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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12-1-20 16:2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谨以此文献给天下所有的母亲

        娘的双眼深深的陷下去,暗淡无光,无力的拉住我的手一遍遍呼唤我的乳名,我不知道将有什么事要发生,当邻居的大叔从河边找到玩耍的我,抱着我飞快跑到屋里,娘已是这个模样。只记得当时屋里站了许多人,有父亲的亲人,有母亲的兄妹,大家都偷偷的流泪。我叫了一声“娘”娘的嘴角抽蓄了几下,微微含笑,双眼涌出几颗热泪,头一歪,握住我的手突然松开,我哭着喊了一声“ 娘”,满面泪痕的大姨一抱抱起我,走出已是一片哭声的屋子
     
    那年我六岁,病魔便无情的夺去了娘的生命。对于生死那时自己还十分模糊,我并不知道从此便和娘阴阳相隔永无见面之日,认为娘是睡着了,娘还会醒来。
   
     娘去逝的那几天,屋里屋外人来人往,院子的角角落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圈挽帐,好久不见的亲戚赶集似的聚在一块,在我稚嫩的心头那场面新鲜而又热闹,最吸引我的是那班子吹响乐队,我时不时挤在吹唢呐的乐手跟前,仰着脸儿看着他一鼓一鼓的腮帮,听着吱呒吱呒的哀乐出神,那声音仿佛祭桌之上的香烟袅袅升腾,感染着朵朵飘来飘去的白云。敲鼓的是个孩子,长不了我几岁,鼻涕沾了满脸,他要么猛吸一口气,要么伸长胳膊在袖子上蹭, 那时的他不比我懂得多少世事,只是跟着家人,打发孩堤的时光,他有气无力的扬起鼓槌又落下,没有一点节奏,如同缕缕风儿,深一脚浅一脚,随心所欲的舞蹈。好为在这种形式并不刻意去要求什么,其最大的作用,无非增添一点伤感的气氛而已。音乐停了的时候,我抚摸着他那根光溜溜的鼓槌,他露着豁豁牙朝我笑,问我想不想打鼓,我刚点点头,他便把鼓槌塞进我的怀里跑到院子里和几个小孩做起猫抓老鼠的游戏。我无比兴奋的举起鼓槌,并乐此不疲的一直敲到黄昏,用我红肿地小手和执着,将娘的灵魂送远一程又一程。
     
     娘下葬时,黄土张大嘴巴,将大红地棺木慢慢的吞去下。一把把黄土,在一湾向阳的坡地上,为一个在这方山水间生息了近三十个年头的人立下了一个曾经人世的记号。‘好人’便是乡亲们给娘的悼词,这里便成了娘的新家,娘成了这湾山水的主人。那一刻,我似乎冥冥之中感觉到什么,哭着喊着挣扯着呼唤娘,但娘再也听不到了,娘永远的睡着了。
   
     娘去逝后,父亲的脸上很少有笑意,对我虽关爱有加,但也难免在我得意忘行或者他自己不开心的时候,说几句重话给我几个巴掌。那时候我好害怕,我不敢看父亲的目光,只能默默的落泪。我多么的思念娘,但这空荡荡、冷冰冰的屋里娘的气息已慢慢淡去,对娘的记忆也俞来俞模糊。许多关于娘的事,都是我稍大一点听邻居的大婶们讲的,我听得认真,也牢牢的记在心里,虽然今生无法回报娘的养育之恩,但这血浓于水的母子之情,是割舍不断的。
   
