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楼下住着局长的司机

李子树

　　　　　楼下住着局长的司机
                                                                                                         ◇李子树

　　我租住的楼房是X局八十年代修建的一幢砖混结构的四层住宅楼，只有两个单元，是当时的干部楼；后来，这个局盖了新的面积更大的楼房，领导们就搬到新楼上去了，把这儿恩赐给下属单位。这个单元301的主人也搬了，我就托福租住到这儿。楼上的主人也不在，把房子租给几个外地口音的女子，她们晚上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结伴外出，早晨一脸倦容地回来，好像经常在上夜班。我的对门是一对跟我一样来自农村的夫妇，男人小王是X局下属单位的一个办事员；我们俩家的中间是一对退休的老夫妇，老汉姓牛，老婆子就被称为牛姨，他们的儿女们都公事干大了，没有一个在身边；楼下住的基本上是局下属单位的普通员工，只有201跟我垂直的一户是局机关的人，是现任局长的司机，被大家私下里“尊称”为“司级干部”，是楼上的特殊居民。

　　楼房旧了，就跟人老了一样开始谢顶，原先铺设的沥青油毡楼顶老化开裂，虽然能遮风，但是不挡雨。今年雨多，楼顶老化的症状充分表现出来了。首先是四楼漏雨，但是我们并不知道。阴雨连绵了几天，住在三楼的人同时发现，头顶的楼板缝子里出现水湿的痕迹，而且逐渐扩大，并有水滴往下掉。我和老牛、小王三个联合起来前往四楼兴师问罪。敲开四楼的一户门，令我们惊讶的是，四楼的房顶就像溶洞一样，水珠滴滴答答往下淌，墙壁湿漉漉的，满是流水的痕迹，地上成了一片沼泽，摆满盛水的盆盆罐罐。见此情景，我们的气一下子消了，神色由愠怒变得惊诧。看到我们三个在门外站着，屋里的几个女子以为是领导前来访贫问苦，体察民情，了解楼顶漏水的情况，纷纷起身让我们进屋察看灾情。盛情难却，就进去看了一下，只见几张简易床铺上，床单被子几乎全是湿的，有的别出心裁地在单人床上象支蚊帐一样悬挂了塑料布，构成一幅罕见的景观。好在她们没有家用电器和过多的家俱，否则真是难以想像。兴师问罪失去了攻击的目标，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只好怏怏而归。雨不停地下着，雨水不停地往四楼灌，再源源不断地往三楼渗透，屋顶的涂料大片大片地往下掉，水滴像断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淌，脸盆面盆菜盆尿盆全都上阵，参与抗洪救灾斗争。即使如此，半夜里仍然不时被从天而降的凉水浇醒，拥被而坐，难以入眠，简直比杜甫秋夜茅屋被秋风所破还令人苦不堪言。想了各种办法，都不能制止无情的雨水通过四楼往三楼倾泻，我们又不能让老天不下雨，于是，我们几乎在同时想到了万能的组织，想到了伟大的局领导。三楼中间的牛老汉说，我去找找领导，让领导想些办法。我和小王一致赞成，因为我是外来户，在局里没有说话的地方。牛老汉找了一趟局领导后显得很沮丧，他说，现任领导不认他，还说上访的话，先到基层单位去，不能超级上访；他想解释，人家根本不听，喊来秘书把他轰了出来。我们就动员小王去一趟，小王犹豫了半天，在我的一再激将下，才答应去试试，但要求我作陪。我陪小王来到局机关，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口，小王又不敢进去。我低声骂他，你还像个男子汉吗？这样，小王在我的推搡威胁下战战兢兢地摸进局长的办公室。正在打电话的局长头也没抬地问，什么事？小王一紧张，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我就代他说，我们住的那幢楼漏雨非常严重，请局领导想办法解决一下。日理万机的局长百忙中抬起头来，疑惑地瞅了我一眼说，这事让你们的组织出面，打个报告上来再说。我还要解释，局长的秘书进来说，局长，马市长通知到市政府开会。局长顺势站起说，那就这样。我俩只好告退。从局长的门里出来，小王长出了一口气，擦拭了一下额头，我定睛一看，小王满脸是汗。回来以后，牛老汉带上小王去找所在的下属单位，单位头头一听，大手一挥说，这是你们的私事，怎能让我给上级机关打报告，真是幼稚。从基层单位出来，老牛和小王不住地唉叹：这可怎么办？！大雨中，我们三个人在楼下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真是大眼瞪小眼，一肚子的愤怒又没处发泄。这时候，局长的司机王麻子中午吃饭，把车直接开到楼下，他从车里钻出来说，大雨中站在这里干什么？老牛苦笑了一下说，我们在看天爷啥时候晴咧。王麻子上楼后，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有办法了！牛老汉和小王急忙问：有啥办法了？我故弄玄虚地说，天机不可泄露，明天便见分晓。

