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广播电台当小头目那阵子,权姨和我坐对桌,因为我和她的大儿子是同岁,所以平时也不管有人没有人,爱说爱笑的她总是喊我“儿羔子”,只有上级电台来了人的时候,她才偶然叫我一声“台长”,一句话,我们都和权姨走得近。去年我退出了电台新一轮竟岗,到局后勤当了拿原工资的大头兵,而权姨也在这个时候退休了。
常言道笑一笑十年少,权姨平时爱嬉闹,有说有笑的不生气,所以尽管她退休了,可仍然不怎么显老,再加上白皙的面容,看上去也就顶多在五十岁以下,最为显著的是她的头发仍然是黑蓬蓬的,很少的几根灰白的头发你不细致地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权姨退休了没有事情干,就到县里的老年大学报了名,学的是舞蹈和声乐专业。权姨上学,一不是为了拿什么文凭,二不是为了去掌握更多的东西,只是为了去玩,那么多老同志在一起说说心里话聊聊天真是不错,当然天天跳跳舞唱唱歌就更好了。
可是权姨第一天从老干部学校回来,两个儿媳妇都像换了人一样看她。大儿媳妇说妈妈呀,你为什么还要把头发染黑呢,有那个必要吗?二儿媳妇说就是呀,老年人了,有点白头发还有什么呀?权姨不知道是那门子帐,说你们两个是怎么了?我的头发不是天天这样吗,我什么时候也没有染啊。两个儿媳妇都咕嘟着嘴不说话了,但是却在以后很少来家了。
单位里也有不少的人在背后议论,说是权姨的心越来越年轻了,不仅天天跳舞,还专门把头发染黑了,也不知道这老嬷嬷想的是什么。这风言风语很快又传到了家里,天天在局大门口与几个退休老干部下象棋的老头子以前是什么事情也不管也不问的,这会来到家牢骚满腹:“你说你一个老家伙了,你到底风流的什么呀,跳跳舞唱唱歌也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去染发,真是的,难道你还想勾引谁不成。”权姨哪个气呀:“你个老东西,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染发了?我以前不就是这样吗?”“以前,以前我没有注意过,现在注意了,快60岁了,不染头发怎么有这么黑?还有,单位里的好多人都说你染了,儿媳妇们也这样说,现在都不来家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老头子饭碗一推气呼呼地走了。
权姨欲哭无泪,心里话:你们竟然都这样说我,你们不是成心让俺改变形象吗?好好好,俺这就改。
权姨来到一家美容店里,说丫头帮我染染头,人家一听就笑了,说大姨你的头发好黑呀,用的这再染吗?权姨说俺要染白的。丫头一听又笑,说大姨你真有意思,俺还是头一次听说呀。权姨说俺真是染白的。丫头不笑了,说大姨真对不住,我们这里红的黄的黑的都有,就是没有白的染料呀?
权姨说那就快进吧:“那,这是一百元,明天俺再来。”
第二天权姨没有去老年大学,而是来到美容店里等着了,一直等了两个多小时,才见小老板急急忙忙地赶了来,说让您久等了大姨,我好不容易才把染料搞到了,来,咱们动手。
权姨染了一头白发,回到家里全家都很高兴,两个儿媳妇又上门了,单位里也没有闲话了。权姨之后继续到老年大学跳舞唱歌,也没有一个人再说些什么了。
我上街办事遇到了权姨,见到权姨染出的一头白发,真的是与她的面容不甚相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就想笑,可是终于没有笑出来,我分明觉得有一种东西堵在心里,那滋味我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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