    娘生于甘肃省渭源县锹峪乡一徐姓的书香门第。几位叔伯都是闻名乡里的教育家,娘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才华出众,品行端正,加上娘生得清秀,可谓品貌兼优,但由于娘从小患有腿疾,失去了许多深造的机会。娘手巧,针线活是方圆十里八村的佼佼者,经常帮助远亲近邻的做衣服或缝缝补补从未收过一文钱,深受乡邻们的爱戴,当然憨厚的乡亲们也会善待娘,送几斤清油鸡蛋,罗卜白菜的关系十分融洽。我的衣柜里至今还保存着一件红肚兜,那是小时候娘为我做的。莲叶形的肚兜上一针一线密密绣着一个光身子的胖小子,骑着一只小老虎,胖小子一手揪住老虎的耳朵,一手挥拳,老虎吓得呲牙咧嘴,表情尴尬,额上的‘王’字,皱得十分别扭。整个布局精致严谨,色彩艳丽,形象迫真,简直是件上好的工艺品。我想,娘在为自己嗷嗷待哺的儿子做这件肚兜时,用心是何等的良苦,一针一线都浸透着一个年轻母亲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望子成龙的殷切期盼。昭示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于憧憬,我会永远的珍藏它,它是我唯一可以触摸的亲娘。
   
    娘去逝后,父亲忙里外,餐风饮露,披星戴月,由于过度的操劳,苍老了许多,两鬓已染秋霜,往昔毕直的腰杆也显得有些驼。男人不惧累,对于繁重的体力劳动,他似乎并不在意,而家里家外,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零碎活,有时倒叫他手忙脚乱,顾此失彼。记得有天晚上,父亲为我补裤子,先是老大一回时间的穿针,针刚穿好,没缝几针又掉了线。父亲一手握针,一手拿线站起来,到灯光下面,颤畏畏的穿了好久,刚坐到炕上,拿起裤子,却又找不着针。父亲忙得团团转,又是扫床单,又是抖被子,丢失一根针事小,要是睡觉扎在身上,那可是大事,扯腾半天,最后我发现针和线就别在父亲的衣襟上。一场虚惊过后,父亲便盘腿坐在炕头,非常认真的做起针线活来。不大一阵子,裤子缝好了,父亲让我试试,当我接过裤子时,我看见父亲的手上到处是血迹,不知被针刺了多少次。父亲不时的将手指伸进嘴里,用力吮吸着。我伸开双腿提裤子时,怎么也提不起。父亲将裤子拿到灯下仔细一看,先是嘿嘿一笑,继而又愤怒的将裤子仍在地上,无力的蹲在炕头,叭嗒叭嗒的掉眼泪,他把裤子的前后片缝到了一块儿了。我不敢看父亲泪流满面的脸,就用被子蒙住头,装着睡着了,伤心的泪水禁不住在黑暗的被窝中流淌,我觉得那一刻,我和父亲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
   
    那时候,心里总想,要是亲娘在该有多好。要是能有个娘该有多好。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放学回到家中,就看见屋里来了许多陌生人。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打量着我,冲着我笑。我有些纳闷,父亲一把将我拉到那女人面前说:“孩子叫娘”我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大脑一片空白,用力一挣,从父亲的大手中挣开,扔下书包飞快的跑到屋外,坐在门前的大树下发呆。
   
    我渴望有个娘,知痛知热,但我本能的拒绝着娘,我忘不了娘咽气时短暂的那一暖留在脑海深处的那一幕,它时进撩拨着我最为敏感,最为脆弱的神经。父亲黑着脸要我回家,几次都没有叫动我。父亲生气了,从门前的柴禾堆里抽出一根木棍,扬了起来。娘一抱抱住我说“要打你就打我,孩子有什么错,如果你要这样,咱俩就……”父亲这才恶狠狠的将木棍仍进柴禾堆,气呼呼的进了屋。娘拉着我说;“孩子,别怕,有娘在他不敢打你”我不知道那一刻我以承认了娘,还是娘那温暖的大手和母性特有的气息感动了我,很顺从的跟着她进了屋。
   
