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爱

西夏楼兰

　　夏至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常常在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会走神。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作为好朋友，我觉得有点内疚，我不能占领她的精神世界。


　　她一向是端着的，矜持的。没有谁能走进她的内心，连我也不能。她结婚了，两个人仿佛金童玉女。但她从来没有跟我谈过她的爱，也没有新婚的那种娇羞与沉醉。我甚至都不知道她跟他是否相爱。


　　后来，她曾说过一句话。她到现在为止，没有爱过一个人，也许也没有被爱过。


　　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别的女人结了婚，就有点不拘小节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不再像做女孩子时那样端着了。而她随着年龄的增长，即使结婚了，反倒越来越成熟优雅。


　　再后来，几乎没有什么端倪，她离婚了。


　　我问她，你跟他难道不相爱吗？你们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对。她说，其实我不想离的，但他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这简直不可理喻。他守着你这么好的女人，居然还要拈花惹草。


　　这让我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没有爱过一个人，也许也没有被爱过。这大概就是原因吧。


　　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老公欲言又止，“你知道夏至的事吗？”


　　我没有吭声。老公顿了顿，看我没反应，不死心又接着说：“夏至离婚了。”


　　“我知道了。”我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地答道。老公看我不大高兴，便不再说什么。其实，我心里是在为自己翻腾。如果换作我，我能下决心离吗？估计不行。我没有挥霍爱情的资本。从小作为家里的老大，要分担家庭生活的担子，要为下面的弟妹作出表率，要照顾老人的情绪，要顾忌别人的感受，总之，换作是我，只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可夏至不，她是家里的老小，父母的掌上明珠，又是哥哥姐姐呵护的对象。一直在家人的庇护下生活，几乎没有经历过风雨。所以，她决不会苟且而活。她的花心老公并不想离，一再苦苦相求，但夏至铁了心。吃完饭，把厨房收拾利索，我躺在床上默不作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老公看我伤心，以为我是为朋友而流泪，不以为然地说：“你哭什么？真是看三国掉泪。人家夏至都没觉得什么。”


　　我不理他。他根本不知道我内心的痛楚。我不仅仅是为夏至，更主要是在为自己伤感。夏至还能追求自由，随性而活。我这一辈子只能为别人而活着。


　　果然，离婚后，她好像解脱了一般，有了空闲，有了自由，居然去竞聘校长，居然还让她成功了，当上了一所小校的校长。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她的个性与清高，还要去趟这个浑水。教育界的种种，我多少了解一些。她成吗？但是，她真是做得好。


　　也许是她的清高或是作，成为一种提醒标志，隔开了一类喜欢热闹的人。因为她是离异独身的女人，又长得漂亮有气质，那些聪明的男人都自觉与她保持距离，怕沾上流言蜚语。遇到想有所图的想占点便宜的男人，她便抬出自己的老师也是学校的教导主任董老师护驾，老主任桃李满小城，拐着弯都是他的学生，所以任谁也得给点面子。也正因为她应酬少，能够更专注于学校的工作。也正因为她独身，无所求无所忧，所以，她在哪些方面都显得干净。


　　后来，一个外地单位驻本地的经理对她端着的样子很着迷，就打赌说试试把她拿下。


　　她居然疯狂地爱上了。我气得直骂，你为什么不一直端着？她说，我要尝一尝爱情的滋味。我不能一生一世都不知道什么叫爱情。


　　我知道爱情本身没有错，爱是每个人的权利。但是，她在错误的时间付出爱，这便也是错了。


　　我提醒她，“说不定人家有老婆孩子啊。你这算什么？”


　　她却说：“有老婆又怎么样？又不在本地。我没有破坏他家庭的意思，我没有额外的要求。我只要爱。”


　　我故意逗她：“他有这么好？居然让我们的仙姑都动心了？”上学时，她就有仙姑这个绰号。


　　夏至听到我的话，脸色微微泛红，一瞬间有了醉意。她像是回答我又像是回答自己：“他是真的懂我。没有谁这样走进过我的心。好像我们前世就认识似的。”


　　我半是讥讽半是逗笑地说：“酸了不是？人家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最后都有缘无份，你呢，只为五百年前的一个回眸？”


　　夏至神色黯淡下来，微微叹了口气。她说：“你不是我，你不懂。”


　　我摇摇头，她真是着魔了。“爱？你全身心地付出，人家呢？你的爱都不能见光，这也叫爱？”


