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鳝王

雪里红

                                 毒鳝王
                                                                             文/张洪川

       天刚麻麻亮，岩佛湾的鸡还在一只接一只打鸣，村前那一大片黑黢黢的水田里游移着时隐时现鬼火一样的亮光。

       柱子赤足立在水田里，眼睛不停地左瞟右瞟；头转动着，头上矿灯的灯光也就跟着转动。柱子手握鳝夹，时不时准确出手，一根或大或细的黄鳝在鳝夹下拼命扭动身子。鳝夹一松，可怜的小家伙就这样无奈地滑进了腰上系的笆斗里。

        一百多条黄鳝在里面不安份地蠕动着。

        动，动，龟儿子们，你再犟，犟得过老子吗？别看你们现在爬得欢，早晚会成为别人桌上的下酒菜。

        柱子呸地一声吐泡口水，对着笆斗里的黄鳝得意地笑。笑过，又深一脚浅一脚在水田里游走。田里的烂泥挤擦着脚趾头，痒酥酥的，比自己晚上睡不着想婆娘时的心还痒。

       妈的，这么多天了，咋一次都没碰倒过鳝王，莫不是怕了老子？你龟儿子不出来，我咋跟杏花交待嘛？柱子恨恨地想。

        一想到杏花，柱子的脸就发起烧来，身体的下面就慢慢起了变化。

        杏花美，瓜子脸，柳叶眉，小蛮腰，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勾人魂魄。最有特色的是她那两弯柳叶眉的正中，居然长有一粒好看的美人痣，衬得杏花的脸格外妖娆。

        岩佛湾的人都说，杏花是仙女下凡呢。说的时候，顺带想起了三才。想起了三才，又都摇摇头，叹口气说，哎，狗日的三才。

        三才冲，三才超，三才的脑壳起包包。这首儿歌，岩佛湾的小孩几乎都会唱。三才骚冲，是个超哥加天棒，搞个建筑包工队，挣了几个钱，眼睛里蒙上了猪油，不认乡里乡亲了。不但克扣工资，还死皮赖脸故意拖欠，跟他做活路的乡亲哪个不是拖儿带女等钱用的嘛。他倒干脆，一句话没钱就想把人打发了，亏他龟儿子想得出。现在被人整得脑壳起了包包，死人板板一样瘫在床上，活该！

        可怜的杏花，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也许，三才连牛粪都不如。牛粪呢，总还有点营养供鲜花生长，他三才呢，狗屁没有，死人板板一个。

        想起了杏花，那些年轻一点的男人心里就骚动起来，有婆娘的，翻身就爬到婆娘身上；没婆娘的，手就伸到了下面打起了手枪。一朵盛开的鲜花摊上一个瘫了的男人，自然会招蜂引蝶。可还没听说哪个男人得了手的，都说，杏花是带刺的玫瑰，只让人看不让人碰呢。

        柱子真的想不明白，岩佛湾那么多骚情男人，杏花咋就会看上自己呢。不就是一条黄鳝吗？有什么可怕的？

        说归说，要说不怕，那其实是假的。不光他怕，捕鳝为业的人都怕它。以前下水田看见了它，柱子就会赶忙跑开，远远地躲开它，有时甚至连田都不敢下。

        都说鳝王成了精，看见了都要倒霉，更别说去抓它，谁抓它谁都得死，这是捕鳝为业的人最忌讳的事。可不敢惹它，虽说自己是光棍一根，烂命一条，但这条烂命好歹也要留着，自己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呢，死了可不划算。

        柱子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珠子瞪得溜圆，人竟似痴了，呆了，木头人似的动也不敢动一下。

        鳝王！

        面前真的是鳝王！通体赤黄，没有一丝黑斑；身长体粗，体形超过一般黄鳝的三四倍，长像一条菜花蛇，脑袋竟有个鸭蛋那么大。狗日的东西，不知祸害了多少小生灵，肚子胀鼓鼓的，懒洋洋地趴在水里一动不动。柱子立在面前，它却不屑一顾，根本不把柱子放在眼里。

        柱子想拔腿跑，脚却不听话，不肯挪动。柱子想到了杏花，想到了她那水汪汪的杏眼，想到了杏花轻捏自己的手心，樱桃小嘴对着自己耳朵小声说的那句话——

        柱子，你有胆量将鳝王捉来送给我，我就跟你那个。

        咬咬牙，心一横：死就死吧，早死早投胎，怕过裘！老子就要抓你，看你能把老子的卵子咬下来不成。

        毕竟是捕鳝高手，柱子鳝夹一晃，夹上就摆动起来。柱子斜过身，鳝夹一松，鳝王掉进了笆斗里。鳝王刚进去，只一小会儿，笆斗里就出现了轻微地晃动，接着就听到噼哩叭啦直响，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激烈，像炒苞米到了最后关头一样，呯呯啪啪响过不停，最后慢慢地没了一丝声息。

        柱子好奇，揭开笆斗的盖子，往里瞅，瞅着，倒抽一口凉气。

        一百多条黄鳝，个个遍身伤口，鲜血淋漓，全都龟缩在小小的一个角落里，像叠罗汉一样垒在一起，有很多还被咬成了两截。鳝王趾高气扬立在鳝群前面，嘴向前伸一下，鳝群就抖动一下，像是怕得要命。

