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去归元寺的经过

雨潇凌

文/雨潇凌


　　某年春节从上虞回孝感，母亲突然问我：“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武汉归元寺啊？”我当时很是一阵疑惑，竟然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此话。在我迟疑的时间里，母亲满心欢喜的期待渐渐暗淡下去，我赶紧应承说：“那后天带您去吧。”这时，她的脸色才恢复如初。


　　就在这短短的瞬间，我看着母亲的情绪起伏涤荡，心里俱是亏欠。亏欠的是，自己当初信口开河的一句话，竟让她用心记挂了不知多长时间。亏欠的是，她和父亲并没有要求我回报他们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而只要一句微不足道的承诺。可就连这样的“举手之劳”，我也没有办法全部兑现。这也让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步入暮年，父母便和小孩一样，但凡子女说过的任何话，他们都会一字一句记在心里，等着你某天某时去付诸实践。所谓尽孝，也皆是从这些寻常小事做起，如是关照父母那颗心。


　　可接下来，我就开始犯难起来，母亲头晕呕吐怎么办？不知道从何时起，母亲便患有坐长途车头晕呕吐的习惯，所以她几乎从不出远门。但是大学开学那年，她和父亲执意要送我入学。我们从孝感汽车站坐车到武汉宗关水厂汽车站，然后转222路公交车到达学校。一路上，母亲呕吐不止，面露难色。对于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妇女来来说，她在农村女生活四十多年，何曾在城市遭遇过这样的折腾。而在当时，我只能看着她强忍痛苦，却什么也做不了，独自抹眼泪。


　　出发之前，我在药店、医院配了很多种治晕车的药，寄希望于这些药能治疗母亲的这个顽疾。可是没想到，车子还没开多久，母亲便开始作呕，我连忙拿出提早准备好的药给她服下，悲剧的是竟然全都不起作用。我和她商量：“妈，要不咱们去就近的寺庙？母亲面露难色地说：“那怎么行。心诚则灵，大庙的菩萨灵应，我们去不了远一点的五台山、峨眉山，近在家门口的归元寺总归是要去的，那里的菩萨灵应。前几个月隔壁家王大婶就去拜过一次，祈福求愿，都一一灵应了。就这一段路，没事的，坚持坚持就到了。”我说服不过她，换来的结果便是当初她送我入学的结果，一路呕吐不止。只是这一次晕车，母亲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车子到站的时候，母亲顾不得休息，催促着我去往归元寺。说是，敬香祈福要趁早，晚了不虔诚了。一路上，她小跑前进，我紧紧跟在她旁边，害怕她被路上的摩肩接踵的人潮撞到。我们到归元寺门口的时候，正值客流高峰。我让她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等着，然后去排队买票。等我买完门票回来，看到母亲瘦小的身躯被人海淹没，手里紧紧握着行李袋，静静地站在我指定的地方。她的脸上露出一种茫然无措的神情，眼睛却不停的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寻找我的背影。我不知道，在我离开的这十几分钟里，她心里想到过什么。面对这样一座繁华城市，对于鲜有出门的母亲来说，在她面前呈现的、与农村生活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是否也曾勾起过曾经青春年少的梦。想到这里，不禁有一种悲怆酸楚的情绪涌上心头，眼泪忍不住地哗然而下。


　　我叫她时，已经调整好状态，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


　　进入寺庙后，她一直拉着我拜佛，口中念念有词。一口气拜完大殿的诸佛菩萨，然后直接去罗汉堂数罗汉祈愿。她认真地穿梭在形貌各异的罗汉像前，默记着各种卦辞。我后来才知道，她求的这些愿，全部是有关父亲、哥哥和我的，却从来不曾为自己求过一次。更不用说，那些我不在她身边、还不知道的敬香祈福。


　　母亲出寺庙的时候，心里异常轻松。在她眼里，家人的平安健康，甚至比她自己的生命都重要。而我，对着她饱经沧桑的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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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小乔

母亲全部的爱，都给了在她看来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我们；唯独忘记了自己。

敬一兵

真情文字，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