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碣石清风

　　　　　　　　　　文/碣石清风


　　那年，彩菏采收红菱时生下一女，故取名菱花。菱花越长越俊俏，亭亭玉立，花容月貌，倾倒一村小伙子。


　　菱花还不到婚嫁年龄，说媒提亲的就络绎不绝，门槛子踢破了，炕沿坐亮了。




　　对于来者，菱花总是付之一笑，也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说，我还小，不忙。


　　菱花妈应酬不暇，有些心慌意乱，就打算早早把女嫁了，庄里庄亲的，熟头熟脑的，得罪人的事呀，真是红颜祸水。


　　时间真快呀，一出溜，菱花就二十五了，这天菱花突然对她妈说：“妈，我要嫁人了。”


　　彩菏很高兴，这孩子终于动婚念了，就问，“嫁给谁呀？”


　　菱花诡异一笑：“妈，你猜。”


　　彩菏摇了摇头“怎么猜？再说这事是猜的吗？云遮雾罩的，天南地北的怎么猜？”


　　菱花又闪眼一笑：“就在咱们村。”


　　范围虽小多了，但村子这么大，小伙子又上百，怎么猜？彩菏想啊想啊，平时不见菱花跟谁来往啊，村里最好的小伙子何其多哇，会是谁呢？彩菏试着说了几个，菱花都摇了头。


　　不会是东头老杨家的何贵吧？这两孩子小时候就好，形影不离的。可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更何况何贵这孩子在北京念研究生呢，那可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后生娃，怎么会呢？就试探着说出了何贵的名字。


　　菱花听了竟扑哧一笑，“妈妈真聪明！”


　　真的是何贵？彩菏惊愣了一下，有些喜出望外，觉得他们两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晚饭时，彩菏代替菱花宣布了菱花的决定。


　　这消息就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家人们的情感波涛就如震荡的地震波在冲击着……


　　首先晕了的是爷爷。何贵是杨扒皮老杨的孙子。当年，老杨家有良田百顷，家世显赫，自己的妹妹和其小弟相恋，杨扒皮以不门当户对为由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小妹已怀孕在身，不堪羞辱，一念之差投了诃。

　　这笔血债菱花爷念念不忘。


　　血海深仇啊，自己的孙女怎么能给这样的人家做媳妇？


　　此事，彩菏虽然早有耳闻，但不知底细。听公公这么一说，便困惑地望着女儿。


　　菱花爸爸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想说什么又张不开口，很矛盾的样子。


　　菱花望着大家的异样表情，苦笑了一下，不以为然地对爷爷说：“爷爷，半个世纪前的事情了，还记着呀？不嫌累呀？”


　　“你姑奶死得可怜呀！”


　　“跟我的事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他不让你姑奶进他家门，我也不让你进他家门！


　　什么年代了，爷爷还这样想！


　　次日，菱花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菱花爸妈急死了，一次又一次电话，总是关机，便派人四处找寻，菱花爷爷虽也急但不后悔，态度依然强硬，别找她，人不大脾气不小！


　　菱花离家出走，何贵却匆匆回来了。


　　何贵也是为自己的婚事来家里商量，没想到遭到他妈的强烈发对，娶哪家姑娘都可以就是不能娶菱花……


　　一家三代人全惊呆了。


　　原来，当年何贵妈和菱花爸爸曾在县城三年同窗，有了恋情，菱花爷爷坚决不同意，说我们家清白不能娶地主的女儿。


　　最后，菱花爸娶了贫农女儿菱花妈彩菏；何贵妈一赌气嫁到地主杨家……“门当户对”的两家，婚姻还真挺和美，一家生了个美人坯子，一家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


　　何贵听了不以为然，说这有什么呀？那一页早翻过去了，我们要与时俱进嘛！


　　何贵妈坚决反对，说当年菱花爸不娶你妈，你也不能娶他女儿，这叫一还一报，明白不明白？替你妈妈出口恶气！


　　何贵皱起眉头，妈，你这啥思想呀？怎么能恨菱花爸呢？那时候不都那样做吗？要理解人家当时的难处……


　　何贵妈还是不同意，你是研究生她是高中生，合适吗？


　　何贵征求爷爷的意见，老杨一个劲的吧嗒烟，装糊涂，“我老了，你自己做主吧。”


