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

ouxiang2436702 · 发表于 2011-10-31 10:19

虚惊一场

馆长老冯伸了伸懒腰，摸了摸日渐疏稀的头顶，将慢慢吸进肺部深处的香烟又轻轻地吐了出来，徐徐上升的烟气刺激得眼睛流出了泪水。想想前几日的一场梦境，回忆起来后脊梁还会一阵阵发凉，脚后跟都直想抽筋。文化馆是县文化局的下属单位，文化馆长按现行的行政级别也就是个副股级。这种级别就像清朝一种官阶，叫做附于从九品的未入流，说是官呢，没有多大的实权，不是官呢，又戴着一顶官帽子。有时候老同学聚会，老冯只是笼统的说在文化馆工作，至于馆长一职，尴尬的难以出口。现在的文化市场可以说红的都发紫了，红不起来的也就剩下一口气了。县文化馆一年也接不了几个演出任务，所以行政拨款也时有时无。年轻人不愿来，过去的几个骨干，转行的转行，加入草台班子走穴的走穴，很多办公室都是人去楼空，尘土厚积，一片凄凉。老冯是八十年代中期山东艺术学院柳琴专业毕业的高材生，那个时候的大学毕业生可是真材实料，没有现在的所谓扩招，名目繁杂说不出名堂的各种加分，是实打实的考，硬碰硬的拼，17%左右的录取率就可以想象竞争有多激烈，学生的素质有多高了。走穴演出、转行，老冯不是没想过，也有许多人找过他，可一想到那暧昧挑逗的演出场景，乌烟瘴气的演出环境，从心底里就产生了几分厌恶。

文化馆本身就是个清水衙门，每当有大型的节日活动，临时召回几个演出骨干，赶赶场子，充充门面，一年与上级也打不了几回交道，时间一长，老冯感觉自己成了孤儿，上级领导是谁都不记得了。好赖自己是馆长，再清水的衙门也得有人撑着。除了完成上级安排的节日庆祝几个活动外，闲暇时间就是摆弄摆弄乐器，辅导辅导同学朋友的孩子们，倒也落得清闲。

一天中午，一位多年不见的同学出差路过，两人一起喝了几杯，听到看到老冯现在的这种窘况，老同学半是同情半是开导的说，“你是放着骏马不会骑，放着金山不会挖。文化馆这么大一片地方，又是黄金地段，搞什么不是钱，你脑子也该转转弯了”。

“那是规划文化用地，有政策的”。

“政策是死的，可以灵活运用吗，挂个文化招牌不一样吗？

几句话说的老冯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寒暄送走同学后，到家一头扎到床上就迷糊了起来……

嘀铃铃，电话声急促的响起来，“喂！老同学冯有林吗？我是狄泽侯，嗯，想不起来了，就是高一三班的‘猴子’。

狄泽侯，一脸猴气，鬼精鬼灵，学习没长进，一肚子鬼心眼的‘狄猴子’。“你还活着，多少年不见你，几次同学聚会你不参加，是不是移民火星了办红卡了”。几句戏谑后，‘猴子’就进了老冯的办公室。看看老冯的头顶说：“老同学心事不少啊，头发不少都退休了。”别说发福后，当年的‘猴子’还真是没有一点猴像了。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是又想起了什么鬼点子整人才来的吧”。

‘猴子’略带诡秘的神情说，“算你说对了，我这次还真是有大事情要办。你别拿以前的老眼光看人，我现在是燕湖庄园开发公司的总经理了，堂堂一老总办的事能小了吗”。说着话，‘猴子’递过来一支精装黄鹤楼。老冯接着话，“我们这里是清水衙门，和你们商界不搭界，找我办大事可是拜佛找错了庙门”。

“先不说这些，老同学多年不见，喝两杯再说”，不由分说，‘猴子’拉起老冯的胳膊就走。

门口一辆乌黑发亮奔驰S600轿车甚是惹眼，好小子这么好的车也开上了，看样子真是发了。豪车就是舒服，坐进去就好像坐在高级沙发里。车开到县里最高档的阔缘聚酒家，‘猴子’要了一个单间，回头对服务员说，“把我存在这里的人头马天醇拿来，菜品照旧”，随后拉着老冯就进了单间。