        鳝王又伸嘴，柱子还没看清，鳝王的嘴里就叼住了一条拇指粗的黄鳝。黄鳝拼命挣扎，但却似羊如了虎口，挣扎和反抗只是徒劳。转眼间，那么粗的黄鳝，只剩得半截在不停摆动。鳝王嘴里嚼得喀嚓喀嚓响，不时伸嘴唬一唬怕得要命的鳝群。

        毒呢，你个狗日的，比人都毒呢。人再毒也不敢吃人，你龟儿子咋这么凶残，连同类都不放过。

        柱子气不过，掏出鳝夹，快速地往笼内伸去，钳住鳝王的尾巴，用力一夹。鳝王陡地受这一夹，扭动身子环绕住鳝夹向上爬，目露凶光，张开嘴就向柱子的手咬来。柱子呀的大叫一声，慌忙缩手，鳝夹也顾不得取了，又急急地将盖子盖住，心还咚咚地跳个不停。

        三才死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柱子正沉浸在杏花温柔体香迷人胴体的回味中，还没回过神来。

        三才咋会无缘无故死呢？莫不是因为——

        他呀的大叫一声——

        鳝王！

        撒开腿，脚下抹了油，三滑两滑就滑到了杏花家门口，推门，纹丝不动，门上了栓。

        翻过院墙，柱子轻手轻脚往里走。走到窗台下，屋内有悄悄的说话声，女人的男人的都有，柱子屏住呼吸，立起耳朵听。

        心肝，这下我们可以长久在一起，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哼，还说，都是你出的鬼主意，害得我让光棍柱子占了回便宜。

        莫生气嘛，这还不是为了你我的将来好，来，亲一个。

        你就不怕柱子去告吗？

        怕？怕他个裘！就他那个窝囊像，他还敢告？再说，就是告了，也是他害的，要枪毙也要先枪毙他。莫说了，我想你了。

        屋里没了说话声，有的只是男人气粗粗的喘息和女人骚情的叫床声。

        柱子的脸抽搐了几下，心就跟着抖动起来。

        都说鳝王最毒，咋人心比鳝王还毒呢。

        柱子真的想不明白。



[ 本帖最后由 雪里红 于 2012-5-17 22:07 编辑 ]

木门长子

语言很精美，故事也好！

再排下版。

徐慧莉

喜欢老师的语言。问好！

刘满园

好小说，人鳝同一，心肠狠毒，而人心，更凶狠些，人物鲜活，故事抓人。中间三才死了，那地方，再交代一下。柱子把鳝王给了那个女人了没有，里面的的男人也该有所交代，三才究竟怎么死的？都该巧妙交代一下。问好雪里红，精华作品。

暴雨迎风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2-5-17 16:01 发表
好小说，人鳝同一，心肠狠毒，而人心，更凶狠些，人物鲜活，故事抓人。中间三才死了，那地方，再交代一下。柱子把鳝王给了那个女人了没有，里面的的男人也该有所交代，三才究竟怎么死的？都该巧妙交代一下。问好雪里 ...

小说语言很有特色，灵性，生活，生动，故事情节曲折，最后逆转，结尾让人回味。支持精华！！

荦春

故事曲折，语言生动有灵性。学习了！

雪里红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5-17 12:36 发表
语言很精美，故事也好！

再排下版。

谢谢来读，好久没来了，都忘了要排版了。

雪里红

问好朋友，多多指教。

雪里红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2-5-17 16:01 发表
好小说，人鳝同一，心肠狠毒，而人心，更凶狠些，人物鲜活，故事抓人。中间三才死了，那地方，再交代一下。柱子把鳝王给了那个女人了没有，里面的的男人也该有所交代，三才究竟怎么死的？都该巧妙交代一下。问好雪里 ...

你好，谢谢刘版的肯定。三才的死，是因中了鳝王之毒而死的，相关的情节，我都放在对话中了，着墨不多。至于男人，相像成一个同杏花一样狠毒的奸夫就成，留给读者一点空间吧。。

雪里红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5-17 17:23 发表
小说语言很有特色，灵性，生活，生动，故事情节曲折，最后逆转，结尾让人回味。支持精华！！

谢谢迎风版主的点评，由于工作关系，差不多一年没上论坛了，想念各位朋友。

雪里红

原帖由 荦春 于 2012-5-17 18:10 发表
故事曲折，语言生动有灵性。学习了！

谢谢来读，你的小说越写越有味道了，向你学习！

曾经沧海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2-5-17 16:01 发表
好小说，人鳝同一，心肠狠毒，而人心，更凶狠些，人物鲜活，故事抓人。中间三才死了，那地方，再交代一下。柱子把鳝王给了那个女人了没有，里面的的男人也该有所交代，三才究竟怎么死的？都该巧妙交代一下。问好雪里 ...

同感，很有特色的小说，支持。

暴雨迎风

提读

万里

人是百灵之首，竟连毒也占了个先！语言干净，不拖沓，有特色，喜欢！问好老师！

雪里红

原帖由 万里 于 2012-5-25 20:08 发表
人是百灵之首，竟连毒也占了个先！语言干净，不拖沓，有特色，喜欢！问好老师！

谢谢朋友来读，问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