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翅的飞鸟

木门长子

　　　　
　　见到她是在一个清晨，当时我从正屋里出来往厨房跑，脚底下一滑就遇见了她。一对很大的翅膀遮住了她整个身体，只有头露在外面。我看到她的眼睛很大，眼珠是天蓝色的，宽大的翅膀像一张羽绒被严严实实地裹住了她。她静静地躲在干冷的沙石地上，一动不动。
　　
　　我连忙转回屋。“奶奶，”我说，“院子里有一只大鸟！”奶奶披上羊皮袄跑到院子里，很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翅膀受了伤，不能动了！”
　　
　　后来，我们就收留了她，给她在院子里搭了一个窝。她什么也不吃，更不会和我们交流，高兴的时候会在院子里走动，大大的翅膀在背后扇来扇去。奶奶找了件套头衫给她，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被她的嘴撕破。我听到她喉咙里发出的尖叫，很像悲鸣的杜鹃鸟。她站起来的时候和我差不多高，按奶奶的说法，也得有八、九岁了。
　　
　　灾难降临了。我们所在的这个村子，突然之间就飞来了很多带翅的小虫子，黑翅，有着红色的尖嘴巴。它们不停地造访田野、树林、绿地，村子周围所有见绿的地方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变得荒芜起来。抬眼望去，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夹杂着风舞的声响。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恐怖中，手忙脚乱地在田地和住处之间奔跑，力图能挽救尽量多的玉米。但是结果很令人失望，黑虫蚕食玉米地的速度要远远大于人们的想像。惊慌、愤懑像黑色的布罩住了整个村落。
　　
　　没有收获的人开始一锅一锅地炒食黑虫。奶奶每次出门回来，我都会看到她的羊皮袄上头发上爬满了那种邪恶的小东西，然后奶奶会把羊皮袄脱下来，放在炉火上烤，噼里啪啦的声音震得我耳朵都疼。
　　
　　飞鸟的身上也爬满了这种东西，可幸的是它们对她并无伤害。很多村民认为是她给村子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也曾企图扼杀她，但是人心的善良在最后的关头总让他们停了手。
　　
　　飞鸟受伤的翅膀被奶奶用羊毛围巾绑住，她有时候也站起来，用纤细的脚趾捡拾那些黑虫，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黑虫在她周围飞来飞去，很像旋在她身边的龙卷风。
　　
　　我们开始天天吃虫子，炒的、炸的、煮的，奶奶换着花样的做，但是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感到恶心。奶奶说，村里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过的，因为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土地上爬满了黑乎乎的虫子。要熬过这个冬天，要活下去，再恶心也得吃。
　　
　　村子里到处散发着恶臭，没有了干净的水，也没有了干净的天空，一切都笼罩在黑虫的翅膀下。奶奶不再让我出门。每天一起身，我就会趴在玻璃窗上观看飞鸟的一举一动。渐渐地，她受伤的翅膀能动了。奶奶说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飞了。我希望看到她飞起来的样子，同时也担心她飞走后不再回来。我看到她和那些黑虫嬉戏，也听到她嘴巴里发出欢快的声响。我很想走近她，对她说，放弃那些可恶的虫子，和我做要好的朋友吧。但是，我不能，因为我越来越厌恶那些吃进肚子里的小东西，也开始不喜欢她。
　　
　　院里的柿子树上停满了那种长翅的小虫子，远远望去肿了很多。我担心有一天，黑虫会将树枝压断，会彻底毁了那棵和我年龄一样的树。飞鸟的窝就支在树下，窝的周围到处都是带翅的飞虫。奶奶说，村长决定撵飞鸟走了，因为她的样子越来越让人怀疑这场灾难是她带来的。但是我一直不能相信，因为她的眼睛是那样的纯美，像一尘不染的镜子。
　　
　　村长的决定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人总要活，总要过好日子，不管这场灾难是不是她带来的，都应该试一试。也许她走了，黑虫也会跟着走。
　　
　　大家商定五天后，由四个精壮的人送她出村。而且会备好一切远行所需的食品。时间在慢慢地过去，我趴在窗子上看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第四天夜里，我从朦胧中醒来，突然听到院子里扑楞扑楞地响，像翅膀舞动的声音。我爬出被窝，脸像面饼一样贴在窗棂上。果然，飞鸟正用力扇动她宽大的翅膀，好像就要飞起来了。我看到她周围的黑虫瑟缩着。
　　
　　月光倾泻在她的身上，白色的羽毛在光的映射下变得异常的美丽。她的翅膀轻开轻合，扇动着四周的黑暗。最后，猛地一收一耸便飞向辽阔的天空。等奶奶听到我的叫喊睁开眼时，她的影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圆点。
　　
　　第二天清晨，村里有人大叫：“有绿色了！”然后，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出了房门，窜到能找到绿色的地方。杂沓的脚步声不停地响起在耳边，喊叫声响成一片。果然，院子里原本黑乎乎地方，出现了不少绿色的植被，样子很像雨后的青苔。我跑出屋，跟着奶奶向田野奔去。沿路的花草像着了魔一样，飞快地更换着身体上的颜色，红的、粉的、紫的色彩，渐渐地都回来了。
　　
　　我和奶奶站在玉米地里，看着冰冻的水飞速地融化，看着绿色的玉米苗一点一点地向上窜，抽芽、分蘖、结穗，果实变得成熟、金黄。我还看到那些黑色的飞虫变成了泥土的一部分，沉入地里。
　　
　　有雪飘下来，奶奶的羊皮袄变得异样得干净，原本落满的灰尘和虫尸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她的发在雪中飞舞，像春天的柳枝。那一刻，我才突然想起奶奶还不到五十岁，仍然年轻貌美。
　　
　　我拉了她的手，在雪中感受温暖，想像着那只折翅的大鸟飞去的方向。
　　
　　“一切都在！”奶奶说，“只是经历了一场灾难！”
　　
　　大雪覆盖住了一切，一夜之间所有的黑虫都化成了泥土。当太阳再次高照的时候，我听到了久违的歌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异样的清爽，如天籁之音。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代表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有限公司授权，其它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曹国魂

