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碣石清风
一
全魁赴宴归来,一路上满面春风。没有想到此生此世还能人前显贵,亲友们众星捧月般地殷勤敬酒,使他应接不暇。一生中哪有过这样的尊严?他正云山雾海地往前走,一阵鼓噪和笑声传来,他费劲地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循声望去,发现大道左边一块麦田里簇拥着一堆人。他手搭凉棚垫脚细望,那指手划脚地当众讲着啥的不是满胜吗?为啥那样得意!心里好一阵地不自在。前些日子,他跟满胜谈论种田经,受了满胜的奚落,至今仍耿耿于怀。今天贪了几杯,心里燃着把火,借着酒劲儿,他脚步蹒跚地顺着水渠拐进麦田里,奔着人群而去。
谈话声戛然而止。满胜伯蹲着拧了锅子烟吧嗒吧嗒抽着。
全魁大吵大嚷道,“说啥呢?咱也凑个热闹!”
人们都乐呵呵地转向他,二和尚说:“我们请满胜伯讲他的小麦呢!”全魁这才看清这里是满胜家的麦田,他不由得眯眼细细打量起来,远看麦田,黑乎乎一大片;近看麦垄,绿油油一条线。心中暗暗叫了声好!
二和尚存心挑逗,“全魁叔,你是老把式,看看,比你的麦田咋样?压过你的麦田了吧?”
全魁最听不得别人的庄稼比他的好。“压过我的麦田?歇着吧!”全魁不屑地鼻子里“哼”了声,他用手拍了一下二和尚的肩膀,“不是对着你嘴吹牛逼,别人的麦田不敢比,就他的这块嘛……”没有往下说,只是摇头又一阵摇头。
满胜敲掉烟灰,“呼”地站起来,:“全魁,你的麦田咋个好法?”
“好,不敢说,反正比你这块好得多!”
“你就吹吧!反正这年头牛也少了!”
“俏皮话值几个钱?别的不敢比,论种庄稼,还是那句话,你还得给我拾鞋呢!”
满胜皱曲着鼻子,东闻闻西闻闻,“咦,哪里来的青草味儿?”
人们咬住嘴唇忍住笑。
全魁脸上充血,恼羞成怒,往前凑近两步,“你再说遍!”二和尚急忙上前插嘴道:“二位息怒,小侄出个主意,,你们二位何不干脆来个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咋个显法?”二人同时问。
“搞个对手赛,看谁产量高?”
“孙子才不敢赛!”全魁一拍大腿道。
“提条件吧!“满胜也一拍胸脯,硬声回答。
“我若赢不了,头朝下见你!”
“好,我若输了,当众给你磕三头!”
二人打手击掌,讲好一言为定。
二
一晃半月过去了。压麦,除虫,浇水,追肥这些活儿都是紧事,忙得全魁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这天他从麦田里回到家,往炕上一倒,骨架就像散了似的,每个关节都在作痛,翻个身都要呲牙咧嘴。
人一闲下来,头脑就会忙起来,想得多的还是当前火红的小日子,望着满屋的摆设,心里一阵甜。若不是政策好,一个庄户人家咋会这样殷实?儿子出外打工,自己在家种田,要吃有吃,要钱有钱,哪辈子修来的福啊!突然想起打赌事,他的心就像坠块石头似地沉起来,很是堵得慌。今天半路上,二和尚笑嘻嘻地提醒说:“可不能头朝下见满胜伯呀!”当时脸就一热,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天若少喝两盅酒就好了,何至冒冒失失打这场赌呢?没事闲得?饱饭撑得?再说了,头一轮就险些败下阵来,多亏女儿杏花从满胜那儿探听来除治金针虫的秘方,自家的小麦才没有大死苗。打得什么赌呀?输了丢人现眼,赢了就光彩吗?什么事啊!
若自己真的成了吹牛大王,那在老少爷们面前还抬得起头呀?