    有了娘,家里的生活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和父亲的衣服整洁的多了,一日三餐虽粗茶淡饭,但也有滋有味。我说不出娘好在哪里,但每次当我踏进这昔日冷得惨人的小屋便感到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厨房里飘着野葱花呛浆水的清香,屋里茶壶冒着热气,娘仿佛就是一盆炭火、燃烧着自己、温暖着全家。我很喜欢娘,从心底里热爱她,但我始终无法克服,心理障碍,尽管我努力过好几次但还是没有响亮的叫她一声娘,只有娘不在屋里,有人问我,我才会说我娘干啥去了。听着娘絮絮叨叨的柔声细语,看娘在灯下飞针走线,虽身处这简陋不过的小屋,过着清贫的日子,但我始终感受到有了娘的生活是幸福的,有了娘的日子是甜蜜的。娘用她深深的母爱,感动着我、陶冶着我,让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我,慢慢地去拥抱,去热爱,姗姗来迟的春天,让我的童年青草般柔顺的呼吸,让我儿时的梦幻,山花一样绽放。
   
    那年农历正月初八,年的浓烈气味还在小村的上空飘荡,父亲去外地看望一位亲友,家里只剩下我和娘。整个上午天气是阴沉沉的,刮着大风,到了黄昏便下起雪来,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仿佛要把这个世界全埋掉似的。到了掌灯时份,院子里就有一尺来厚的积雪,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飞雪之中。雪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吃完晚饭,看了一会电视,有点困,就给娘打了声招呼回到自己的小屋去睡。到后半夜,我被一阵巨烈的腹痛疼醒,不大一会我已痛得浑身直冒冷汗,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我想喊娘,但几次都没有喊出口。不知是娘看到我屋里亮灯,还是听见了我的呻吟,推开我的门。看到我煞白的脸,娘吓坏了,没有多问一句话,就连忙敲开了邻居王大伯家的门,由于是晚上,一时半回找不到车,王大伯就用摩托车送我上医院,娘用棉大衣裹紧我,并死死的抱住我,那时我已有些昏迷,只记得面前耀眼的灯光里,大雪如同纷飞的箭簇扑面而来,猎猎作响的风,狼一般狰狞的吼叫。我的身子紧贴着王大伯宽阔的后背,雪从他的肩头呼啸而过。娘将我抱得那么紧。在距县城还有三四公里路的地方由于路滑,我们的车突然被摔倒。王伯和他买来不久的摩托车被摔到路下的地里,先是一阵发动机的轰鸣,继而变得一片寂静,我和娘都被摔在马路。雪顷刻便埋住了我们。那时的我已经麻木,没有一点痛的感觉,娘不时的在雪里摸来摸去,急切的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听得见,但我已喊不出声来。不知过了多久,娘找到了我,用力将我抱起,抱在怀里,本能的在我的头上摸来摸去,嘴里不住的喊着;“我的孩子”。
   
    正在这哭天不应,喊地不灵的时候,马路上突然射来一束灯光,娘迅速的扫开一大片雪,将我放好,站起来走到路中央不住的招手,大声喊着救命。我看见灯光照射下的雪和娘,娘如同飞蛾扑向那炽烈的光源,当车开得还有几十步远时,娘就跪在马路上,不住的磕头,车灯那么的惨白,白得能穿透人的肺腑,慢慢的眼前一黑,我听不到娘的叫声,之后的大脑是一片血晕,在慢慢弥散开来。
   
    当我从再次醒过来,已是第二天临晨,我已躺在医院的病屋里,娘就坐我的床头,深情的注视着我,头上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渗出一片血迹。我含泪叫了一声“娘”,娘高兴的对临床的王伯说;“我的孩子醒了,我的孩子醒了”。那股近乎痴傻的兴奋,深深的震撼着我的灵魂。我得的是急阑尾炎,送到医院时已经穿孔,由于救急时才保住了一条命。王伯伯的摩托车被摔坏,自己也受了伤,当看到我醒地来,又是那么的喜悦,说“孩子,你母亲太伟大了,你以后应该好好的抱答她”我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这件事虽以过去很久,我至今也不知道那夜救了我们恩人是谁,只听娘和王伯讲,车是辆普通型黑色桑塔拉车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由于当时过于紧张,娘竟然忘记问了恩人的单位和姓名。娘对于这件事一直是耿耿于怀,觉得对不起恩人。但我除了对恩人深深的感激之外,一直认为,是娘用她那博大的爱,感动了恩人,是恩人将善于美的火炬再一次高举了一程。
   
