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花开故事

清水淡茶

　　
　　找不到因由的故事，只好推脱为缘份的必然，也就是前世的花开，后世的结果。她总在猜测，他和她是开了几世的花，然后要再等多少世，才能结果。他曾经告诉她：不会结果的花，开着，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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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情形。可能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那是刚刚入秋，天莫名其妙变冷，还下着很大的雨，公司大厅冷冷清清。他从电梯间里出来，正好看见她从雨中跨进大厅，然后一边解开身上被淋湿的风衣，一边在原地不停地跺脚，仿佛一只刚被强迫去洗了澡的猫在愤愤地甩着身上的水滴。猫，怪异而温顺的小东西。他想着，不禁笑了起来。

　　她是新来文员，25岁，本市人，有着南方女子那小巧的身段，温柔的长发。尽管工作的时候经常手忙脚乱，但脸上总是挂着谦和的笑容，很快与公司的同事相处得很好。

　　他是这个分公司的主管，34岁，北方人，妻子和孩子远在千里之外。他很吸引人，高大、严肃，有着特别的亲和力与号召力。在工作上雷厉风行，在闲余的时间却会和员工们说着各种有趣的话题。

　　如公司的许多女孩子一般，她很快注意到了他。他象座高峻肃穆的雪山，表面闪耀着愉悦与睿智，但她直觉 ，那些光芒掩藏着他内心的很多东西，比如隐忍着的寂寞。慢慢的，她发现自己对他的猜测有些异样的暧昧，如心里那盛满水的杯子，不经意间倾泻出了一些，无法抑制地渲染开来。

　　时光如雨水，落下来，冷冰的，感觉着，却很快没有了痕迹。

　　冬日的下午，他靠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凝视着这个永远不会下雪的陌生都市。楼房与依然枝繁叶茂的树木紧紧纠缠，无比凌乱；终日灰暗的云层撒着寒气入骨的细雨，阴冷与湿润。他觉得自己在这时候应该想念家乡干净清凉的雪花，无边溯漠的寒风。但没有，他忽然想起了她的笑，弯弯的眼睛，如他手中握着的茶般温暖。

　　他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起，喜欢看她的笑，象个孩子样的真心快乐。有时候大笑不已，眼里全是泪水。这样自然天性的笑会时不时地撞击他的心，羡慕她是这么一直快乐的美丽姑娘，就象这个城市，一年四季都会有花灿烂地开着，永远不会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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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迎千禧新年的酒会热闹非凡。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的逢迎，使他喝了不少的酒。在弥漫着浮华的喧嚣里，他开始恼怒自己总在不经意的转眼间会注意到她那明媚的笑脸，心顿时特别的阴霾起来。他避开人群，到外面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告诉妻子，除了想她，想儿子，自己一切都很好。

　　回过身，却发现微笑着的她就站在他的不远处。她看着他那布满了阴云样慵懒的脸，缓缓地走上前，说：广场12点会放烟花，你带我去看。

　　广场上挤满了看烟花的人。车泊在广场边上，他和她都没下车，只是隔着玻璃静静看着被繁花煊满的夜空，眼眸被天上妖娆如魔幻的花诱惑着。人们都仰起头，等待着盛开在漆黑夜空的烟火迎面扑来，那么近，那么灿烂，就象是幸福，仿若伸手即可触摸，真实得令人窒息。

　　她转头，看着他，看着他那盛开着烟火的眸子。终于，他轻轻叹息，也望向她，眸子里的烟火瞬间变成了她的影子。她忽然感觉幸福起来，一种颤栗的幸福。仰起头，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唇上。柔和的触感伴随着永无停歇的礼炮声，震撼着耳朵、心灵，他心中那寂寞的壁垒在这一刻，轰然而倒。

　　暗夜里的激情如神秘的花般，开得恣意妩媚……

　　清晨，她静静坐在窗台上，看着灰色的城市在千禧年的第一缕晨光中渐渐忙碌起来，想着自己曾经无比坚守的礼念道德已经被暗夜吞噬得荡然无存。床上的他睡得很安稳，她的心也无比平和。花总是要开的，在最美的时候，最爱的人就在身边，这也许就是花开的幸福。

　　　　　　　　　　　　　　　　　3

　　孤单冷清的房间，因为多了一个她而变得热闹起来。她喜欢买花来装饰着台面，角落，经常是大束的玫瑰，马蹄莲，非洲菊，或者干脆就一大把的绿叶；她喜欢乱放东西，衣服，书，个人用品，没有固定的地方，用的时候就愁眉苦脸的翻箱倒柜；她喜欢在厨房里弄着锅碗瓢盆，说要给他做可口的晚餐，其实她是个除了会煮面条就只会乱蹭的猫，最后是他把她赶出厨房，他给她做可口的饭菜。

　　很多的夜晚，他在电脑前工作，她则穿着他的大衣，懒懒地窝在沙发角落里看影碟。温馨，安谧在屋子里缓缓流淌。有时候他也会陪着她看，渐渐的，他好笑的发现她对一些经典的爱情大片总是百般挑剔，批得体无完肤。而又常常被一些平常电影中不经意流露的情感片段，感动得泪流满面。

