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如烟的蝴蝶

乐婷

　　再次见到震，已经是我们分手多年后了。一如当年我们约会时常去的地方一样，我们去了最好的咖啡厅。从他温柔的眼神中，我翻读着他的心思。但是我，我是个走过感情圈见过感情风浪的女子，不会再把这点温柔看在眼里。

　　"还是不相信我？"他轻声问，眼中闪过一丝幽怨。

　　我搅动着杯中的小勺，不知该怎样回答。我真的不知该怎样回答，多年前到现在，我从来不曾知道过。多年前那个可以为爱痴狂、为情燃烧的纯情女孩已经走失了，现在的我，是个看透世态炎凉心寒如冰的女人，我看见的只是隐藏在人心最深处的罪恶。我的举止，我的眼神，我的思想都更多了一份平和，有时也会是自我的放纵。我用不在意的神态笑笑。
   
　　他苦笑一下。"为什么，不见你，我心没有痛苦，却是哀伤，见到你，心都是痛和苦，狠狠地，无法说出。"分明的点点光亮在闪动。

　　刹那间，我心彻骨般的痛。多年来，游戏人间，不曾有过的感觉，如旧伤猛然间被撕裂，点点的渗出一片红。我低头看着旋转着的杯中的咖啡，送一口在嘴里。苦苦的味道。
他哀叹一声。"我送你。"

　　他还是那样潇洒，那样自若，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英俊的天使般的面孔还是让我忍不住想多看几眼，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浅笑是如此销人魂魄，如是多当年的我肯定还会被俘获，纵使已受伤一次。想必他周围还是蝶如群却少有他的宠幸，最后如我般自己悄悄隐去吧。

　　车飞驰在马路上，我不知道它开向哪里，也不想知道。已是深夜了，路阔静远，路灯扑面而来又被抛在后面，没有止境，感觉像是穿梭在时空隧道里。从车窗漩进的风很烈地吹着我的面我的头我脑子内混沌的一切，仿佛我的灵魂已被吹了起来，飘忽着在无边的宇宙中。我抓不到一丝东西来让我停下来，哪怕是一个细小的树枝，或是一个小石子，可以撞击到我，让我感觉到自己，心不再空灵。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抓不到任何东西。猛然间，恐惧袭上心头，灵魂冲我狞笑着，好似整个躯体要炸裂一般。

　　车在我的一声惨叫中戛然而止。

　　他拥住我，用力抱着我。"没事了，别怕，没事了。"一手摇起了车窗。

　　我软在他的怀里，没有一丝力气来支撑自己。转瞬，泪水超越了情感，我号啕大哭起来。

　　他就这样拥着我，轻抚着我的头发，亲吻着我的脖颈，抚慰着我，直到我的哭声渐渐弱去。

　　"为什么，还是这样傻，还是这样伤自己？"他吻着我的耳后的头发，令人心酸的声音。
吹在耳边的气声和久违的心动的声音，唤醒了我爱欲的烈火，我抬头吻住他，有点肆意。
他也吻着我，给我最热烈的回应。

　　就在路上，就在车里，我们缠绵着。路灯透过暗的车窗穿入里面，温香静谧，我看得到他的温柔与如前一样的细腻。瞬间，我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融进了这个男人的身体里，雾一样升腾起来。我渴望。

　　醒来时天已见些许灰亮。我睁眼，他坐在我的旁边，左手支着头，脸面向我，右手放在我的露在外的右肩上，睡着。
   
　　他也醒了，很温柔地笑笑。伏身吻我，我的脸我的脖颈，及至我的胸。

　　我想坐起来，轻轻一动，他马上起身，把我抱起，不忘轻啄一下我的唇。

　　"饿不饿？"他轻声问。

　　我点点头。

　　"去吃点东西。"

　　车开动起来，很慢很稳，车里暖暖的静静的，我听得到他的心跳，闻得见他的呼吸。

　　车开到了他的家门前。

　　还是那幢房子，既熟悉又陌生。多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迎接我的是他刚会爬的女儿和保姆，还有挂在门厅里的那张大大的结婚照，里面有一个长相庸俗的女人，那时的我是这样认为的。但现在想起，那是个美得俗气的女人。

　　站在楼前，我犹豫了，我不知道这次迎接我的会是什么。

　　他用早拿在手里的钥匙开了门，揽着我的腰进了房门。屋内空空的，我没有看见那张大大的照片。被他拥进了卧室，扶我躺下，盖上条毛毯，亲吻了一下我的脸，顺手拨开了凌乱下来遮住我眼的头发。

　　我看到他直挺的鼻子也浮着一丝笑意。

　　"等等我，我去拿吃的。"怜爱的声音。

　　我困顿地微微点点头，不想说话，不想再动。

　　他转身出去了。

　　我环视着房间的一切，还是那样舒适，那样简洁明亮，显然是又装修不久。

　　曾经，多年前，我以为我会是这个房子的女主人；曾经，在这里，我受到过一个女人的冷遇，那时我想，即使是一无所有，只要让我拥有爱就足够；曾经，我心哭泣着在这里等待，等待那个回来的人，等待他给我一个解释的眼神，给我爱的希望。但是，没有，我等到的只是心碎。多少次，心痛着梦醒来，睁眼是冰冷的四壁和酣睡在身边的男人。他们一样都是我生命中的过客，就像我是他旅行路上偶然拾起的一支花。旅途的寂寞与疲劳使他全心投入在我身上，给我雨露给我甘泉，我报之以最真挚的恩情，给他我最真的爱。可是，我忘了，走过了寂寞的男人很快就会忘掉曾经的一切，回归原位或是走进新生活。于是，我成了那支被浇灌后盛开着最美丽花朵却又在风雨中飘零的花。我不是游戏在男人场的女人，但我需要男人；我看透一切爱的谎言，所以，我吝啬我的爱，但我需要温暖。
   