    清明前我还在阿克苏工务段打工、娘打来电话说要我一定要回家一次。我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连夜从千里之外赶回来,才知今年是生母逝世十周年的祭日,一切物品,娘已准备就绪,只等我回来扫扫墓,当燃烧的冥钞化为灰烬,一柱香烟袅袅升起,娘跪在娘的坟前喃喃道“老姐姐,我没能将孩子带好……”我看见娘的眼睛泪光闪闪,突然间,我发现,娘就是我的亲生母亲,而我和娘似乎是在给一位走得很远的亲人送行。我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娘”娘很自豪的应了一声。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渭水一木 于 2012-1-20 22:02 编辑 ]
2#
发表于 2012-1-20 17:53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1# 渭水一木 的帖子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生命的感恩来自于发自肺腑的深情。愿天下的娘健康!快乐!幸福!长寿!

[ 本帖最后由 麦穗儿清 于 2012-1-20 20:08 编辑 ]
3#
 楼主| 发表于 2012-1-20 18:23 | 只看该作者

回复酒神与日神

首先感谢您的关注!有一年多未进来了,很多程序都已陌生,以后一定注意。

[ 本帖最后由 渭水一木 于 2012-1-20 18:35 编辑 ]
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0 18:25 | 只看该作者

回复麦穗儿清

谢谢您的关注!同样祝您及您的家人快乐!幸福!
5#
发表于 2012-1-20 18:53 | 只看该作者
  与后母的情感描述具体细腻真挚。
  请按神版建议,重新排版。
  问好朋友!
  我哭着喊了一声‘娘’满面泪痕的大姨一抱抱起我,应为:我哭着喊了一声“娘”,满面泪痕的大姨一抱抱起我,
6#
 楼主| 发表于 2012-1-20 21:31 | 只看该作者


                 ——谨以此文献给天下所有的母亲
   娘的双眼深深的陷下去,暗淡无光,无力的拉住我的手一遍遍呼唤我的乳名,我不知道将有什么事要发生,当邻居的大叔从河边找到玩耍的我,抱着我飞快跑到屋里,娘已是这个模样。只记得当时屋里站了许多人,有父亲的亲人,有母亲的兄妹,大家都偷偷的流泪。我叫了一声‘娘’娘的嘴角抽蓄了几下,微微含笑,双眼涌出几颗热泪,头一歪,握住我的手突然松开,我哭着喊了一声"“娘”,满面泪痕的大姨一抱抱起我,走出已是一片哭声的屋子。
   
    那年我六岁,病魔便无情的夺去了娘的生命。对于生死那时自己还十分模糊,我并不知道从此便和娘阴阳相隔永无见面之日,认为娘是睡着了,娘还会醒来。
   
   娘去逝的那几天,屋里屋外人来人往,院子的角角落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圈挽帐,好久不见的亲戚赶集似的聚在一块,在我稚嫩的心头那场面新鲜而又热闹,最吸引我的是那班子吹响乐队,我时不时挤在吹唢呐的乐手跟前,仰着脸儿看着他一鼓一鼓的腮帮,听着吱呒吱呒的哀乐出神,那声音仿佛祭桌之上的香烟袅袅升腾,感染着朵朵飘来飘去的白云。敲鼓的是个孩子,长不了我几岁,鼻涕沾了满脸,他要么猛吸一口气,要么伸长胳膊在袖子上蹭, 那时的他不比我懂得多少世事,只是跟着家人,打发孩堤的时光,他有气无力的扬起鼓槌又落下,没有一点节奏,如同缕缕风儿,深一脚浅一脚,随心所欲的舞蹈。好为在这种形式并不刻意去要求什么,其最大的作用,无非增添一点伤感的气氛而已。音乐停了的时候,我抚摸着他那根光溜溜的鼓槌,他露着豁豁牙朝我笑,问我想不想打鼓,我刚点点头,他便把鼓槌塞进我的怀里跑到院子里和几个小孩做起猫抓老鼠的游戏。我无比兴奋的举起鼓槌,并乐此不疲的一直敲到黄昏,用我红肿地小手和执着,将娘的灵魂送远一程又一程。
     