“猴子，发了也不用这样奢侈吧，再说我这样一平民百姓也享受不起呀”。

“你是我的大馆长，怎么是平民百姓呢，这是你该享受的”。打开酒斟上‘猴子’说，“老同学这次叫你来，是让你发财了”。

“这话怎讲”。

“你是真迷糊还是装糊涂，房地产开发这么火你难道不知道”。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是想拆了文化馆建住宅吧”。

“这句话答对了一半，不是拆了是改建，不是建住宅是营建本县高品位时尚文化标志性建筑，没有改变文化功能”。真是花言巧语，还不是都一样。说着话，‘猴子’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建行的信用卡，“我的老同学、大馆长，这是一点小意思，上面有50万元，密码是四个零”。

“你这是干什么，不就吃顿饭吗，干嘛整的这么复杂，我是无功不受禄，就是给你唱专场堂会，也用不了这么多钱，放起来不要”。

　　‘猴子’一咧嘴，“给我还装清高，就你那清水衙门，就你那未入流的破馆长，以前上学时的学究样还没变啊。不是我说你，就你那点可怜的薪水，估计每月嫂子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这一句话可击中了老冯的软肋。每当看到亲戚朋友哪家买了汽车，哪家购了新房，老冯那位在纺织厂工作的妻子就会立马拉下脸来没好气。“看看他二姑家，房子有三套不说，最近还买了汽车，看看对门的张处长家，小汽车都买了两辆了。你也是堂堂的名牌大学生，也是有头有脸的馆长，整天一副穷酸相。没汽车，住旧房，四十多岁的人了我还在那破厂子里每月挣那几百块钱，找了你，算是我这辈子瞎了眼”。每当老婆咆哮唠叨，老冯只有甩门而出躲清静，或者到馆里拉拉乐器解闷。

看到老冯的眼神发愣，‘猴子’凑上来说，“这只是见面礼，事情办成之后，按照实际效益的百分之十提成”。

“什么见面礼？什么提成？我一穷文化馆长，一无职二无权，让你狄大老总如此破费”。

“什么？难道我刚才是嘴上摸石灰——白说”，‘猴子’有点急了。“咱们不是要一起营造本县高品位时尚文化吗，你那文化馆就是合作方，怎能说没职没权呢”。

　　“文化馆是县文化局所属，我说了不算”。

　　“这些我都打听好了，拆了文化馆，你是说了不算，要是以提升文化馆的品味，增加服务功能的名义，咱们合资联合开发，离了你这馆长还是真不好办。具体的实施方案我已经请省建筑设计院做了初步规划，你呢，现在就打报告请示，名义就是增加文化馆服务功能”。‘猴子’一招手服务员，拿两条中华烟，随后塞到老冯手里，“一切都看你大馆长的了”。看着绝尘而去的奔驰车，攥着50万元的银行卡，老冯的头木木的，好像大梦未醒。

回到家，就如何保存那50万元的银行卡，老冯都费了半天的心思。储藏间不安全，阁楼间太显眼，办公室抽屉就更不敢考虑了，最后放在枕头下的褥垫底下才放了心。每天下班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床铺地下的银行卡，然后才吃饭睡觉。从未拥有过如此多的钞票，老冯的心境不禁发生了一些变化，回到家里，看见什么都感觉不顺眼。六十平米的房间小点了，用了二十多年的家具也该换换了，对门张处长家铺的那种圣象地板，那叫一个平整光亮。回头再看看年近半百的妻子，两鬓隐现的白发，脸庞渐多的皱褶，每日絮絮叨叨加狂吼，弃妻或离家出走的想法都有了。随后的几天，请示报告也打了，但迟迟没有批复，猴子那边一直紧催，烦躁的老冯，每天早晨枕头上都会青丝一片。