女儿回来了,娘俩儿在院里说话,好像在说满胜家的事……全魁就有些紧张,会不会和打赌有关?他侧身栽歪着耳朵听了听,原来是说满胜女儿结婚的事,好家伙,满胜的陪送女儿嫁妆,在村里震了,50吋液晶直角大彩电,手提电脑,数码相机,全自动洗衣机,三厢门大冰箱……他满胜这样陪嫁女儿,他就想到自己的女儿出嫁时也不能寒酸,不能比他满胜差!由此又想到打赌事,他闭上眼睛开始盘算自己那块麦田,今年水大肥大苗密,就怕麦苗穿得太高。只要老天睁眼,不愁赢不了满胜……若是老天不睁眼呢?是,是呀,只要一场大风雨,就会让你猫咬尿泡一场空啊!他的心又七上八下地折腾起来,牙巴筋又绷紧了,他叹了口气,庄稼人打点粮食真不容易啊!
在外打工的二儿子回来了,吵吵嚷嚷地进了院“满胜伯种田真讲科学……”
全魁听了,翻身坐起来瞪大眼睛听下文。
“听说爹还跟人家打赌,那不输才怪哩,输定了!”
声音虽然很低,但全魁听了个真而且真。“小兔崽子,长人家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一个鲤鱼打挺出溜下了炕,他也不觉得腰酸腿疼了,朝儿子吼道:“他怎么科学了?”
“路上我碰见了满胜伯,他拎着几瓶药过去了。”
“啥药呀?”
“说是矮壮素。”
“他麦田里起虫子了?”
“不是治虫,是预防小麦倒伏的。”
“还有这药?”一下触痛了全魁的心病,心急火燎地问儿子。
儿子点了头。
全魁听了又喜又急,喜的是有了预防小麦倒伏的方法,急得是满胜这个老东西又走到自己前面去了。
三
启明星还没升上来,天蒙蒙黑着,全魁就起来了。摸黑挑水浇他新抹的几口大水泥缸。按小麦的长势看,丰收是铁定没冒了,不抹几口大缸,那么多粮食往哪里放?憧憬丰收的喜悦夹杂着这种忧愁,又勾起他跟满胜打赌的心事来。自从他听说满胜买了矮壮素,急得就像火上房,心中不禁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他咬牙恨恨地骂了句“这个老杂毛,道眼就是多!”他又往下想,这几年可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家家的小日子就像新揭屉的蒸笼,热气腾腾。因此打赌一事追悔莫及。难怪女儿杏花说自己饱饭撑的。是呀,若是赌输了,那不是往刚刚有点儿光彩的脸上抹黑吗?想到此,仰天长叹。坏事就坏在酒后失言,一想到这酒后说大话就觉得懊丧。他狠狠地咽了口吐沫,然后又双手拄着扁担,怔怔地望着水泥大缸出神。他又怪起满胜来,你个老东西,人家不过是跟你打哈哈凑趣,你却拿棒槌认了针(真),不错眼珠地侍弄你家的那几亩田。想赢我?没门儿!人活着就应争口气,要个脸儿。
天大亮了。杏花跟娘也起来了。娘儿俩拿着篮子去菜园摘豆角。
杏花喊了声:“爹,你叨叨啥呢?”
全魁愣了下 ,撂下扁担,手拍大缸,贴耳听着。
“爹,人家满胜伯整天乐呵呵地,就不像你这么小心眼儿,就是输了能咋的?”
全魁弯腰拎起一桶水,“哗”,浇到水泥缸面上,溅了他一身满脸的水点儿,前身衣裤湿了一大片。回头对杏花嚷了句:“咋的?不咋的!你爹就是不能输!”