    娘下葬时,黄土张大嘴巴,将大红地棺木慢慢的吞去下。一把把黄土,在一湾向阳的坡地上,为一个在这方山水间生息了近三十个年头的人立下了一个曾经人世的记号。‘好人’便是乡亲们给娘的悼词,这里便成了娘的新家,娘成了这湾山水的主人。那一刻,我似乎冥冥之中感觉到什么,哭着喊着挣扯着呼唤娘,但娘再也听不到了,娘永远的睡着了。
   
    娘去逝后,父亲的脸上很少有笑意,对我虽关爱有加,但也难免在我得意忘行或者他自己不开心的时候,说几句重话给我几个巴掌。那时候我好害怕,我不敢看父亲的目光,只能默默的落泪。我多么的思念娘,但这空荡荡、冷冰冰的屋里娘的气息已慢慢淡去,对娘的记忆也俞来俞模糊。许多关于娘的事,都是我稍大一点听邻居的大婶们讲的,我听得认真,也牢牢的记在心里,虽然今生无法回报娘的养育之恩,但这血浓于水的母子之情,是割舍不断的。
   
    娘生于甘肃省渭源县锹峪乡一徐姓的书香门第。几位叔伯都是闻名乡里的教育家,娘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才华出众,品行端正,加上娘生得清秀,可谓品貌兼优,但由于娘从小患有腿疾,失去了许多深造的机会。娘手巧,针线活是方圆十里八村的佼佼者,经常帮助远亲近邻的做衣服或缝缝补补从未收过一文钱,深受乡邻们的爱戴,当然憨厚的乡亲们也会善待娘,送几斤清油鸡蛋,罗卜白菜的关系十分融洽。我的衣柜里至今还保存着一件红肚兜,那是小时候娘为我做的。莲叶形的肚兜上一针一线密密绣着一个光身子的胖小子,骑着一只小老虎,胖小子一手揪住老虎的耳朵,一手挥拳,老虎吓得呲牙咧嘴,表情尴尬,额上的‘王’字,皱得十分别扭。整个布局精致严谨,色彩艳丽,形象迫真,简直是件上好的工艺品。我想,娘在为自己嗷嗷待哺的儿子做这件肚兜时,用心是何等的良苦,一针一线都浸透着一个年轻母亲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望子成龙的殷切期盼。昭示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于憧憬,我会永远的珍藏它,它是我唯一可以触摸的亲娘。
   
    娘去逝后,父亲忙里外,餐风饮露,披星戴月,由于过度的操劳,苍老了许多,两鬓已染秋霜,往昔毕直的腰杆也显得有些驼。男人不惧累,对于繁重的体力劳动,他似乎并不在意,而家里家外,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零碎活,有时倒叫他手忙脚乱,顾此失彼。记得有天晚上,父亲为我补裤子,先是老大一回时间的穿针,针刚穿好,没缝几针又掉了线。父亲一手握针,一手拿线站起来,到灯光下面,颤畏畏的穿了好久,刚坐到炕上,拿起裤子,却又找不着针。父亲忙得团团转,又是扫床单,又是抖被子,丢失一根针事小,要是睡觉扎在身上,那可是大事,扯腾半天,最后我发现针和线就别在父亲的衣襟上。一场虚惊过后,父亲便盘腿坐在炕头,非常认真的做起针线活来。不大一阵子,裤子缝好了,父亲让我试试,当我接过裤子时,我看见父亲的手上到处是血迹,不知被针刺了多少次。父亲不时的将手指伸进嘴里,用力吮吸着。我伸开双腿提裤子时,怎么也提不起。父亲将裤子拿到灯下仔细一看,先是嘿嘿一笑,继而又愤怒的将裤子仍在地上,无力的蹲在炕头,叭嗒叭嗒的掉眼泪,他把裤子的前后片缝到了一块儿了。我不敢看父亲泪流满面的脸,就用被子蒙住头,装着睡着了,伤心的泪水禁不住在黑暗的被窝中流淌,我觉得那一刻,我和父亲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
   