　　回到家里，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楼顶漏水的情况，发现：每个房间暖气管道的地方漏得最严重，墙角和楼板缝隙次之。我把床下和沙发下面的东西收拾以后，让所有的盆盆罐罐全都下岗休息，也不再定时擦拭地上的水渍，反而多多地泼了一桶水，让地上真正变成汪洋大海。妻子不解何意，我说，明天你就会明白。

　　第二天麻麻亮，我斜躺在床上望着不断滴水的楼顶，倾听着门外的声音，果然，不到七点半，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王麻子愤怒的喊声。我故意慢慢腾腾地穿上衣服，开门一看，王麻子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人怎么搞的，水龙头也不关，走，看看我的房子。我心中暗笑，明知故问道：王师傅，有话慢慢说，何必生气。王麻子咬牙切齿地说，你要赔偿我的损失。我说，王师傅，你说我没关水龙头，你进来亲自看看。王麻子恨恨地进来，查看厨房和卫生间的水龙头，果然关得好好的。他站在客厅说，既然关着，地上哪来的水？我指了指房顶和墙壁，对一脸吃惊的王麻子说：王师傅，地上之水天上来，我向谁发火去呢？这时候，老牛和小王听见有人在门外喊叫，也出来看是怎么回事。看到王麻子在我屋里，他俩也凑进来，准备劝架。我对王麻子说，如果您不信的话，问问这两位师傅，让他俩说说是不是真的。牛老汉和小王异口同声地说，王师傅，老天爷这一回把我们害苦了，你也看看我们家，还不是汪洋大海。王麻子吃惊地说，天上下雨能下到三楼？我说，王师傅，过两天就会下到一楼，现在不是下到你二楼了么。

　　王麻子彻底蔫了，但他还心不甘地骂骂咧咧，这他妈的天爷。。。。。。

　　我们三个很同情地来到二楼，了解王麻子家受水的情况。王麻子的老婆双眼圆睁，对我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被王麻子用目光制止了。在王麻子家装饰豪华的客厅，只见正中的一幅名人字画被脏水从中间大大涂抹了一片，滴水把34英寸的彩电屏幕弄得污秽不堪，渗透的水渍在精心装修的屋顶制造成出一串串水泡，漂亮的窗帘、沙发、床单、木地板上，到处都有水滴光顾的痕迹。我不无遗憾地说，王师傅，真是太不幸了，我那里想到能连累您呢！

　　王麻子有气没地方出，就转而责问老牛和小王，你俩为啥不给单位汇报？老牛和小王一脸委屈地说，我们连局长都找了，可是没人管呀。

　　王麻子脸色铁青地骂了一句：这他妈的！

　　王麻子急匆匆骑上他的进口摩托车上班去了，因为局长要到市政府开会。临走，他叮嘱老婆把贵重的东西先苫起来，等他来了再说。

　　中午下班回来，只见几个民工在房顶上忙碌着支起了巨大的塑料布，把楼顶苫了个严严实实，几十卷新型的防水材料也拉到院子里，一个人冒雨站在院落指挥民工干活。

　　回到家里，屋子顶上和墙壁尽管还是湿的，滴水明显止住了，地上也有晾干的迹象。

　　老牛和小王听见我回来了，赶紧追过来，笑嘻嘻地在我肩膀上一人砸了一拳，轻声说，兄弟，你还真有两下子。刚才局办公室苟主任说，等到天一晴，就立马收拾楼顶。

　　我说，这是托人家局长司机的福，应该感谢人家王师傅。

　　小王猛地一拍脑袋说，对呀，要是王麻子住在四楼，咱们就都不受这些日子的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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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娃

以后点一次就可，不要搞这么多的声明！！我帮你删除！！

若荷

[QUOTE]最初由 山里娃 发表
以后点一次就可，不要搞这么多的声明！！我帮你删除！！ [/QUOTE山版太好了。
只是没有花，如果有花，就送给你一把。

元旦

问候了！

吴安臣

我倒写过篇《领导的司机》但现在才发现内容太单薄了，赶不上李兄的，学习了。

李子树

谢谢吴老师：
你的领导的司机可能幸运得多，
不象我家楼下的那个倒霉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