杏花不敢再言语,摇摇头走了。
杏花娘对全魁说,“看你这猴急样儿,跟孩子用得着鸡头白脸?浇完了到集上割块肉吧。”说罢就追杏花去了,胳膊一甩一甩的,屁股一扭一扭的。
娘俩走了,全魁想,过去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现在可好,三天两头吃肉,一个个吃得小肥猪似的!全魁放好扁担和水桶,湿漉漉的两只手在裤腿上蹭了蹭,准备去赶集买肉。他回屋取了钱,摇晃着身子蹶达蹶达地向集上走去。
全魁边走边琢磨,老伴每次买肉都嘱咐再三,一定买瘦的,说什么肥肉胆固醇高,容易得心脏病。生活一好讲究就多了,其实啊,庄稼人一干一身汗,肥肉瘦肉啥关系?八辈子能得心脏病?想到这里,他就愤愤然,突然打赌的事涌上来,唉,打赌这事倒真的让自己得了心病,寝食不安哩!他想,满胜这老东西这次打赌真是较上劲了,招儿一个又一个,不输给他就唸阿弥陀佛!他又鼓捣来矮壮素,可自己还没买到手呢。供销社为啥不进货?一群白吃饱!走着走着他发现没了路。咦,路呢?脚下是一片黑乎乎绿油油一片麦田,仔细一看,张大嘴巴半晌合不拢,这不是满胜家的麦田吗?咋走到这来了?莫非说是鬼使神差?他瞅了瞅四周,别说是满胜,连个人影都不见啊。他迈进麦田,缩身蹲下,伸开中指和拇指,从上往下量着麦株的高度,眨了眨眼,似有所思。他又划出一平方米的地方,一棵一棵地数着麦苗儿。数完了,面对青天,翻着眼睛一盘算,大吃一惊,好家伙,正巧和自己家的麦苗密度一样。他的心忽地一下子就悬了起来,他从村西绕到村北,走进自家麦田里。他靠拢两腿,扁着身子跪在窄窄的垄埂上。他揪下一片麦叶放在手心里左看右看,又摇头自语道:“不如满胜。”他又揪下一段麦茎放在手心里,左捏右捏,摇头自语道:“不如满胜。”他神情紧张起来,就连以前多次算过的基本苗数,他都不自信地怀疑起来。只得重新划定一平方米,两腿跪着,胳膊肘拄地撅着屁股瞪大眼睛,一棵,两棵,两只手同时数,数完一算,亩苗整四十万株。他的心稍宽松些,为了减少误差,他又挪了个地方数,数完一算,四十五万株,脸上就有了笑容。好啊,比满胜的不少!真的是这么多吗?又怀疑起来,又往前挪了个地方,数完一算,才三十八万。心又没了底儿。怎么又少了?他的牙巴筋绷起来,脸上虚汗大发。
二和尚扛着钉齿耙,迈着泥脚,一摇一摆地走过来了。
全魁心一亮,“叫住他。让他先断断。”便挥手截住了二和尚,“过来过来,看看。”
二和尚嘻嘻哈哈地走过来,全魁横着一扒拉麦苗,抬头问“咋样?”
二和尚笑呵呵地咧着大嘴,“不错。”
“跟满胜的比呢?”
“你们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你小子别打马虎眼,断断到头我俩谁是赢家?”
二和尚眨着眼,一阵干哈哈,没有表态。
全魁起了疑心,神思恍惚。。二和尚为啥眨眼?为啥打哈哈?这个鬼东西!全魁从麦田里心事重重地往家里走,老伴扎撒着双手迎出来:“肥的多瘦的多?”
“啥肥的瘦的?”
“肉哇!”
“啊!”全魁这才想起买肉一事,大手一拍天灵盖:“你看你看,我这记性!”他很懊丧,都是这打赌事弄得他神魂颠倒,说是去赶集,怎么跑人家麦田里去了?……
四
满胜的心能不盛吗?风调雨顺年,庄稼气吹似地长,多么可人心啊!你看,他拎着几个空化肥袋子,一路哼着皮影调儿走进家院。他掀开门帘探头一望,女儿槐叶正在屋里玩电脑“偷菜”游戏。他把女儿唤出来问“杏花来过没有?”