     那时候,心里总想,要是亲娘在该有多好。要是能有个娘该有多好。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放学回到家中,就看见屋里来了许多陌生人。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打量着我,冲着我笑。我有些纳闷,父亲一把将我拉到那女人面前说:“孩子叫娘”我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大脑一片空白,用力一挣,从父亲的大手中挣开,扔下书包飞快的跑到屋外,坐在门前的大树下发呆。
   
    我渴望有个娘,知痛知热,但我本能的拒绝着娘,我忘不了娘咽气时短暂的那一暖留在脑海深处的那一幕,它时进撩拨着我最为敏感,最为脆弱的神经。父亲黑着脸要我回家,几次都没有叫动我。父亲生气了,从门前的柴禾堆里抽出一根木棍,扬了起来。娘一抱抱住我说“要打你就打我,孩子有什么错,如果你要这样,咱俩就……”父亲这才恶狠狠的将木棍仍进柴禾堆,气呼呼的进了屋。娘拉着我说;“孩子,别怕,有娘在他不敢打你”我不知道那一刻我以承认了娘,还是娘那温暖的大手和母性特有的气息感动了我,很顺从的跟着她进了屋。
   
    有了娘,家里的生活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和父亲的衣服整洁的多了,一日三餐虽粗茶淡饭,但也有滋有味。我说不出娘好在哪里,但每次当我踏进这昔日冷得惨人的小屋便感到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厨房里飘着野葱花呛浆水的清香,屋里茶壶冒着热气,娘仿佛就是一盆炭火、燃烧着自己、温暖着全家。我很喜欢娘,从心底里热爱她,但我始终无法克服,心理障碍,尽管我努力过好几次但还是没有响亮的叫她一声娘,只有娘不在屋里,有人问我,我才会说我娘干啥去了。听着娘絮絮叨叨的柔声细语,看娘在灯下飞针走线,虽身处这简陋不过的小屋,过着清贫的日子,但我始终感受到有了娘的生活是幸福的,有了娘的日子是甜蜜的。娘用她深深的母爱,感动着我、陶冶着我,让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我,慢慢地去拥抱,去热爱,姗姗来迟的春天,让我的童年青草般柔顺的呼吸,让我儿时的梦幻,山花一样绽放。
   
     那年农历正月初八,年的浓烈气味还在小村的上空飘荡,父亲去外地看望一位亲友,家里只剩下我和娘。整个上午天气是阴沉沉的,刮着大风,到了黄昏便下起雪来,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仿佛要把这个世界全埋掉似的。到了掌灯时份,院子里就有一尺来厚的积雪,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飞雪之中。雪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吃完晚饭,看了一会电视,有点困,就给娘打了声招呼回到自己的小屋去睡。到后半夜,我被一阵巨烈的腹痛疼醒,不大一会我已痛得浑身直冒冷汗,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我想喊娘,但几次都没有喊出口。不知是娘看到我屋里亮灯,还是听见了我的呻吟,推开我的门。看到我煞白的脸,娘吓坏了,没有多问一句话,就连忙敲开了邻居王大伯家的门,由于是晚上,一时半回找不到车,王大伯就用摩托车送我上医院,娘用棉大衣裹紧我,并死死的抱住我,那时我已有些昏迷,只记得面前耀眼的灯光里,大雪如同纷飞的箭簇扑面而来,猎猎作响的风,狼一般狰狞的吼叫。我的身子紧贴着王大伯宽阔的后背,雪从他的肩头呼啸而过。娘将我抱得那么紧。在距县城还有三四公里路的地方由于路滑,我们的车突然被摔倒。王伯和他买来不久的摩托车被摔到路下的地里,先是一阵发动机的轰鸣,继而变得一片寂静,我和娘都被摔在马路。雪顷刻便埋住了我们。那时的我已经麻木,没有一点痛的感觉,娘不时的在雪里摸来摸去,急切的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听得见,但我已喊不出声来。不知过了多久,娘找到了我,用力将我抱起,抱在怀里,本能的在我的头上摸来摸去,嘴里不住的喊着;“我的孩子”。
   