有段时间‘猴子’没有来联系了，隐隐约约传来好像出事了。有一天，建委的一个朋友打电话，“老冯，狄泽侯出事了”。
“为什么”？

“听说是违法建筑施工和行贿”。呀！老冯心里一惊。
“几天了”。

“好像有三四天了”。

听此老冯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愿50万元的事‘猴子’不会说出去吧。‘猴子’的事不能去打听，也不敢去打听，心惊肉跳的过了好几天，卡上的钱动也不敢动，花也不敢花，是上缴还是私存，翻来覆去不知如好是好，战战兢兢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忽然，有段时间没有下指示的局长来电话要到局里去一趟。放下电话老冯的心里像打起了小鼓，走起路来都不知先迈那只脚了。一进局长办公室，就看见有几位陌生的面孔，他的心里一揪。来人自称是反贪局的，“认识狄泽侯吗？你们俩什么关系？收过他的钱吗”？几个问题下来，老冯的腿有点站不住了，从没做过亏心事的，哪见过这场面，立时觉得精神要崩溃了。

“认识，哦，不，钱，不，银行卡”，紧张的老冯顿时语无伦次起来。一位反贪局的人站起来厉声喝道，“如实讲清楚”，说完照着老冯的右腿就是一脚。

剧烈的痛疼使老冯立刻睁开了眼睛，随后耳边传来妻子竭斯底里的怒吼，“发神经了，半夜里又是叫又是吼，还让人睡觉吗”。

迷迷糊糊的老冯使劲掐了掐大腿，一丝痛感使他从无限的惊恐中回过神来，是做梦啊，谢天谢地。老冯回过头来对妻子说，“做噩梦了，最近有几个大的活动要组织，压力有些大，没事，睡吧”。老婆拿眼剜了剜老冯，翻身倒头睡了。惊恐后他的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黑夜中眼睛张得大大的，有一种瞳孔要放大的感觉，翻来覆去始终不能再进入梦境，刚才梦中发生的一幕幕好像就在眼前。清晨，疲惫的身心使得一向早起的老冯很晚才起床。草草吃了一些早餐。推开窗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有一种重获自由的感觉。低头再看看街上纷拥抢道的人群，每个人都争着往前奔，可不知道哪些人奔的是正道哪些人奔的是歧途，老冯深深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呢？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暴雨迎风于 2011-10-31 19:45 编辑 ]

刘满园 · 发表于 2011-10-31 16:32

读了，作品生活味儿浓郁，人物塑造较为成功，问好新朋友。

ouxiang2436702 · 发表于 2011-10-31 16:46

谢谢版主，我只是一雏，敢写敢发，都是同事们的鼓励，今后我一定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再次感谢！

ouxiang2436702 · 发表于 2011-10-31 16:47

谢谢鼓励，我会加倍努力，看我今后的行动。

ouxiang2436702 · 发表于 2011-10-31 19:11

再次感谢版主的厚爱，回复没有看到不知何故，再次拜谢，望多指教。

暴雨迎风 · 发表于 2011-10-31 19:49

典型的三段式。现实－－－梦境－－－现实。将一个正直胆小而又幻想发财的文化馆长形象刻画得生动，有很强的现实性和讽喻性。

木门长子 · 发表于 2011-11-1 09:20

梦是心头想，悬崖勒马最好！

飘逸枫 · 发表于 2011-11-1 09:38

写得很现实，也很细致，人物刻划很到位，赞同风版的主点评。

罗忠继 · 发表于 2011-11-1 10:08

细腻的写法，有很强的现实性各讽喻性。问好新朋友。

若水 · 发表于 2011-11-1 10:08

繁华的世界使人的心也变得愈加浮躁，不满、羡慕、嫉妒、以身试水，还是洁身自好。市井人物刻画的惟妙惟肖。问好新朋友！

ouxiang2436702 · 发表于 2011-11-1 10:08

版主过奖了，我会更加努力的，鞠躬！

ouxiang2436702 · 发表于 2011-11-1 10:10

谢谢夸奖，我会继续努力，再次感谢！

ouxiang2436702 · 发表于 2011-11-1 10:12

问候前辈，今后定将加倍努力，鞠躬！

ouxiang2436702 · 发表于 2011-11-1 10:14

问候元老，多谢厚爱，鼓励是最好的激励方法，我深深体会到了，鞠躬！

阮镇 · 发表于 2011-11-1 18:15

但愿是虚惊一场
可怜的老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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