　　恍惚中，我的思绪乱飞着。震端饭进来了，我已闻到了蛋炒饭的味道，一阵反胃。

　　他不知道，曾经的我最爱的蛋炒饭早就成为我最痛心的食物。那年我从他家离去，在几日不进食后，我脑子里天天过的都是蛋炒饭。因为，和他在一起时，无论在什么地方玩乐都要在最后找一个小店要一小碗蛋炒饭，他宠爱地看着我一口口吃下去，有时还亲自喂我吃。每想到那份温情，心就痛得厉害。等我绝食几日再进小店看到别人在吃的蛋炒饭时， 我竟哇哇大吐起来，怎么也止不住。自那以后，我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蛋炒饭。这也许是上天暗里给我的警示吧。

　　他将饭放在了桌上，走近我，手滑过我的脸。“吃点东西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我做的，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他抱我起来，把我放在怀里，想喂我吃下。

　　哪知，本能的反应使我来不及控制自己又大吐起来。我以为自己的病已经痊愈了，至少在外吃饭时，我可以允许别桌的人吃蛋炒饭而不致无法控制，也许，我从不曾再进过有蛋炒饭的饭店。

　　他手忙脚乱地跑着拿盆拿毛巾端水给我，慌张得紧。

　　等我好些，见他脸上细细汗珠渗出也顾不得擦一擦。我虚弱着身子，拿过他手中的毛巾，轻擦他额头的汗水。
　　他一下按住我的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病了。”

　　我摇摇头。

　　我见到了他眼里的泪光，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心痛与自责。如果多年前，他能这样给我一个爱的亲昵，我不会那样伤心欲绝地离去，不会使我们的今天有这样尴尬的局面，更不会放任自己给爱一个不归路。我是女人，我逃不出女人所具有的弱点，我就是喜欢比较，喜欢想着过去，不同的是，在感情的旋涡中挣扎过后，我更加明白女人的不切实际所带来的苦果，我不想象，我要的是现实！

　　“跟我吧，我补偿给你我曾经欠你的所有。”他抱着我的双肩说。

　　我不说话，任由他醉心地抚着我的背。我是个喜欢美丽的女人，我爱我的背甚过爱我的面孔，那是一只美丽的蝴蝶，展翅的会飞的蝴蝶。我曾在我的浴室的大镜里不只一次的欣赏它，它美丽细腻的表情足以展出我的无限风情。是以我最爱的便是露背装，我骄傲在男人醉在我背上的眼神，有一种强烈的征服感。每个和我在过一起的男人，都会记得我离去前留给他的肯定是我最美的背的样子，让他怀念，让他回味。

　　“任何女人都不能给我跟你一起时的感觉，我才知道，只有你最懂我心。”他又开始亲吻我的脖颈。“跟我吧。”

　　我不动，他停止了动作，看着我，征询的眼神，期待着我的回答。
   
　　当年就是这句话，我付出了我的所有来追寻这个所谓的爱的东西，结果却是我的落魄而走。多年后的今天，回忆我走过的其他的男人，都是我冷面说的再见，伤过后他们照样还会有女人，照样再找我，如果我答应，照样上床，照样留连我。其实，他们心里正在骂着：臭婊子，你就这么贱，装什么人，老子照样上得了你！

　　今天的我，在这个我曾真心爱过的人面前，在这个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的人面前，我再次给予了我的身体。没有曾想过的报复心理，我是真的投入了自己的全心跟他爱了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就因为这一次，他会一辈子痛苦，一辈子记得我。

　　天亮了，我该走了，我只能够在夜里在人类都注意不到我的时候走出来，回忆我曾经的过去。我知道，我只有记忆这个我曾挚心爱恋的房子的主人。我还知道，他不会留这房住自己，因为，里面有我的味道，永远的味道，让他心痛的味道。

　　我静静地起身，开了门，没有露出那只美丽的蝴蝶。已经不需要了。

　　我走了，留下愣愣的不知所措的他。我知道，我的躯体和我的灵魂一样轻，轻得如烟，缕缕丝丝，飘渺着进入另一个尘世。他只有看着，无法抓住，更不能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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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dyshen_2002

心理描写很细腻，学习了

一楠

　　如烟的蝴蝶，又一个忧伤的故事。在爱的旅途中偶尔驻足，留下思念和伤痛，然后再远行。一个人，就这样幽怨的生活着，究竟怎么样才是爱的尽头呢？

山里娃

不错的小说作品，心理描写非常到位！！

滢滢

乐婷妹妹好，你的小说又进步了！

苦雨

爱情这东西是一种永远也说不出的痛！感动！

乐婷

candyshen_2002：
：）谢谢
周铁兵：
也向你问好呀。。有机会回烟台，别忘说一声。我过段时间从青岛到烟台去工作一些时候。
一楠：爱情就是这样，生活也一样。
山里娃 ：谢了，哥哥。。。。
滢滢 ：谢谢姐姐，还望姐姐多指点妹妹哟。

苦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潇湘珍珠

"为什么，还是这样傻，还是这样伤自己？"他吻着我的耳后的头发，令人心酸的声音。

不认得爱情，只以为此情只应天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