　　有一次，在谈论着《人鬼情未了》时，她皱着鼻子，一脸不屑地说：黛米摩尔不过是只性感的猪。他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然后轻吻着她冰冷的鼻尖，喃喃告诉她：你是一只小妖精，一只媚惑着我的猫妖。她也笑了起来，于是，于是房间里那千丝万缕的欲望便弥漫开来。

　　　　　　　　　　　　　　　　 4

　　她是个理智的情人，别人给他打的电话她从不接听。他和家人打电话时，她会借故出去买东西，然后悄悄掩上门。她总是自己坐公车去上班。在公司里，他和她依然陌生冷淡。对于一些比较敏感的朋友聚会，她也都不着痕迹地避开。

　　他一面感激着她嬉笑面容下的细腻与理智，一面又心生着隐隐的不安。他和她从不说将来，在黑暗中相拥的时候却希望夜色永远地掩埋了一切顾忌，可以一直这么下去。但他只能吻着她柔顺的长发说：没有结果的花，开着，是痛。她淡淡的笑，那我们就活在现在。

　　只是，她偶尔会看着他左手无名指上那与承诺有关的戒指发呆。他在一次洗手之后刻意忘记把它戴上去，她却边给他戴上边告诉他：戴着吧，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我的。他望着她荡漾水雾的眼睛，竟有些哽咽。我们都别哭，她轻轻抚着他的脸，神流了眼泪，就会变成凡人。说完，她牵动着嘴角想扯出一个笑容，可大滴大滴的眼泪却纷纷落下，晶莹透彻。

　　第二天晚上，他带回一只玉镯，是只椭圆型的，向着手腕一侧为扁平的贵妃镯。绿色的翡翠嵌在淡淡紫色的云纹里，如氤氲的水气，让她喜欢。玉镯很小，她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把它戴上。他揉着她被擦红了的手背，幽幽地说：这样，你就不会轻易地把它取下来了。但她心里明白，玉镯与戒指的区别，玉镯与生命或者缘份有关，戒指是与承诺以及责任有关。

　　　一般晚饭后，他和她都会在那条充满了樟树清幽香气的街道上散步。她把手放在他干爽温和的大掌里，一起看着樟树由暗绿变成翠绿、变成浓绿、变成墨绿、再变回暗绿；他牵着她，一起走过喧闹人群，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就这么手牵着手静静走着，感觉平淡却又奢侈。世界上的路或许没有尽头，但幸福却可以转瞬即逝。花愈美，枯萎得也就愈快，什么都无法挽留。

　　　　　　　　　　　　　　　　 5

　　次年的元旦，他的调令终于正式由总部发了过来，他年后回总公司，回到他的家人所在的城市。她和他都很平静，因为都清楚会有这么一个时候，区别只在于早晚而已。他们刻意避开着分别的话题。她不会要求，他也不能承诺，他们都明白生活中还有很多比爱情重要的东西，例如亲情、责任、还有守侯在远方的幸福。

　　他忙碌地处理着公司交接事宜，她则忙着替他收拾该带走的物品。天气还是那么阴冷，灰暗的房间压抑着所有曾经的笑声、眼泪、激情。她记起《爱情故事》里身患绝症的詹妮弗要离开家住院的那一片段：丈夫替她收拾好衣物后，问，你还有什么想要带走的吗？詹妮弗环顾着房间的每一件物品，然后对着爱人说“还有你”。

　　她深深的埋在他的气息里，知道他就会象泡沫样地彻底消失，永远都不可能再拥有。她的心深切感到了绝望的灼痛，然而除了这些痛感，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离别的那天还是很大的雨，他隔着车窗向她挥手，没有说再见。她努力笑着，这样的笑容混着银白的雨滴，增添了离别的美感。在车缓缓地向前滑时，她忽然大声地对他喊：我爱你！
　
　　雨大得有些肆无忌惮，水雾使他的眼睛愈发的潮湿，渐渐的遮挡住了视线。他闭上眼睛，感觉脸滚烫而湿润。想起那个花儿绽放的暗夜，想起她轻抚着他的脸“我们都别哭。神流了眼泪，就会变成凡人……”

　　　　　　　　　　　　　　　　　6

　　她坐在咖啡厅里等着她的男朋友，饭后他们要一起去看婚纱。光阴在不知名的音乐里悄然逝去，大半年仿佛也不过是一首歌的时间。桌上精致的花瓶里盛开着娇艳的红玫瑰。她曾经喜欢很大束的花，喜欢看着花开的灿烂与热烈。

　　她下意识地看着左碗上的玉镯，温润，圆滑，半透明的色泽，还是让她那么愉悦。轻轻地抚弄，一遍又一遍，忽然，感觉玉镯贴手腕的一侧有着些纹路。她细细地看着，终于分辨出是几个浅浅的字“我爱你 ”。

　　他从未对她说过这句话，她也一直嘲笑着自己只是他在寂寞时的排遣。现在她发觉，有些话不一定要说出来。他的爱早已紧紧与她相贴，此生都难以离弃。（他揉着她被擦红了的手背，幽幽地说：这样，你就不会轻易地把它取下来了。）顿时，那刻意埋藏的过往再也抑制不住地倾泻而出 ，她，潸然泪下。

　　迟到的男友一脸紧张地替她抹着眼泪，问是怎么了。她努力地笑起来，指着台上灿烂的玫瑰对他说：花谢了。我们去看婚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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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涅磐

花开花落皆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