槐叶一愣,望着爹问:”“咋”?
“来过没有?”
“没有哇。”
“城关供销社到矮壮素了。”
槐叶松了口气,“到就到呗。咱家又不买。”
“杏花家不是还没买到吗?”
“人家的事还用得着咱操心?”
满胜不理会女儿的话,又说:“杏花家的麦田我看过几次了,长势比咱家的好,怕要疯长!”
“疯长就疯长呗,不正遂了你的心?”她为“偷菜”事心烦哩,说话也就没好声气。
“怎么说话呢?”满胜脸上不悦,心想女儿这心眼咋这么不好使?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情意都不讲了。他点了一锅子烟,叼着烟袋背着手在屋地里踱来踱去。
槐叶知道爹爹生气了,本想坐回去继续“偷菜”,看见爹爹黑着脸,就不敢动了。
这才是,老的一发威,小的蔫了头。
满胜走着走着,猛地一磕烟灰,他对槐叶说,“别卖不了的秫秸戳着了,送信去吧!”
槐叶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你跟他打了赌的啊!”
“打赌咋的?”
“到时候你输了,我们当小人的脸面也不好看呀!”
“你这孩子,啥话呀?你爹输了你们就没脸面了?人家不打粮食你们就有脸面了?孩子听话,送信去。”
槐叶不服气,全魁叔用尽心思赢你,你倒好,还给人家通风报信,打得什么赌呀?嘴里虽然嘟囔着,还是抬脚往外走了,正好跟进来的杏花碰了个满怀。槐花一时愣住了,张大嘴瞪直眼,红头胀脸,无话可说。
满胜望见杏花,喜出望外,哈哈一笑,“鬼丫头来得好!”一招手,“大伯告诉你个好消息……”
杏花回到家,一说,全魁就一震,好半天没有说话。心里五味杂陈,羞愧懊恼,说不好心里是啥滋味儿……
这一夜,全魁没有睡好,好不容易熬到鸡叫三遍时分,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杏花娘翻了个身,问:“干啥?”
“进城买矮壮素。”
……
田野里,道道亮光横七竖八地交织在一起。忽东忽西,忽上忽下,又时隐时现,人影走动,机声隆隆,渠水哗哗响,村民们或老或少,或男或女,他们脚踏露水头顶星光在自家的麦田里浇麦忙……按理说,全魁家的麦田也该浇水了,就是不敢浇啊,长疯了没法救……
突然身后有人大喝一声:“谁?”
全魁吓了一跳,回头看,原来是二和尚,便嗔怪道:“你小子就会瞎咋呼!”
二和尚笑嘻嘻地说,“大叔,你又不浇麦,黑灯瞎火地来干活?”
全魁怕二和尚借题发挥,瞎编了一句:“睡不着觉出来绕绕。”
二和尚凑近他,神秘地附耳说道:“打赌事闹大发了,咱南北二村里的人议论不算,乡镇干部都知道了。”
“乡镇干部都知道了?”