　　何贵走了，满腹心事地走了。但他主意已定，非菱花不娶！


　　两家的儿女亲事僵持着。其实两家都很矛盾，知道这是门好亲事，但因为曾经有过的过节，都硬撑着。


　　何贵妈吗只是忍不了那口气，若娶了他家闺女，自己这脸哪搁呀？


　　再说菱花爷爷，他只是为妹妹抱不平，一个大活人就那么死了，冤不冤啊！自己的孙女再嫁到他家，什么事呀！


　　菱花爸爸内疚了大半生，觉得对不住何贵妈，一直无颜面对，如果菱花嫁到杨家，那也是一种补偿，自己跟何贵妈夫妻不成成亲家也算好事吧。


　　彩菏支持女儿，老辈子的事了，不能让后人付代价啊。


　　这天夜里，彩菏跟丈夫商量去劝劝菱花爷爷。


　　菱花爷爷好像跟谁在说话，细一听，原来是老人在自言自语：“妹子呀，哥对不住你了，不能因为你影响了菱花的幸福，我想好了，我已经对不起他爸了若再对不起菱花，我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吗，随年轻人们自己吧……


　　彩菏夫妻什么都明白了，悄悄地退了回来。


　　菱花依然在外面闯荡，至今不归。有人说看见菱花在北京打工。


　　彩菏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放下了。她开始试着给女儿打电话，女儿终于接了，当她听说爷爷的态度有改变时便嘤嘤地哭了起来，她告诉妈妈，何贵的妈妈也反对这门亲事……


　　彩菏愣了，自家好容易没问题了，可杨家又出障碍了，这可如何是好呀？菱花真是不顺！


　　这天，老杨突然来找菱花爷爷，进门拱手就给菱花爷爷鞠了躬，抖颤着嘴唇说：“我是来赔礼道歉的，那件事确实是我的罪过，可人死不能复生啊，要打要骂冲我来吧。”说着就要曲腿跪下。


　　菱花爷爷，忙把老杨搀扶住，一叠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老杨的这番负荆请罪让菱花爷爷震撼，那么多次运动，自己一直不放过杨扒皮，总是拿此事问罪，无奈老杨就是不认罪，给你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今天这是怎么了？他这举动他这番话？菱花爷爷的心被打动了，冰封的心开始融化，这么多年了，自己一直纠结着，真是心胸狭窄呀。心里一酸，泪眼模糊起来。他把老杨让到上座，沏了壶龙井热茶，他知道老杨喝茶有讲究。二人边品茶边掏心窝子说话。冰释前嫌后的谈话很投机。


　　老杨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任水雾在眼前缭绕，他眼睛潮湿起来，他在回忆着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叹了口气，“兄弟呀，我害的不仅仅是你妹子，也害了我弟弟，也就是那一年他去了台湾，到现在还不想回来呢，老死不能相见，揪心疼呢……”说到这里，竟唏嘘了起来。


　　菱花爷爷听了，不免也想起自己做过的错事，当年儿子与何贵妈的婚恋，还不是自己棒打鸳鸯两下飞，心情沉痛地说：“我也对不住我的儿子呀！”


　　他要往下讲，老杨一摆手，“那事我知道了，何贵妈都说了，那事怪不得你，那时候嘛，谁个敢顶着干？”


　　老杨这话说得菱花爷爷一阵温暖，眼睛也潮乎乎的了。


　　今天一席话，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隔阂了这么多年，怀恨了这么多年，干戈化玉帛了，握手言欢喜不自禁。


　　彩菏对丈夫说，“两位老人和解了，这回要看你怎么办了？”


