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钟声里的水滴的剑手
――高山组诗《在我们醒来之后倾听钟声里的水滴》赏读
喜欢阅读卢氏高山的作品，常常被其文字吸引。最早印象深刻的文字，是几句话语。那是一首融会了祖国和母亲的双重形象的母亲形象，诗句以一个人子的口吻表达：
我冥想中母亲
没有胃炎与结肠
没有牙疼、尿赤和白带
站在霞光里一尘不染
心里如此干净，如此单纯的表述，该有多少的心事压抑之后的松弛，该有多少灿烂澄明的心境的簇拥才能抵达？令人心旌摇曳的诗句，总是让人难免在想，这是一个多么干净的灵魂，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子之语？
随意进入他的这一组诗歌吧。说是随意，只是说高山的众多作品都有着共有的品质和规格。不会让阅读失望和寡淡。而绝对是一种崭新的心灵聚餐。譬如这一组《在我们醒来之后倾听钟声里的水滴》：
生擒999个汉字，把祝福
翻译成一首诗：卢氏，晚安
只是我喜欢的江山早已经霜降
临近飘雪小雪大雪时节
乌鸦携来的一身温柔
让黑夜更黑
想一下荷塘月色
也是奢侈，只有麻雀
仍把小小的胸腔一腔低调
润泽正消瘦日子
被晨阳洞穿的窗玻璃，羞涩地
保留着昨夜被我揪住衣领的梦境余温
不停上涨房价
极速通货膨胀
有增无减的上访
社保，拆迁，城管等等
蜘蛛网似纠结着一张在春天
没有寄出的明信片
是的，我不关心今天妻的菜篮子
是否会有殷实的肉蛋禽
会有四季芬芳鲜蔬
我只关心今天艳丽的阳光
能照亮多少国人胸怀良知和觉醒潜意识
――《在我们醒来之后》
这一首中，999个汉字被擒来，新颖的表达总是让想象陌生与鲜活。999，常容易令人想起玫瑰的前缀和众多的数字。生擒而来的汉字小俘虏们，被捉来做什么事情？呵呵，是有任务的。翻译诗歌。温暖调皮的叙述，让阅读产生的意绪是温暖的，仿佛看到了顽皮的孩子，仿佛看到内心的喜谑和愉悦。写诗，原来还可以如此灵动和愉悦。身处河南卢氏小城的高山，有着足够灵气的画笔和隽永的才思，让卢氏的背景，呈现出他想要的水墨写意以及意绪留白。一杯酒里的江山也是江山。小城卢氏，是高山生存和观察以及坐镇的心理和物理坐标。卢氏因高山的文字，在汉语诗歌里注定有着灵动多彩的色泽和厚重，当然也不是不食烟火的乌托邦。卢氏做为作者叙述的坐标，在某种程度上完全取代和顶替着作者观察世界的举一反三的代言意味。
还是回到第一小节中来。祝福的话被人们重复和高频率的重复，而新制作的话语需要一份灵秀的心机。高山机趣所在，反手之间。卢氏在高山的江山版图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们可能猜测不到作者的内心深处的精细，但是我们可以推测，在也许之中看一份壮观的画面。生擒而来的汉字，该是生动的红色，在画幅的题款处龙飞凤舞或者风格鲜明，雪上乌鸦色彩分明的对比，则是一幅画中的用墨所在。乌鸦没有那种民俗里的灰暗隐喻，而是赋予了作者温情的一抹，温柔二字，让黑夜在黑暗之中，也有了温暖的意绪。999个汉字随想象而来，随写意而泼墨，一首诗歌被如此翻译出来，是一种别开生面的开场。即 使黑夜来临，即使霜寒逼近，而作者心里的暖意，却是可以如此蔓延到阅读的前沿。
作者对于生存环境的关注和热爱，可以在点滴之间窥见端倪。想一下都属于奢侈，麻雀这种北方最富有民俗色彩的小动物，保持着小人物吃苦耐劳的品质和特征。本分而勤恳，低调而积极。仍是作者心中对于生活理解的演奏和推进。
第三小节，笔触依然有着细微的指向。温宛，拟人，含蓄，个性。玻璃也可有着人的特征。然而笔锋一转，社会的逼仄和不和谐的包罗不住的让梦境之外的人，以及所有的安宁和温暖的愿望面对的不可躲避的现实，就是如此和人心相对立的面目和态势汹涌和欺压过来。，被作者打包它们组合成一个网，让春天的消息和愿望，拖延和迟滞。
第四小节的叙述，则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小我的快乐和小日子的相对殷实和满足，在一个需要昭示的良知和觉醒的迫切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了。“是的，我不关心今天妻的菜篮子”，让我们想起海子的话语，确有实实在在地听到了一个大我的复苏的声音，良知和觉醒，才能让一个国家真正的光明和向上。作品从卢氏的温情叙述开始，把情感投放在一个明朗万里的版图上。这是一种心境的呼应，也是一种情感的升华和开阔。
有挣破春色出墙红杏响动
有河洛风中大声朗诵歌者
有黑色鸟哈哈大笑从云空呼啸
