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文字——读李娟《阿勒泰的角落》有感

贵妃醋

文字，文字

——读李娟《阿勒泰的角落》有感

    这是一种怎样的意境呢？纯净中透着哲思，沉稳中流露童真，将一段艰苦游离的生活形态，浅笑成一份悠闲趣味的旅游手记，引领着读者，见识一个崭新的角落，认识一群边远的人群，在苦涩中学会享受生命之美——李娟，这位清纯的小女子，以一幅幅超乎清澈的文字素描，引领我前往遥远的《阿勒泰的角落》，赏读另一道风景。


    陈村说，这样的文字是教不出来。


    的确，通读全书，最为我所感动的，便是这些浑身沾满了阿勒泰独有风味的文字，每一粒，都似孩童般天真地扑闪着的调皮眼睛，又似老乡般散发出不加雕饰的实在脾性。这一粒粒干净、纯真、原生态的文字，描绘出大幅于我们而言，地域偏远、概念疏远的另一种生存状态，陌生、新奇、浑熟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些文字，就像是蜿蜒在戈壁中的一条清流，投影在人们的眼内、心里，激荡出一波波猎奇的激动，也让我们阅读到了属于这种文字的倔强的个性。仿佛面对着车水马龙的大都市，被太多或繁华或深沉的文字炼狱所包围，习惯了凡尘的俗见，各种繁闹的景象习以为常之后，如此这般深藏在边远疆域，村姑一般不加渲染的文字，忽一下映入视野，内心的震撼，冲击出视觉与心灵的欢喜。


    实在是喜欢极了书中一系列单纯又绝妙的描写，比如，“温孜拉妈妈实在是太胖了！如果从正面看的话，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就只是胖而已，胳膊比我腰还粗……这个老妈妈的屁股由于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只好举着屁股走路，举着屁股站立，并且举着屁股做，使这屁股跟一面小桌子似的，上面随便摆点什么东西都掉不下来……胖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容易呀。……从那以后，我们家裁缝店一下子声名远播，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身材纷纷慕名而来，腰粗臀窄的，肩窄胸宽的，斜肩驼背的……净干这样的活，实在是令人气馁”（《在喀吾图》）。找不到一组华丽的词藻，如此直白的陈述中，将一位人物的特性，形象又逼真地呈现，且，那么地印记深刻，让人难以忘怀。如此的描写，还有对叶尔保拉，对库兰，对喀甫娜，……，每一位人物，无论只是看作者拉完一盆面的陌生男子，还是生活在一起，整天只想睡觉却会为她们烧一餐早饭的老外婆，俱以大胆直呈的手法表现，丝毫不加伪饰，内心的感想，不修边幅，比喻绝妙，刻画专业，令人拍案叫绝。


    再比如，“洗衣服实在是一件快乐的事情。首先，能有机会出去玩玩，不然的话就得待在店里拎着又沉又烫的烙铁没完没了地熨一堆裤子，熨完后还得花更长的时间去一条一条钉上扣子，缲好裤脚边。其次，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还可以趴在河边的石头上舒舒服服地呼呼大睡。不过有一次我正睡着呢，有一条珠光宝气的毛毛虫爬到了我的脸上，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睡了。”（《河边洗衣服的时光》）。还有，“在阿克哈拉恋爱多好啊！尤其是秋天，一年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忙完，漫长而悠闲的冬天无比诱惑地缓缓前来了……于是追求的追求，期待的期待……劳动的四肢如此年轻健康，这样的身子与身子靠在一起，靠在蓝天下，蓝天高处的风和云迅速奔走。身外大地辽阔寂静。大地上的树一棵远离一棵，遥遥相望。夕阳横扫过来，每一棵树都迎身而立，说出一切。说完后树上的乌鸦全部乍起，满天都是……在遥远的阿克哈拉，乌伦古河只经过半个小时就走了，人活过几十年就死了，一切似乎那么无望，再没有其他任何可能性了。世界寂静的喘息，深深封闭着眼睛和心灵……但是只要种子还在大地里就必定会发芽，只要人进入青春期就必定会孤独，必定会有欲望。什么原因也没有，什么目的也没有，我妹妹就那样恋爱了。趁又年轻又空空如也的时候，找个人赶紧和他（她）在一起——哎，真是幸福！”（《在戈壁滩上》）。如此的清灵无饰，让我无端猜测，这个女子，该有一颗怎样晶莹剔透的欢心，对人，对事，对万物。是的，这样的文字是教不出来的，也是一颗复杂的尘心所写不出来的，唯有这纯色的天地才能浸润和滋养。这文字的妥帖，一如刘亮程评价的那样——“我相信土地会像长出麦子和苞谷一样长出自己的言说者，而李娟，就是这样一个言说者。”这，是属于李娟自己的境界。


    这本书，我是坐在地铁上读完的，在阅读的过程中，好几次，因为置身于书中勾勒的场景，从情节中恍然醒来时，发现差点就错过了站。匆匆起身下车，嘴角却还停留着不曾卸下的微笑，为叶尔保拉，这个调皮好动的小男孩永远的不消停，为逃避带外婆出去玩这件头疼的事儿，为在桥头捡土坯木料造一所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这件浩大的工程……是的，这些人物，这些生活，是那么的微小，那么的平淡，微小到在游牧地区随处可寻，平淡到在作者的笔下是如此的不惊不慌，因为，大家就是以这么个状态存在着的嘛，也因为，反应真实的生活嘛！（呵，借用一下李娟的语调。）