坐沙发木门妹妹的沙发！
一只杜鹃因为受伤落在家里，经过奶奶和我的呵护为村里灭了害虫，立下了功！
文字生动，感人！
发在散文版更适合。

木门长子

原帖由 曹国魂 于 2011-12-22 20:47 发表
坐沙发木门妹妹的沙发！
一只杜鹃因为受伤落在家里，经过奶奶和我的呵护为村里灭了害虫，立下了功！
文字生动，感人！
发在散文版更适合。

不是杜鹃鸟，也不是散文，唉——

山村老师不认真评！

曹国魂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1-12-22 20:52 发表


不是杜鹃鸟，也不是散文，唉——

山村老师不认真评！

:L :L :L :L理解浅陋，莫见外！ :loveliness: :loveliness: :Q :Q

木门长子

原帖由 曹国魂 于 2011-12-22 20:56 发表


:L :L :L理解浅陋，莫见外！ :loveliness: :loveliness: :Q :Q

不是浅陋，是不认真！:loveliness:

碣石清风

寓意很深刻，形象很鲜活，喜欢大鸟，敬佩奶奶，抒情小说，主题应该是多元的，留给人的思考空间大，耐品的作品，好，欣赏

若水

我从文中看出点农村驻扎工作组，本来是帮助农民致富的，结果却有的指挥不当，给农村带来灾难性的伤害。最终他们到了归期完成蹲点任务撤走后，村民及村庄又恢复了常态。不知理解的对不对，问好！

木门长子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1-12-23 04:44 发表
寓意很深刻，形象很鲜活，喜欢大鸟，敬佩奶奶，抒情小说，主题应该是多元的，留给人的思考空间大，耐品的作品，好，欣赏

问好，清风，谢评！:handshake

木门长子

原帖由 若水 于 2011-12-23 15:11 发表
我从文中看出点农村驻扎工作组，本来是帮助农民致富的，结果却有的指挥不当，给农村带来灾难性的伤害。最终他们到了归期完成蹲点任务撤走后，村民及村庄又恢复了常态。不知理解的对不对，问好！

若水，不是你解的意思。大鸟是一种象征，是人类生存环境的象征，在它受到伤害的时候，大地万物都会发生质的变化，文章立意也是倡导环保。也许我这种写作方法还不够成熟，才上你产生误解，不好意思，以后木门多努力就是。 谢谢！

宋长征

大鸟，一种吉祥的写意，将苦难与劫难负荷在肩膀之上，只为带来生命的青绿：）

木门长子

原帖由 宋长征 于 2011-12-23 20:51 发表
大鸟，一种吉祥的写意，将苦难与劫难负荷在肩膀之上，只为带来生命的青绿：）

问好长征，你的小说和散文一样的棒！

宋长征

一双筷子，一根筷子长一根筷子短，争取把它扯吧一般长

木门长子

原帖由 宋长征 于 2011-12-23 21:01 发表
一双筷子，一根筷子长一根筷子短，争取把它扯吧一般长

噢~~~~，不仅要长，还要好使！ 加油——

暴雨迎风

先提一下。

涛声依旧

鸟是虫的天敌、克星。人捕猎、杀害鸟。鸟死的死，逃的逃，导致虫灾。其中一只受重伤，遇见好心人，幸免一死。

鸟伤好后，飞了回去。不久虫灾慢慢退去——原来大鸟是看守虫穴的守护神，她在虫受控，她不在虫就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