    正在这哭天不应,喊地不灵的时候,马路上突然射来一束灯光,娘迅速的扫开一大片雪,将我放好,站起来走到路中央不住的招手,大声喊着救命。我看见灯光照射下的雪和娘,娘如同飞蛾扑向那炽烈的光源,当车开得还有几十步远时,娘就跪在马路上,不住的磕头,车灯那么的惨白,白得能穿透人的肺腑,慢慢的眼前一黑,我听不到娘的叫声,之后的大脑是一片血晕,在慢慢弥散开来。
   
    当我从再次醒过来,已是第二天临晨,我已躺在医院的病屋里,娘就坐我的床头,深情的注视着我,头上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渗出一片血迹。我含泪叫了一声“娘”,娘高兴的对临床的王伯说;“我的孩子醒了,我的孩子醒了”。那股近乎痴傻的兴奋,深深的震撼着我的灵魂。我得的是急阑尾炎,送到医院时已经穿孔,由于救急时才保住了一条命。王伯伯的摩托车被摔坏,自己也受了伤,当看到我醒地来,又是那么的喜悦,说“孩子,你母亲太伟大了,你以后应该好好的抱答她”我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这件事虽以过去很久,我至今也不知道那夜救了我们恩人是谁,只听娘和王伯讲,车是辆普通型黑色桑塔拉车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由于当时过于紧张,娘竟然忘记问了恩人的单位和姓名。娘对于这件事一直是耿耿于怀,觉得对不起恩人。但我除了对恩人深深的感激之外,一直认为,是娘用她那博大的爱,感动了恩人,是恩人将善于美的火炬再一次高举了一程。
   
    清明前我还在阿克苏工务段打工、娘打来电话说要我一定要回家一次。我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连夜从千里之外赶回来,才知今年是生母逝世十周年的祭日,一切物品,娘已准备就绪,只等我回来扫扫墓,当燃烧的冥钞化为灰烬,一柱香烟袅袅升起,娘跪在娘的坟前喃喃道“老姐姐,我没能将孩子带好……”我看见娘的眼睛泪光闪闪,突然间,我发现,娘就是我的亲生母亲,而我和娘似乎是在给一位走得很远的亲人送行。我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娘”娘很自豪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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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12-1-20 22:11 | 只看该作者
请教各位楼主:本想从新排版,不想弄巧成拙,改在评论里,怎么也删不掉了,我怎样才能删除自己留下的尾巴?请赐教!一木这里谢过!
8#
发表于 2012-1-20 22:5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渭水一木 于 2012-1-20 22:11 发表
请教各位楼主:本想从新排版,不想弄巧成拙,改在评论里,怎么也删不掉了,我怎样才能删除自己留下的尾巴?请赐教!一木这里谢过!
这个问题请版主帮忙,或管理员。
9#
发表于 2012-1-21 09:41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渭水一木 于 2012-1-20 22:11 发表
请教各位楼主:本想从新排版,不想弄巧成拙,改在评论里,怎么也删不掉了,我怎样才能删除自己留下的尾巴?请赐教!一木这里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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