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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雨潇凌
一、俗世烟火
收到林嫣的来信，这年冬天没有雪来。广场上的烟花次第开放，转瞬间迅速熄灭，如此循环，整整一个冬季不眠不休。
寒风过后的某个冬日，我独自坐在藤椅上，透过玻璃看着楼下颓废的梧桐，和路边冷漠的人群。这是29楼的高层，阳光直接而凛冽照进来，惊起寂静的尘埃。这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林嫣暧昧而略带埋怨的说：“小轩，想你了。后天我来西城。”还不等我作什么回应，她已经匆匆挂了电话。
认识林嫣，纯属偶然。
扬的公司举办Party。他拉着我参加，附在我耳边说：“这里很精彩”。
扬在隔壁公司上班，我们处在同一个大厦同一个楼层。某天晚上加班，我走出办公室透透气，站在天台上俯瞰苍莽无边的不夜城。灯火阑珊处，他递过来一支红双喜香烟，没有说话。夜晚呼啸而过的风声里，传来刺骨的冰凉和霓虹散落的荒凉。烟熄灭了，我们也开始熟识了。
从头到尾的喧嚣声里，混合着烟草酒精情欲的纠缠。我有些厌倦了这样百无聊赖的酒会，起身出门。
在大厅出口，我蓦然遇见她。玫瑰紫的眼线浓重而压抑，闪烁着迷幻的色泽；精致的容颜里，开过酴釄的哀伤；长长的头发披在纯黑色的吊带晚礼服上，妖娆放肆，像欲望一样深不见底。我突然僵滞在那里，不能发一言。她优雅一笑，仿佛一朵蔷薇妩媚的盛开。等我回过神来，席卷而来的是残留的CD香水气味和挑逗的的声音——“你好俊”。
这个女子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但是确实不曾记得，我在心里想。灯火通明的秀水街头，冷冷清清，原来已经是秋天的容颜。
二、回溯时光
少年时夏天唯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她看一场又一场的电影。在电影散场的时候，牵着她的小手混入陌生的人群一起回家。那条幽静的小巷子里，是深夜清脆的脚步声和夏天里两个少年的欢笑。经过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我们会停下来靠在树背上，听树叶哗哗作响，和光影世界里跌宕起伏的汹涌情节。耳鬓厮磨过后，她踮起脚尖，轻轻的在我脸颊上蜻蜓点水的一吻，然后和我温柔道再见。
又或者，趁着她父母不在家，便从亮着橘红色灯光的窗口里爬进去。和她躺在略显闷热的阁楼里，看着天空流星滑落，然后不知不觉的睡去。那时我18，她亦18。
清晰记得那时是快乐和幸福的，而且很深很深。只是一个转身，便间隔七年，什么都消失不见。我亲手将我的青春年少埋葬在那年夏天的深夜，那条小巷里，那片梧桐树下，那片橘红色的灯影中。七年，我常常独自一个人走在陌生而熟悉的街头，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初残落的影子，恍若隔世。
三、清醒以后
沉寂的酒精迅速的涌上头，我有点招架不住，一股脑地全部吐出来。我掏出只剩下最后一支烟，摇摇慌慌的朝着西区熟悉的blue酒吧走去。沉重的打击乐从风中飘来，那才是我熟悉的夜生活。
凌晨六点，有人轻轻拍我的肩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偌大的酒吧里空空荡荡，只有轻灵如水的管弦乐缓缓流淌，提醒我回家的时间。
接下来几天，我没有去公司，昏天暗地的睡觉，醒来后赶落下的文案。扬打电话过来时，我正在看达达公司的一份设计资料，寒暄几句后，继续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图案。三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礼貌的问道：“您好，找哪位？”电话那边是温柔的女声：“我是达达公司的设计主管。想问一下，咱们公司的文案，准备得怎么样了。”“你们给我的时间是大后天，不过今天晚上就可以完稿。”“那我下班后过去拿。”我没有再问，只是简单的约了晚上相见的时间、地点。
四、轻如相逢
华灯初上。远远看见烟雨轩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来这里的人多是公司白领，以及同我一样短暂停留的过客。服务生领我进包厢，我再次遇见她。还是那张好看的脸，只不过少了那夜浓艳的华丽，眼睛里泛着朦胧的温柔。她宛尔一笑，示意我坐下。我迅速调整眼前的失态，将文案递到她手里，不经意间划过她光洁柔软的皮肤。
伴着酒精在身体内的燃烧，这个城市的夜晚突然沸腾、无限明亮。所谓时间，从容不迫的逝去，好像是残损的幸福消无声息的落地。竭力去听，回忆里依旧残缺不全，只有相逢或者擦肩而过。出门的时候，我已经搂着她柔软的身体，径直朝着回家的方向。
黑暗里她如丝缎一样光滑的身体掠过我的手心，瞬间里有伤口急遽的破碎、扩展，却发不出一点疼痛的呐喊。嘴边停留着她激吻过的痕迹，是和她嘴唇相同的柔软和温暖，以为是幻觉，我早已束手无策，沉浸在梦里。
五、七年一梦