有靖华大道红绿灯前急促紧刹车
有阿卢兄弟一脸灿烂载着一脸春光女友
使劲蹬着自行车慢跑气
这些都是墙那边的声音
反弹进我耳膜喧闹
最终它们都有可能会无恙
或者
淹死在我的酒杯里
――《声音的灰烬》
声音的灰烬。声音可以回旋往复，绕梁不休，灰烬则是一种有形物质的残留。面对声音的灰烬，大约属于一种把玩，一种不乏孩子气的游戏。挣破春色一句，挣破可谓富有个性的发现和表达。不是随意的习惯挪用和沿用。红杏出墙者，语有双关和隐喻。高山是活用词语和成语的高手，常常把习惯在人们心中的词句活用出新的意味。这个可以在高山的作品中屡屡见到有夺人耳目的新鲜。双关不双关可以任其阅读想象，撼动和唤醒阅读的经验和沉闷在心底的潜藏感观。《声音的灰烬》连续5条记录，5个画面：红杏出墙的春天蓬勃景象，家乡大风中的朗诵者，黑鸟在空中飞舞，有朋友的手忙脚乱和开心和着急。看人家自行车慢撒气的人，都看成了诗歌美好意象的人，是一个多么浪漫和心有情趣丰盈入骨之人？怀着一颗鲜活灵动的眼睛和温情感受接收器的人，才可以看到和捕捉到影响自己和别人情感的情景。而这些美好景象的声音，被作者接收和玩味，被赋予平安和淹死在一个酒者的玩味中，也是一种浪漫和不俗的死亡或者存留的方式。一种记录，一种调皮和促狭，有如此朋友，是否会被熟悉的人们喜欢和留意。反正我是被如此诗句和意绪中毒不浅了，问题是愿意被毒，乐在其中而不悔。
在乌鸦的悼词里
汲取水滴石穿的一滴痛疼
在天之蓝卢氏
与一行上青天的白鹭私奔
在睡眠的钟声里
用光阴之箭射杀孤独之魔兽
――《钟声里的水滴》
６行短句。组成钟声里的水滴。钟声和水滴都是隐喻丰富的意象。暗含着时光和生命的多种含义。乌鸦的悼词里/汲取水滴石穿的一滴疼痛――句式本身的简捷，带来词语高度的张力和内涵。如果词语短缺加上呐喊的单薄，简直就是骨瘦如柴不堪入目的寒酸。而高山文字从来没有那些寒酸和逼仄。水滴石穿，是水滴的痛还是石头的伤？乌鸦重新变得没有情感色彩，却打开了思想的翅膀。乌鸦为谁而悼，抑或是乌鸦的死亡本身而悼，都可以有着多种的思考空间和语境。钟声里的水滴，是生命的瞬间传递和象征。天之蓝是白酒的名称，给人印象深刻，被高山巧妙移植，除了酒家和商家合作伙伴征用，天之蓝一词的新鲜用途就是被高山文字的新颖展现。这本身就是一种才气的轻浅巧妙的闪烁。如此定语之下的家乡卢氏，给人以明朗清澈万里之感，随一行白鹭私奔，是意想中的情感流浪。私奔本是一种小儿女和野男女之举，与白鹭如此纯洁和浪迹天涯的鸟儿结伴出逃，也就是才子之流浪漫到骨之人的旖旎心思和隐秘吧，却又是如此高洁和不俗。“在睡眠的钟声里/用光阴之剑射杀孤独之魔兽”――魔兽者，神马也，具有魔力的神兽。这一句我感觉是一种懒汉的智慧――想起金庸武侠小说中一人物，报仇未果，放弃练武。问为什么，说我熬死仇人就行了。孤独伴随者许多的人们，时光能杀死孤独，有着笨拙的理念和智慧，让人陷身红尘，感悟和突围。六行小诗，谁觉其短呢？
流畅的气息，华丽的比喻，剑锋之处，意象纷飞。意象有时候是单向的，有时候是张艺谋电影作品中，那些集成发射的剑矢如雨的壮观的群象。喜欢高山的作品，有的有着汉赋排律的大气特征，这种最富有民族诗歌特色的主流，在现实中在某些环境里居然已然变成了非主流，也是一种类似于玩笑的衍变和转换。好在高山作品的外在形式是富于变化的。所谓剑法所在，不拘一格。这也是作者融身于诗歌群落的一种智慧和能力。在我的想象里，高山是一个挥舞语言之剑的高手，他的剑舞翻飞，所向披靡，可以到达我们的目力眩晕之处。其语速，节奏，色彩，题材等多种元素和手段都已经成熟和掌控自如。高山是低调的，回帖少而精妙，抑或不回。有着属于诗人的特有心性和个性。如果写诗的人都失去了点滴的个性，大家可能都可以去看公文报告。喜欢他的作品，偶有不解，比如我开始提到的那首令人目眩神迷的诗句，我感到了一些不准确之处，想短消息询问一下，终未得解答。可能没有发现，可能不愿回答，这些都不太重要。喜欢的诗者，即使有小毛病或许也是一种可以原谅的小毛病。而喜欢阅读高山作品，尽可搜索其人其作，浏览在精妙语句之中，不动酒水，亦可陶醉其中，把玩名句与淘宝好诗，则是一个绝对不会失望的好去处，不是泰山归来不看岳，却也让自己的那些粗陋诗句，变得几多无味和无趣，生出亟待返修整改和重新来过的念头和愿望，则也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心得和收获吧。
2011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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