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电梯

刘满园

                                               刘满园

    局里通知周一早上8点半开会，小乔偏偏就睡着了。原打算8点一刻提前到会场的他，紧跑慢跑，8点18分才赶到机关的大楼底下。这里已然等满了上楼的人，而电梯的指示灯还在指示着上行。小乔想步行上楼，脚步都拧向楼道口了，却又退了回来。19层是个啥概念，他早就体味过，跑上去最少也得13分钟，而且，头都要转晕。

    小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样子，引起了大家的好奇，不知哪个单位一个亮妹，挺妩媚地回头瞅了他一眼，嘴角还露出微笑来，令人想入非非的那种。政府这幢综合大楼上，数十个单位集中办公，认不出来的人，多了去了。跟小乔同单位的几位资深科长，也在等着电梯的行列里，看到他这幅匆忙的样子，也都抿着嘴儿取笑他：不忙啊小乔，周局长还没有上去呢。昨晚唱去了还是洗去了，来这么晚？今天的会议一把手出席，至关重要呢，别迟到误事儿，啊！

    小乔只有笑笑，算是回答。谁叫自个儿是搞后勤服务的呢，每次开会，都得提前到场，去做搽桌子摆位牌倒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这些家伙，明明不怀好意，他却不能计较什么，半个不字都不能说。后勤工作，说起来是为大家服务，其实更多的时候，还是要倾向局领导一些，对他们敬重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这个服务岗位上呆得久了，注定会遭到同志们的嫉恨，他们背地里一定在喊自己“狗腿子”，不过想想也很正常。其实，他们见着局长副局长，依然那样毕恭毕敬，只不过，过后嘴劲大一些，总会吹吹牛说说大话，说自己不事权贵，绝不会见了头儿就点头哈腰，该怎么样松弛，还怎么样松弛。

    就在这时，周局长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走路一贯风风火火，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每回上下电梯，周局长都不愿意过多等待。把时间熬在这样毫无意义的事儿上，简直就是浪费宝贵的生命。这是周局长闲聊时，反复表达过的意思。可是，这么多的单位，就这么个通道上上下下，机械的东西，也不能随便调整，不等也没有别的好办法。那又不是专车，一人一辆，来去自由。当然了，周局长也有自己的应对措施，就是提前或者靠后上楼，这样就能错过用梯高峰期，避免漫长的等待。还有就是每回上上下下，总有人陪同，总有人事先作些准备。今天，显然是个例外，没有看到那个眼疾手快的孙主任。

    不过，就在周局长到来之时，电梯依然下行了，而且，很快就能到达1楼。周局长的到来，资深科长们早就看见了，他们本能的喊了声，周局长早！而且有点异口同声，声音十分响亮。周局长虽然只是点了点头，可这动静还是大了点，等在电梯门口的好多人，都随着那一声问候回了一下头，认识的挤出一丝笑意，冲周局长笑笑。不认识他的同志，心说，哦，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周宇周局长啊。

    说话间电梯就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咔哧一声，敞开了胸怀。小乔跟同单位的科长们，都闪在一旁，明显要让周局长先上。本能，纯粹是本能，等在电梯口的更多人，竟然都不约而同，让开了一条道。周局长旁若无人，径直走了进去。让过周局长，别的人也就不客气了，一拥而进，谁也不顾谁。可是，逢着让得最早的小乔进去时，电梯已经显示了“满员”，他上不去了。就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黄盖老科长还给他扮了个鬼脸，并招了招手，意思是，一会儿见。

    小乔气死了，电梯这一上一下，就不是一会儿的事了，要好大一会儿啊。等着这下一趟上去，就有超过8点半的危险。这样想着，小乔还掏出手机，打开看了看时间，8点24分。看来这一上一下，最少要5分钟时间，中间要是再多停留一些，还要超过这个数字，那样自己今天绝对迟到，至少不能赶在周局长前面进入会场。记得上次职工大会，他提前了10分钟，还挨了批评，看来这回又得如此。这回挨着批，就不会那样轻描淡写了，局长大人一准会借题发挥，杀鸡给猴看的。小乔这样思谋着，更加心急火燎，可也没有办法。他暗暗想像着，也许周局长会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取讲话稿，顺便再泡一杯茶，或者上个卫生间。这样的话，自己还有机会。

    可一想起办公室的孙尚相孙主任，小乔的希望再次化为泡影。孙主任何许人也，典型的好主任，每次把周局长关注的事儿，事无巨细，全都收拾得慰慰贴贴的，讲话稿，口杯，热气腾腾的明前茶，恐怕早都整整齐齐置放在主席台上了......

    果然，刚好8点30的时候，小乔终于上到19楼，来到会议室时，会议室里一切都准备停当。他近乎偷偷摸摸着溜进会场的时候，猫了一眼主席台，周局长的中心位置还在空着。小乔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来，他想，自己可能也太有点谨小慎微，简直就是杞人忧天嘛。不过孙主任好像刚刚忙完，看见他进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近乎8点50的时候，周局长才赫然出现在会场上，才笑意盈盈的看着同志们，会场里立刻鸦雀无声下来。随即，周局长宣布会议开始，并拿腔作调念起孙主任弄好的稿子来。是啊，春天到来，万象更新，植树造林工作又得如期开展。不过，这天的植树动员会议，小乔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想起刚才电梯里的一幕幕，小乔一直在周局长脸上捕捉着什么。周局长停留在电梯门口那阵，明明看到了自己，他要一琢磨，跟上次相比较，那自己今天不就迟到得多了......

