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春天盛开的爱情

独龙一世

　　麦香死了。

　　麦香是被一辆拉煤的汽车给轧死的。那是个赶场天，风子也在。他们一起去乡场买结婚用品，街上人多，时不时还有些大车小车在人群的惊叫声中拱来拱去。他们怕挤散了，就手拉手，风子在前，麦香在后，但最终还是被挤散了。等风子找到麦香的时候，麦香已被一辆拉煤的汽车给轧死了。

　　麦香死了，没有谁再听到风子说过一句话。他坐在麦香的灵前，一动不动。双眼，空洞而迷茫。

　　“麦香，我们结婚吧！”风子说。

　　麦香仰起插满野花的头，红的、黄的……五彩缤纷的花朵里歇满夕阳的余晖。麦香不回答风子，摆弄着手里的一朵粉红色的小花，只是笑。风子也陪着笑，笑着笑着风子的失望就从眼睛里浮了上来。“笨，还不明白？明年这个时候吧！”麦香扬起小花，碰了碰风子的鼻梁，嗔怪说。风子大喜过望，一蹦而起，要去亲麦香，麦香的脸在霞光中更红了。她偏过头，推开风子，撒开脚丫在原野里疯跑起来。风子不甘心，在后面大呼小叫地追着。麦香的那两条长辫，和着她的笑声在后背上美妙地跳动。

　　于是，风子就等。等待中，田野里麦香奔跑的情景更让他如痴如醉，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浸透着想像的幸福。每天，他都要翻几回日历，掰几回指头，计算立春的日子。立春了，他就每天到田野里张望几回，看看野花开没有。没开？再弯下腰，看看长花骨朵没有；有了花骨朵，再推算一下还要几天才开。

　　可是，春天来了，漫山遍野的野花开了，麦香却撇下他，走了。

　　麦香下葬那天，天阴阴的，山里的野花却开得特别地艳。风子像一根木头，被麦香的灵柩牵引着，跟在最后。泥土扬起来，平平的地上一个坟包渐渐地隆了起来……黄昏来临，木然了一天的风子，恍然大悟般匍伏在麦香的坟头，喃喃地说：“麦香，我们结婚吧！”几天来，风子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四周静静的，旁边，风子爸妈的抽泣显得格外响亮。突然，风子像想起什么似的，发疯一样跌跌撞撞跑得没了影子。身后，是他爸妈的吆喝与哭泣。

　　没过多久，风子采回了满满一怀的野花。他轻轻地放在麦香的坟头，然后仔细地，一根一根地插在了坟上。风子的动作极温柔，好像插在麦香的头上一样，生怕扎着了麦香的头皮。每年春天，他们都会顶一头细雨或是一抹阳光，来到野外，互相比赛着采摘，看谁的又多又好看。最后，麦香总是挑出最艳的小花，让风子给插在头上。现在，麦香的坟上，密密麻麻的野花，热烈地闪亮着。远远近近的蝴蝶，成群结队飞过来，扇动着薄如蝉翼的双翅，在花上翩翩起舞。

　　“麦香，我们结婚吧！”风子又一次喃喃地说。

　　“她已经死了，回家吧！”风子妈擦着泪，劝。她守风子一整天了，她怕风子出事。

　　打这以后，风子说话了，但重复的却是同一句话：“麦香，我们结婚吧。”在麦香的坟前，天天能见到他的身影。野花枯萎了，他就再采、再插，一个春天的野花，全开在了麦香的坟上。

　　可怜的风子，他真的疯了。村里人摇头叹息。

　　这是个秋末的日子，风子坐在麦香的坟前，重复着他那句永不变更的话。这一次，麦香的坟上，插着的不再是玲珑的野花，而是大朵大朵的鲜花，开得特别灿烂。

　　“这疯子去哪儿弄这个了？”村里人疑惑，嘀嘀咕咕地议论。

　　两天后，乡治安室三个人找风子来了，一直找到麦香的坟前才找着。风子正伏在麦香的坟头上插着鲜花。看到一行人，风子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皮，然后又小心地轻柔地插了开始插起来。

　　“风子！”一个人大吼，“你做的好事！”

　　风子立马给按倒在坟头，反剪了双手。风子挣扎着，他的头拱进了土里。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还是插下了手里的最后一朵。
原来，风子在山里采不到野花，就满山转悠，但采到的还是有限。有一天，他无意来到乡场上，竟偷了从县城买回来了鲜花。这可是乡上为了迎接上级检查用的，只买了五百盆，风子一次就偷了二十多盆，这还了得！治安室的人费了不少力，终于查到他头上来了。

　　“老王，你不能这样，他是疯子！”村长认识领头的人，给风子求情。

　　“他是疯子？”领头的人歪着头，不理会，手一挥，风子就被带走了。风子的身后，他爸妈拉着那个老王的衣服不停地说好话。

　　“麦香，原谅我，我不能给你换花了！”风子扭回头，看着麦香的坟，低声说。

　　说完，他的泪水，从脸上无声地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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