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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荣盛，随了这一路的流水，萦绕于方圆十里，一如那千年的名望，并不曾因了岁月而枯朽。
东水关的桨声摇醒了秦淮两岸的幢幢灯影，浓酒笙歌里的千古绝唱，依旧低徊于青楼画舫。一曲《秦淮景》的流转，端的是糯香绵软的销魂，一册秦淮八艳的流芳，陈诉着商女亦知亡国恨的大义，而一桌秦淮八绝的流传，呈现出金陵美食的底蕴。
元宵节，必是要来看上一眼的，因了你商业大市的繁华不落，因了你人文史记的远名盛世，也因了你风俗习常的经年流传。
然而太多的华章装点着你，纵我一片深情，也无缘你的垂青目睹，于是携了我的一片欢喜，行走于每一座桥边，聆听你，聆听那些遥远的诗词传说里，关乎了你的点滴音讯，感叹，感悟，也感动着。
文德桥上叹无常
泮池之侧，文德桥南连媚香楼，北接夫子庙，上承“文章道德天下第一”之儒家思想精髓，下启“文德分月”之自然奇观，从明万历年间，一路风雨飘摇，经历了中秋赏月的坍塌，经过了石木互易的改建，终于以今日汉白玉之身，宽敞洁净之颜貌，稳稳横跨于秦淮河之上。
此刻的文德桥，为红艳灯笼所装扮，垂帘披纱状，将左右雕栏与桥顶缀成喜庆模样，任熙攘的欢声笑语，穿越桥身，抵达水中央，漾出秦淮河畔最花样年华的瑰丽心情。而当年，文德桥却背负了“君子不过文德桥，过桥非君子”这一道德界限，于北岸夫子庙、学宫、江南贡院，这些读书人的朝圣之地，和南岸弦乐笙歌，寻欢作乐的一片青楼之间，尴尬坐卧，难辩其职。
说起来，如此奇妙与讽喻之位置，竟以一座桥为界，开辟出南北两片泾渭分明的人气风貌，实为史上叹喟之景。而其实，以辩证的眼光观南岸，媚香楼们里入住的，又何尝不是诗歌才赋不输于贡院考生，琴棋书画不亚于学宫之子的才貌艺技皆精湛的性情女子！更何况，在爱国与忠君面前，这些小女子所表现出来的气节，让七尺男儿都难免逊色三分。这一切，秦淮河水似明镜，穿透着，折射着，也收录着。正可谓“浆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于水于尘，莫不如此。
而如今，文德桥的南北早已没了这道分界，脚下的秦淮河在浆声灯影的喧闹里依旧着波光粼粼。而泮池的绿幽开阔里，游船画舫穿梭往来，探询起昔日笙歌弦乐的热闹场景。南岸桥侧，百多米的红色大照壁上，二龙戏珠分外醒亮，其势其型，令人无法回避与无视，一股浩瀚之气，正直而肃严，威慑视觉，更震撼内心。照壁是宅院的起始，这座全国之最的照壁也佐证了它背后夫子庙建筑群的恢弘与不朽。
与照壁遥想对望的，便是北岸的天下文枢坊，三门四柱，煞是壮观。尤其是仰望坊顶时，以蓝天白云为底，红柱青瓦的斗拱翘檐直插长空，天下文枢四个金字尊贵而高傲，更映衬出孔庙与儒学之正统，之大圣，之恒尊。
在文德桥上，还可看到庙前广场上，筑有六角飞檐的聚星亭、魁光阁，它们分居东西两地，以犄角相望，遥想呼应，互为映衬，而著名的孔庙，便在它们的身后。
倚桥北望，金粉楼台早已人去楼空，唯有那一盏瓷杯，一粒旧棋，一面古镜，一扇老了色的木窗，和一些哑了口的乐器，依稀会记得当年才子佳人们的把酒言欢，和歌舞娱乐。
文德桥，身居古秦淮的中心，坐看迎笑，卧闻诵读，无限喟叹，落入脚下粼洵水波中，逝然远去，寂静无声。想这千年不竭的秦淮河水中，曾经融入了多少胭脂泪，沿岸的石阶不会记得，沿河的青苔不记得，狭小的水门更不会记得。
朱雀桥边悟荣衰
说起此地，必会联想起那首《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座桥，东晋时是一个规模很大的渡口，平时连舟为桥，遇战事撤航阻军，因为此处直通皇城，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而历朝的词客诗人，均有题留，正可谓饱经了金戈铁马的洗礼，也被彩笔翰墨大肆渲染过，殊荣坎坷一并经历。