　　菱花爸爸惊愣了，“看我怎么办？我怎么办什么？”他让妻子说糊涂了，一时转不过弯来了。


　　你说呢？


　　我说什么？


　　你也来个负荆请罪呀！


　　我向谁请罪？我请啥罪？


　　你脑瘫啊！


　　你他妈才脑瘫呢！


　　彩菏望着丈夫瞪了半天白眼，心里叨咕着，不脑瘫也是智商低，只好实话直说：“你也学杨伯，到何贵妈那里认个错，承认自己是负心汉，求人家谅解。”


　　菱花爸把个头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哪有脸见人家？这么多年我都是躲着她走，有愧啊！


　　咳，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就赔礼认个错，别让人家老纠结着，这事瞒了这么多年，也该晒晒太阳了，你说呢？


　　菱花爸挠着头皮原地转着圈儿，我不去！


　　不去？咱女儿的事就在你这关口了，你忍心不去？


　　是呀，不能把女儿的大事耽误了呀！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看人家杨伯，那么大岁数了，还给她爷爷下跪认错呢，你为什么不能？


　　是呀是呀。我为什么就不能？


　　彩菏思忖着，望着魂不守舍的丈夫，追问道：“你去还是不去？”


　　菱花爸咬牙一跺脚，“我去，有啥呀！”


　　我说我的老爷们不是榆木疙瘩脑袋呢，这就对了。快去吧！


　　这就去？


　　不这时候去什么时候去？


　　晚上吧。


　　为什么偏晚上？


　　背着点人呗。


　　背着人干啥呀？你又不是去偷情！


　　菱花爸瞪了一眼彩菏，摇着头出去了。


　　彩菏开心笑了，有些忘乎所以地朝丈夫开着玩笑说：去吧去吧，老情人相见，悠着点儿，别真偷情呀！


　　菱花爸把眼睛瞪得牛卵大，你他妈的胡唚啥？迈大步子不回头地走了。


　　彩菏追了几步嘱咐道，“哄哄她，挑女人爱听的话说。”为了鼓励丈夫，彩菏补充了一句，“回来了，我一壶酒两个菜伺候你！”


　　菱花爸脚下便生了风。


　　……


　　近日，杨家喜气洋洋操办酒席，何贵妈１８０度大转变，同意何贵与菱花的婚事，已经定好了结婚的日子，下了请帖通知了所有亲属，就连老杨的弟弟也要从台湾回来参加孙子何贵的婚礼。


　　一桩婚事皆大欢喜。


　　其实，何贵菱花早就搬到一起住了。只是家里人不知道。



　　（３２５７字）






[ 本帖最后由 碣石清风 于 2011-8-27 16:15 编辑 ]

伊暮暮

总算是花好月圆，皆大欢喜。问好作者！

笔下歌者

纯美的故事，纯美的结局

艾熠文

有点罗密欧朱丽叶的意思，
不错，赞一个

木门长子

三代人的爱情，终得圆满！

木子李

令人纠结的关系.
皆大欢喜的结局.
问好!

曾棠

皆大欢喜！好小说！建议精华！

碣石清风

原帖由 伊暮暮 于 2011-8-27 16:04 发表
总算是花好月圆，皆大欢喜。问好作者！

谢谢暮暮来读，谢谢点评， 问好

荦春

小说揭示了三代人因时代原因而造成了矛盾，又因时代变化而和好，结为自亲。厚重啊！学习了！

天下为公

原帖由 曾棠 于 2011-8-27 17:23 发表
皆大欢喜！好小说！建议精华！

赞同，精华支持

fyp950930

曲曲折折，坎坎坷坷！错综复杂的关系，纠结了多少恩恩怨怨，写出了一个时代的生活！学习！问候！

碣石清风

原帖由 艾熠文 于 2011-8-27 16:44 发表
有点罗密欧朱丽叶的意思，
不错，赞一个

谢谢熠文阅评，谢谢肯定:handshake 问好

碣石清风

原帖由 曾棠 于 2011-8-27 17:23 发表
皆大欢喜！好小说！建议精华！

谢谢曾棠阅评，谢谢给力。谢谢你的建议 问好

碣石清风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1-8-28 08:54 发表


赞同，精华支持

谢谢版主的精华鼓励，:handshake 问好

山野农夫

支持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