    会后，大约5点40的时候，小乔借口送一份不太重要的文件给周局长，其实他想探听一下周局长的虚实，看看他对自己可能的迟到有没有印象。看得出来，周局长今天心情好。瞅着这样笑意盈盈面容，小乔才彻底放心下来。正好，周局长好像要下楼。就冲小乔说，去把办公室里那些宣纸，给我送下去放车上。就在小乔离去时，周局长说，等等，我们一同下去，这里还有几本书，一些资料，我得带回家去，晚上挤出时间看一看。

    小乔赶紧跑到电梯口，想替周局长开好电梯，再喊他下去。多少次，小乔看见孙主任都是这样做的。下午，孙主任好像有啥临时工作去安排，先走了一步。大楼里更多的人都下班了，按说不该拥挤的，可电梯指向却一直下行。最后，好不容易眼看都上到18楼，红色箭头突然又转为下行。小乔气得直跺脚，狗日的电梯，就是不争气，怎么遇着我就这样不听招呼呢。小乔，好了吗。周局长已经问了两次，电梯还是没有上来。稍许，周局长提着一个手提袋，悠悠然从办公室溜达出来，他可能等不及了。可是，也怪，就在周局长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指示终于上行了，而且很快就到10楼，11楼……

    小乔就想，这狗日的电梯，也他妈会阿谀逢迎，真是怪事儿。他甚至想起，多少次，好像都是这样，正当周局长走进电梯口的时候，那紧闭着的门洞，就赫然敞开了。每次都那样恰到好处，令人叹为观止。

    可是，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到了18楼，17楼，还有15楼，都有人不断添加进来，跟小乔他们一同下行。到15楼的时候，进来一位中年女人，收拾了许多废旧书报，大包小包许多，折腾了半天。而且，那女人放好垃圾，一转身子，差点跟周局长撞了个满怀，胸前有些脏乱的凸起部分，几乎已经触在周局长的身体上。周局长的脸上明显掠过许多不快，这可把小乔吓坏了，可他也无计于施。出电梯的时候，他无意中喊了一声周局长，那个女人一听，拧着屁股冲出电梯，狠狠地斜了他们一眼，也不让路，只顾收拾自己的东西。

    周局长一听小乔这样招呼自己，更加不高兴，几乎是狠狠挖了小乔一眼。就在他们走向周局长的丰田霸道的时候，开车的甘师傅早已跑将过来，接住了周局长的手提袋。

    小乔啊，以后，要多向老黄科长他们学学，还有甘师傅，看看人家处事为人，多么灵活机智，啊？小乔心里明白，周局长这是在变相批评自己呢。也许，刚才当着那个女人的面，不该喊那一声“周局长”，大概，只有早上那声“周局长”，喊得最合时宜吧......

    汽车开走了，小乔满脸茫然地矗立在电梯门口，好半天，都无法挪动脚步。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2-5-23 16:40 编辑 ]

荦春

抓住细节把人物刻画得活灵活现！学习了！

邱天

刘版这个，没有编辑好啊！

雪里红

拍马屁真是绞尽了脑子,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小说讽剌味很浓

敬一兵

场景集中而又别致，上下之间的等候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安排紧凑一气呵成，这种用环境映衬人物内心世界的写法值得借鉴。再者小说曲笔与讽刺的韵致十分浓郁，借物寓意的味道宣泄酣畅，彰显了文章的重量感。欣赏！

刘满园

原帖由 荦春 于 2012-5-17 06:09 发表
抓住细节把人物刻画得活灵活现！学习了！

谢谢这么早就来读，谢谢。

刘满园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2-5-17 07:27 发表
刘版这个，没有编辑好啊！

是的是的，昨晚喝了两杯，老早就贴上去了，没有编辑，这阵儿编好点了。谢谢邱版关注。

刘满园

原帖由 雪里红 于 2012-5-17 08:55 发表
拍马屁真是绞尽了脑子,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小说讽剌味很浓

谢谢雪里红，谢谢老邻居。

刘满园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2-5-17 09:12 发表
场景集中而又别致，上下之间的等候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安排紧凑一气呵成，这种用环境映衬人物内心世界的写法值得借鉴。再者小说曲笔与讽刺的韵致十分浓郁，借物寓意的味道宣泄酣畅，彰显了文章的重量感。欣赏！

谢谢敬版，谢谢解读鼓励。

暴雨迎风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2-5-17 09:12 发表
场景集中而又别致，上下之间的等候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安排紧凑一气呵成，这种用环境映衬人物内心世界的写法值得借鉴。再者小说曲笔与讽刺的韵致十分浓郁，借物寓意的味道宣泄酣畅，彰显了文章的重量感。欣赏！

小小说情节集中，刻画小人物细腻传神，别说人，连电梯都会拍马屁。细节的设置很精当，最难忘那个捡垃圾的女人，看似随意一笔，实则用心，她是不屑什么狗屁局长的，因为她无所求。无欲则刚！！小说有厚重感，讽喻性强。

木门长子

官场感悟，一个字“难”！

徐慧莉

有讽刺意味，学习了。问好老师！

刘满园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5-17 12:07 发表
小小说情节集中，刻画小人物细腻传神，别说人，连电梯都会拍马屁。细节的设置很精当，最难忘那个捡垃圾的女人，看似随意一笔，实则用心，她是不屑什么狗屁局长的，因为她无所求。无欲则刚！！小说有厚重感，讽喻性强 ...

谢谢迎风精到的解读，不胜感激。

刘满园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5-17 12:30 发表
官场感悟，一个字“难”！

谢谢木门版主来地，谢谢。

刘满园

原帖由 徐慧莉 于 2012-5-17 15:35 发表
有讽刺意味，学习了。问好老师！

谢谢来读，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