“大叔,可不能头朝下,那怎么走啊?”说罢嘻嘻笑。
全魁变颜变色,蹙眉沉思。自己真若输了,乡镇干部一宣传,还不满城风雨?咋见人?他想抓住二和尚问个清楚,可是,二和尚的人影一闪就不见了。全魁稍一愣神,不再瞎想,脚下一用力,一路紧颠起来。全魁买完矮壮素,意外地碰见农学院的王教授,王教授支农时曾在他家住过几日。已近十年未见了,今日邂逅相逢,喜出望外,全魁抓住机会向王教授请教了一些麦田管理的技术问题,才回到村里来。
五
全魁决定再次偷看满胜的麦田。他倒背双手一步一撅达地信步向前走去。
满胜和女儿槐叶背着药壶拎着药瓶子,匆匆走进麦田,并没有发现全魁。全魁又轻轻地抬脚落步,向前走了几步,跟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转身佯装看景,偷眼瞄着满胜爷俩的举动,他知道他们要喷施矮壮素药。
“哗”,满胜把矮壮素倒进药壶里,足有一两多。
全魁看在眼里,眼珠一转思量着满胜使用的浓度,比王教授再三嘱咐的浓度要多上千倍呀,这还了得?小麦还能抽穗吗?他一阵惊喜,“老东西精明一世糊涂一时!”不能在此久留,若是看见我,向我讨教,咋答对?全魁转身溜掉,一口气颠进家,打开橱门,抓出酒瓶子,一口咬开瓶盖,仰脖喝了两大口,眼睛笑成一条缝儿,满脸的褶皱里满漾着喜悦,鼻尖都泛红了,整个脸就像一朵盛开的红菊花。他那悬了多日的心总算平整地放下了,那种担心赌输的愁思消散了。他觉得这次打赌自己是板上钉钉的胜利者了。她开始陶醉于赌赢的欢乐中。他进入幻境:自己腆肚叠胸地站着,俨然圣人一般,围观的人们拍手起哄,等着满胜当众磕头,三个啊。满胜脸憋得紫红,像有蛋生不出来的老母鸡,哼,知道不好意思了?当初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哈,瞪眼睛,还不服气?我是亩产两千斤,你呢?颗粒无收。想到这里,他又一仰脖子灌了两口。半瓶酒下肚,他觉得晕晕乎乎了。他想着享受满胜磕的那三个头,真是福分非浅啊。兴奋之中,却突然有一种声音闯入他的心里,十五亩地颗粒无收,这是多么大的损失啊。他心头一紧,双眉皱起来。庄稼人一颗汗珠摔八瓣,没日没夜苦干,不就图个多打几粒粮食吗?粮食是命根子啊!他一下从幻境回到现实中,他的脑海里响起紧锣密鼓,自己眼睁睁地瞅着他错打药,天理能容?,半瓶酒立时化作冷汗涌了出来,浑身湿透了。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了,他想,穷了的时候,自己还是个人,富了,自己咋反倒没了良心,咋就成了幸灾乐祸的狠心贼?他猛地一敲天灵盖,懊恼,烦躁,羞愧。他绷紧牙巴筋,脸上的棱角似雕刻般地分明。
全魁的脑海中,一幕一幕地过着电影:满胜痛苦表情的脸色;乡亲们冷眼旁观的目光;老伴失望地摇头垂泪;孩子们气恼地指责;二和尚阴阳怪调地嘲讽;亲友们无情地唾弃;乡镇干部走到哪说到哪的批评……我的天神,自己还是个人吗?够得上那两撇吗?
他,心跳,脸红,耳热,浑身立时湿漉漉,水涝地一般。
邻居家的大花猫望着他从他脚底走过去,钻进敞开的厨子里,他却全然不见。
他皱双眉咬牙关,一阵苦思:满胜能主动告诉我买矮壮素,我为什么不能制止他错打药?啥脸站人中,啥脸活世上?对啊,宁可一时头朝下,也不能亏心恨终生!
他扔下酒瓶,掐指一算,满胜的一壶药还没喷完呢!事不宜迟,当机立断,他忙三火四地奔了出去,出乎意料,迎面碰上回来的女儿杏花,一阵高兴。他三言两语说完满胜错打药的事儿,就哀求女儿道:“好闺女,你腿脚快,替爹跑一趟吧!”
杏花一阵惊喜,喊了声,“爹,你心真好!”就燕子点水般飞走了。
全魁望着女儿跑去的方向,大嘴一咧,开怀笑了。这是他贪杯打赌后第一次真正舒心的笑。
2012,1,4完稿(6104字)
[ 本帖最后由 碣石清风 于 2012-1-11 08:29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