这条古巷，从三国赤壁之战时成名至今，沧海桑田，尽阅人生变故。昔日的幽兰古柏，成为了今日的野草溪花，当年的庭院深深，如今也只是素面当众。想必那遥远的穿越里，早已千帆过尽，独存一份寻常陌巷花开花落的恬淡，引前赴后继的来者辗转思忖。如若王导和谢安两位东晋大相在天有知，面对今朝琼楼豪宅的沦身市井，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一切皆流，无物永驻。即便此刻宽敞平整的朱雀桥，也只是今日估址之新建，当年的模样，当年的风华，也唯有从诗句词行中描摹想像了。
高墙深户的神秘不再，王谢大宅的肃安也不再，时光的流沙中，反复着一些脚印，或重或轻，或尊或贫，深深浅浅，烙满了乌衣巷的青砖小路。回眸这千年的过往，历史在它的上空，清晰书写下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淮清桥头感深情
与满渡桃树的可能性相比，我更愿意相信，曾经的利涉桥西，如今的淮清桥北，这片古渡的美好名字，只是缘起于一位幸福的女子。
一直羡慕那位叫做“桃叶”的女子，身为东晋书法家王献之的美丽爱妾，当年频繁往来于秦准两岸时，因渡口水湍而急，王献之每每放心不下，常常踏歌亲自相送迎。并为她做了《桃叶渡》三首，以吴声曲韵，词情亲昵，将两人之间的情爱跃然纸上。《桃叶歌》一直保存在明乐的乐曲之中，至今日本的明清乐中还有这首歌曲。而桃叶亦回赠《团扇诗》三首，摒弃班婕妤式的哀怨，表达出对这份浪漫爱情的欢喜。如此的你情我意，为桃叶渡渡上了浪漫唯美的色彩，加上渡口从六朝到明清年间一直繁华热闹，使它更是美名远扬。
如今的桃叶渡早已难觅当初的宽阔湍急，狭窄平稳的水道上也想像不出当年渡口商船络绎、人影绰绰的盛景，倒是新建的淮清桥与桃叶渡两两相映，让人们可以驻足桥面，从不同角度尽情观赏桃叶渡遗址，遥想一下“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与“ 七宝画团扇，灿灿若月华。与郎却暄暑，相忆莫相忘。”的幸福吟唱了。
而今，桃叶渡古址被辟为公园，翻建了一些人文建筑，阅尽渡口旧景无数，最为我所不能忘的，是桃叶渡临河处的一座石牌坊，古朴的风格，精致的雕刻，仿佛一扇洞开的时光之门，在牌坊之上，尽情览阅昔年胜况。石牌坊上横书的“古桃叶渡”四字，笔劲苍遒，直比献之的“笔画劲利，态致萧辣，无一点尘土气，无一分桎梏束缚。”（《墨林快事》评），而两侧的楹联，正面为“细柳夹岸生，桃花渡口红。”，背面为：“楫摇秦代水，枝带晋时风。”，同样的苍劲有力。这碑上诗句字迹与石碑形貌，颇具遗址之古韵风范，更让我牵起对那则美丽传说的流连。
文源桥、印月桥，二水桥，七孔桥，……更迭的是面貌，不变的是文史底蕴。这秦淮河上的桥，与秦淮河畔的景，带着睿智，带着深情，相倚相伴。驻足于每一座桥前，从平稳的河流里品读当年笙歌曼舞，夜如白昼的喧哗，一句旧诗，一则传说，或者一章典故，便这么漫上时间的水面，波澜壮阔，风光无限。
时光可以造就一些风华绝代的繁盛，也可以延伸一些浩瀚广远的沉思。十里秦淮水，荡漾过悠久饱满的历史，轻抚着时尚祥和的现在，而一些处世之姿态，也将引领着它流向更远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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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0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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