年后，在城市的一个角落他们又重新相遇，看见彼此头上早生的白发时候，他们就又突然结合在一起了，小王的这种“有心插花不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恋爱模式让我暗自佩服，我宁愿相信，爱人往往是这样的：属于自己的躲也躲不开，不属于自己的求也求不来。这就是缘分，这也是命！
后来，因为小王10年的拼搏努力以及出色的工作成效，他终于实现了身份的转变，从通讯员华丽转身于一名秘书，成了让人瞩目的人物。再后来，由于工作性质，我们都各自离开了曾经的单位。单位呕心沥血地培养了我们，我们却不得不离去，这是我们都无法改变的事实。记得那一次当我卷起行李离开那间曾留下了我们的青春年华，见证了我和小王真挚友谊的房子时候，我的心里如飘满了秋天的落叶。如今，小王当父亲已经几年了，在新的单位也当了个小小芝麻官，日子平淡而安逸。在这座弹丸小城生活，即使我们经常不见，但每次我有作品发表，他都会打来电话鼓励一下。
在这个缺少人间温暖的被金钱异化了的经济社会，亲人之间都因利益熏心而翻脸不认，况兄弟乎！小王对我一如既往的关心，让我感动。浩然兄，你这位曾经睡在我下铺的兄弟，我真想回到我们曾经的宿舍，躺在你的上铺，重温一下流逝在时光里的友谊：为你点燃一支香烟，亲切地喊你一声老哥。然后我们在烟雾缭绕的房子一起凝望世事安稳，岁月静好,尽管过去的生活终归为一场梦！
[ 本帖最后由 雨林儿 于 2011-8-16 07:08 编辑 ] |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11-8-15 12:47
收藏
楼主
发表于 2011-8-16 09: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