七年前，某一个深夜，和她看完最后一场电影，她泪眼成河，从开始进场一直持续到电影结束。她父母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执意带她去往新西兰留学，然后继承在那里庞大的家业。她连命都抵上了，但是父母苦苦相逼，不依不饶，她只能选择妥协。今晚你要了我吧，我这生注定只为你而活。在旅行社的房间里，她哭着抱紧我的身体。
狭窄简陋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黑暗里，我听见她脱掉纯白色棉布长裙的声音，然后是贴身的胸衣和内裤。她颤抖地靠过来，从后面紧紧拥住我，喊我的名字。那一夜，两条年轻的生命相互交合。我深入她身体时，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听到她滚烫的泪落在我身体上，混着汗水汇聚成河，淹没了彼此疯狂的呻吟。自始至终不说一句话，只是不停的做爱，直到疲惫、醒来，然后重新继续。
我从她身体里触抹到她的灵魂，带着阴影、残缺不全，具有无限张力，不可抗拒。仿佛就躺在七年前的那张床上，拥着那个年轻的身体，用尽一生的力气不知疲倦的深刻缠绕。
天明的时候，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床前。我睁开眼，满地凌乱的衣物和昨夜疯狂放纵的痕迹随处可见。她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没有穿衣服，安静的抽烟。我从她的黑色蕾丝胸衣中，找出自己的衣服套上。她突然转过身来，满脸宁静的看着我，给我点上一只烟，轻笑着放入我嘴中。
你相信宿命吗？四年前，你从川东，我在都南；二年后，你在都南，我在川东；一年后，你和我都辗转到汜水。而且你就在我公司对面。我在29层，你也在29层。我看见你拿着设计好的文案出没在大楼里，是在每个星期四的下午四点，从不多待一分钟。看见你的设计，震惊的不是你的才华，却是你孤独的灵魂。你从不先开口说话，习惯独来独往。女人天生的好奇心让我接近你，但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一个星期前公司指派我负责一个项目策划，需要一个完美的创意，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上次酒会碰面后，近距离的看清你，我更加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她静静的说，并没有看我。这一刻，我知道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女子，她叫林嫣，似曾相识。
六、尘埃落定
某一天，林嫣被公司调到西城，在我们相识半年以后。中途她不停的打电话过来，刚开始还能嘘寒问暖，时间长了，言语渐少。忙的时候，我甚至都忘记回电话。我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从前孤独的状态，闲下来看屋外昏黄的暮色和流动的人群，竟然不会想起远在西城的林嫣。
坐在北上的列车里，背包里放着几件随身换洗的衣物和红双喜香烟。车窗外北方的西城，连绵千里，一眼望不到边际。大片大片的寒冷不顾一切的席卷过境，停留在苍茫的穹庐，终日盘旋不休。相对于没日没夜的埋头写文案，这是我清醒时唯一记得的荒凉姿势。
我突然明白，我和她都是如此寂寞自私的人。相处的时间里，除了不停的做爱，找不到说话的欲望。即便有，那也几乎是三言两语，淹没在当时涌起的风波里。
三个月后，从枫陵出差回来，看见她的衣物和行礼都已搬走了，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有一次夜里，她在高潮时问我的过去，问那个“死去”的女子。我突然停止了动作，抽离她的身体，独自靠在窗台抽烟。房间里寂静得如同死亡一样明澈，我还在梦里游弋。
粉红色的宣纸上只言片语，是渗满的伤，和沉沉的泪痕。
我怀孕了，我会生下这个孩子。我们注定只是彼此的过客，从来没有真正进入内心。我自以为我们很熟悉，其实还是陌生重重。偶尔一次的相汇，就不会再相见，这样也很好。我爱你，但与你无关，小轩。
信翻到末尾时，阳台上鸟群飞过，没有痕迹。远处暮色里的烟花此起彼伏，忽明忽暗的影子里，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没有表情。我在静寂的时光里，门上门窗，留下寂寞的烟火夜。
[ 本帖最后由 雨潇凌 于 2011-12-14 11:00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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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4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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