    也许，正是这真实，让读者领略出这群在贫困中游牧着的人们，是多么地可爱，多么地容易满足啊！当这些质朴的文字所营造出的房子，无法安置下这群人的真实烦恼、真实快乐时，他们从书中，跑进了阅读者的脑海中，勾画出一幅幅属于社会底层的生活场景和情感姿态，如雪夜里赖在柜台边一口接一口喝着啤酒的男人，它们在读者的脑海里，久久不愿散去。


    在地铁这么嘈杂的地方读《阿勒泰的角落》，是件多么享受的事情啊！（呵，再次借用一下李娟的语调。）我是那么满足地沉浸于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一直坚守着的乐观与坚韧，沉浸于在嘈杂的人流中享受这些平俗的闲言碎事所带来的人生静美的感叹。而我更惊异的，是在这片寂静的土地上，竟会开出如许多如荼的乐趣，它们在消沉中振奋，在艰苦中积极生长，像顽强的芨芨草，延伸进每一寸可能繁衍的土地。是的，李娟便是如此手执一枝生花的妙笔，持一颗清澈通灵的柔软之心，繁衍了游牧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并以一惯豁达明艳的姿势，傲然挺立于荒芜的戈壁之上。


    “一切智慧，俱于黎明中醒来。”于是，文字里的这些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俱于生活的困苦中，为自己披上了快乐的满足，为一颗糖，为一些野木耳，为几块土坯……凡尘的苦难，皆蒙上了快乐的因子。


    达摩达拉说，世界上再没有比自由地欣赏广阔的地平线上的人更幸福的人了。


    所以，这群身处艰苦游牧状态下的人们，习惯着这种不富有，却能够与自然无比亲近着的，能够心无羁绊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于是，诞生了此书文字中种种的遇见，与分离。然而他们始终是坚强的，在所有的分离中，在文字的情感深处，充溢着期待，希望，梦想，和明亮。


    阿勒泰的角落里，流淌着许多物质贫瘠，生活困顿，却自我愉悦，精神富有的平常事，而经营着这些平常事的平常人们，又是以那么独特的心理，在追求与满足之间，寻找到平衡的释放与快乐。所有的激情，继续一如既往地来往于夏与冬之间，来往于游牧与定居之间。读这些文字，仿佛在聆听一曲曲高亢纯净的牧歌，关乎青春，关乎阳光，关乎一切的美好。


    这是属于李娟的文字，也是属于阿勒泰的文字，更是属于那些平凡游牧者的文字。文字很边缘，就像地图上的阿勒泰一般，文字又是这般沁心，一如缓缓流经戈壁沙漠的清流一般。


    祝福李娟，祝福这片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袁光熙

　　坐沙发，赏朋友新作。

徐慧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李娟与阿泰勒浑然一体了。问好贵妃！

张谋

她的字很清澈，很纯粹。

lichezhiyuan

安心的在平实的生活里，安心的在清新的文字里，就像躺在自家的小床上，正是有了这份安心这份宁静，文字，才开始有了攥紧人心的力量！欣赏贵妃老师佳作！赞一个！

于文华

通过贵妃醋文友的介绍，加深了新疆女性散文作家李娟散文的认识与了解……问好朋友！

高迎春

读一本书，就是读一个人。人的心境，与生存的环境有关，地域狭窄，人就必然压抑一些；地域宽阔，人就必然豁达一些。所以，地域文化中，必然渗透着作者的性格。这样的解读，清晰自然。为二位鼓掌！

贵妃醋

谢谢各位老师！我的解读，还不够完美，请大家多提修改意见。再次感谢

文珺

也非常喜欢李娟，那是一个天然神奇的女子，学习版友的解读，问好

冰莲花

是新疆阿勒泰独特的地域风情成就了李娟。
是现在倡导的原生态潮流成就了李娟。

木门长子

文字就是应该自然流淌的，任何的造作都没有意义，李娟的成功也许正源于此吧！问好贵妃！

周施梅

这位清纯的小女子，以一幅幅超乎清澈的文字素描，引领我前往遥远的《阿勒泰的角落》，赏读另一道风景。
--------很高兴读到贵妃醋这篇文字，去年就有文友推荐李娟的作品，读来果然水一样清新自然。贵妃醋的解读和感悟，让我对她的作品有了更深的了解。问好贵妃醋！

袁光熙

　　“陈村说，这样的文字是教不出来。”
　　——很有同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写作风格，教不会，也学不了。只能借鉴参考。有不同风格的文章，才有文学界百花齐放的春天。
　　感谢作者介绍了这位来自新疆阿勒泰独特地域的作家李娟。
　　问好贵妃！

zfx875206

以大胆直呈的手法表现，丝毫不加伪饰，内心的感想，不修边幅，比喻绝妙，刻画专业，令人拍案叫绝。

对李娟文字的特点，和李娟文章中所描绘的人物场景，把握得很不错，引用也很得当，问好。

房子

读文字读得入心，评得恰当。足见领悟的学识与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