　　但她居然真的什么都不在乎。我没办法阻止她发疯，我只是默默地祝福她。但愿她是幸福的，虽然不完美，但至少精神上她是满足的。她在爱着，这就是理由。


　　我要出去进修了，她送给我一串漂亮的水晶项链。戴着这串项链，我离开小城有半年的时间。回来再见她时又是一番景象。我发现她脸色苍白，以为她是工作累的，劝她悠着点。她为我接风，请我吃饭，却默默无语。这无语的场面，让我猜出她出问题了，但我不敢问。我东拉西扯，讲我进修时的见闻，讲老同学的新闻，总之不敢问一句，你的爱还在吗？


　　最后，她憋不住，先是默默地流泪，继而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看上去伤心，无助。我搂住她，轻轻地拍着她，说：“想哭就哭吧，封闭得太严实对身体不好。”


　　等她哭够了，才含泪讲了她的事。


　　原来，她与他的爱还是曝光了。他的老婆二话不说，趁着学生放学的那个时间，把她堵在学校门口，又哭又骂。人家要的就是这种围观的效果。有人劝解，有人冷眼旁观，她最敬重的老师，学校的教导主任出来阻拦，让对方有话到办公室去谈，那个女人又朝主任发飙。


　　“你别假充好人，帮这个狐狸精说话，说不定你也跟她有一腿呢。这个没人要勾引别人老公的女人，还是校长呢，有什么脸教育学生？呸！不要脸的东西！”


　　董老师给体育老师使了个眼色，高大威猛的体育老师二话不说，连拥带抱把她弄到了教务处。校门口上演的一出戏才算结束，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了。


　　 可是，他呢？那个也是恋情漩涡中的男人怎么对你？他难道什么都不负责吗？


　　“后来，我俩也见过面。讨论过私奔，也谈起过离婚，但他非常爱他的儿子。我不能。”


　　“你啊，我早劝过你了。爱上一个围城里的男人，输的肯定是你。即使他真的爱你，那爱，也抵不上他的家庭重要。为爱而放弃家庭的男人已经跟大熊猫一样稀缺了。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没别的办法，辞职。我毕竟是校长，身份不同。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还在校长的位置上怎么去管理老师，怎么去教育学生？我不主动退出，上边也得把我调离。我正在联系外地的一所学校，离开这里。”


　　我知道夏至说到做到，她有时真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我不知道这一段错位的爱对她为说意味着什么。她从此就放下了？或者说，爱了，也就心安了。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1-11-27 22:24 编辑 ]

暴雨迎风

爱错了位，注定悲剧。但作者笔下的夏至却是哀而不悲的，一个知性女强人在楼兰笔下跃然纸上。好文笔！！

西夏楼兰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1-11-24 21:37 发表
爱错了位，注定悲剧。但作者笔下的夏至却是哀而不悲的，一个知性女强人在楼兰笔下跃然纸上。好文笔！！

谢谢迎风版的点评和鼓励。

邱天

很不错的小说。欣赏了！

木门长子

爱着的也许就是错过的，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风尘背后的凄凉。

荦春

纯真的爱情！个性的女子！

七笔氏

爱情是个感觉，婚姻是一纸契约，夏至是好样的，倒是经理的老婆太无理了。自己的男人被人爱，她应当感到幸福才是。如果夏至处在经理老婆的位置上，估计要幸福得一塌糊涂。

张世平

爱情问题好复杂，得是专家理出了头绪！

刘满园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1-11-24 21:37 发表
爱错了位，注定悲剧。但作者笔下的夏至却是哀而不悲的，一个知性女强人在楼兰笔下跃然纸上。好文笔！！

支持精华！

sunfuxin

读了，很好的一篇小说，略带小资情调，尤其是内在描写足见功力。

刘满园

再读，是的，很精彩的小说。作品塑造了一个不愿轻言放弃爱的成熟女性形象，具有时代感，也有代表性，典型性，人物鲜活，就在我们身边，我们周遭，语言也很老道，读来有味。

烛下夜话

爱这个东西，谁都说不清。

焦庆福

学习精华作品！！！！！！！！！！！

郭玉琴

女人要找围城里的男人爱,就得找黄药师那样的男人,包准敢私奔,一般正常的男人都不敢私奔的.婚姻里的男人说的爱再多，只要老婆一闹他就傻了，懦弱的本性只想享受不付代价的爱情，哪有那么多美的齐人之福都便宜给男人？

西夏楼兰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1-11-25 09:15 发表
很不错的小说。欣赏了！

谢谢邱天老师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