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朵朵讲故事系列——牛鬼蛇神

王小忠

　　我和朵朵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但在关键时刻，朵朵却依然保持着底线，在几近深入和浅出的边缘，她却表现出惊人的沉稳，不让我越雷池半步，这是件十分郁闷的事。
　　相好的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年底了。
　　这天，我和朵朵在大街上散步。尽管是冬天，阳光还是很温暖的。
　　朵朵紧紧握着我，我们随心所欲，一路走一路看。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好多年，我的心里也多多少少有点儿厌倦，可是却无能为力，说什么也是白塔，生活着的人们永远无法逃离脚下的这片土地。
　　广场最近有了些变化，人群多了起来，彩带也多了起来。大大小小的会议，热热闹闹的集会都在这里。真的好久没有感到这么温暖过!
　　自从和朵朵相好后，我发现其实她并不是倔强而冷漠的人，朵朵有着许多女孩儿无法具备的可人和温柔。但是朵朵的温暖和柔情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她不会轻易施展出来。
　　我说：“朵朵，你是个顽皮、任性的孩子。”
　　朵朵问我：“这么短的时间就开始挑刺了?”
　　“我早就习惯了。”我说。
　　朵朵说：“都是我惯出来的。”
　　我说：“爱屋及乌。”
　　我的生活发生着很微妙的变化，这样的变化在我的人生历程里大概是第一次。
　　我的饭量增加了，兴趣也由码文字渐渐扩展到下棋，喝茶，听音乐，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源自爱的伟大!
　　朵朵的手很柔软，几乎没有骨头。她的手在我的掌心衍生出甜蜜的幸福。
　　我们沿街行走，看见漂亮的鲜花店一家连一家。
　　我们沿电台大厦转过一圈，听见来自全国各地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座城市太热闹了!以前怎么就发现?诚然，大家都在忙乱的生活中东奔西跑，谁的心思会停留在这些细节处?
　　广场上越来越热闹，我和朵朵来到广场中央的时候，影子已被踩在脚下。朵朵依然那样紧紧挽着我，不弃不离。我心里偷偷笑着，看来想甩都很难甩掉了。
　　广场中央雕有一枚巨大的海螺，高高在上，像高傲的天神，它关注着在这里活动着的众生，从不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也让你看不出慈悲或凶恶。
　　记得一年前和朵朵去九层佛阁，壁画上的佛像看起来狰狞至极。后来我对朵朵说起这件事，朵朵笑着对我说，那么慈祥的护神你却看到了狰狞，是因为你的心底满布邪恶，心怀不慈悲的人是看不出护神慈悲的。后来我翻看过许多书籍，大致如此。朵朵的话语充满慧性，真是小看这丫头了。
　　我们从海螺广场上走了一圈，刚准备回家的时候，朵朵遇到了熟人——头发花白、腰身佝偻的一位大叔。
　　于是朵朵又说起前些日子的一段事儿来!
　　朵朵说：“他叫南木加，是昂拉的牧民。”
　　我说：“你本事真大，和昂拉的牧民都成熟人了。”
　　“切!”朵朵瞪了我一眼，说，“元旦前夕，组织上派我们去慰问退休的老同志。”
　　“他是退休的老同志?”我有些不解地问朵朵。
　　朵朵说：“是呀，因为他骟羊羔的技术超群而成了兽防站的兽医大夫。”
　　我听朵朵这么一说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朵朵说：“这又什么好笑的?那个年代这样的事情多如牛毛!”
　　于是朵朵又说起另一件令人笑破肚皮的事来。
　　朵朵说：“那个时候南木加身强力壮，成天在草原上劳作，尽管很累，但丝毫不敢忘记‘早请示，晚汇报’。有一天，他被一群人拦住问话，说家里有没有‘牛鬼蛇神’?他哪里知道什么是‘牛鬼蛇神’呀。工作组是地方的牧民，他给南不加翻译说，‘牛鬼蛇神’就是挂在墙上烧香磕头的神像。南木加说，‘央个，央个，赖央个，客日子嘛rai宁央个(藏语：有呢，有呢，肯定有呢，一个不是，两个有呢)!’于是大家去他家里，结果一看，挂在墙上的是两幅伟人的画像，南木加就被当场五花大绑关进牛棚。”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大笑起来。
　　朵朵说：“在牧场上放牛的他当时真的不知道什么叫‘牛鬼蛇神’。”
　　朵朵这么一说，我不禁唏嘘起来。是呀，在牧场上放牛的他怎么知道‘牛鬼蛇神’的含义!简直太荒唐了。
　　南木加就在我们的身后，我禁不住回顾，他的身子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下缓缓消失在人群集聚的地方。
　　朵朵说：“这些都是三木智主任讲给我的，我都记载着他当时的话，我那记得住绕口的藏语呀!”
　　朵朵又说：“他蹲了几年牛棚，后来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腰就佝偻了。可是他的手艺却没有丝毫受损，没过几年，南木加就到草原兽防站工作了。”
　　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知道，那个年代如此荒唐的事情不计其数，但它毕竟过去了。
　　朵朵说：“快走吧，饿了，过几天就和和你一样瘦。”
　　我笑了笑说：“免得你天天唠叨着减肥。”
　　我们走出海螺广场的时候影子已经在脚下拉长了许多，广场上空的彩色气球来回飘荡，这些气球似乎显示出它们内心的不平而纷纷发出“呜呜”的反抗声。
　　我对朵朵说：“这些气球很委屈的，干么不把绳子剪短让它们自由飘荡呢?”
　　朵朵说：“会议还没结束。”
　　“气球与会议有啥关系?”我问朵朵。
　　朵朵笑着说：“为了庆贺呗!”
　　我无言。
　　朵朵说：“这些气球都是租来的，一个一天要吃好几百，它们要坚持到底。”
　　“真他妈的比‘牛鬼蛇神’还荒唐!”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朵朵见我如此动气，笑着说：“你就习惯着吧，当那一天你感觉到我们的存在不荒唐的时候你就够境界了!”
　　2012.5.15

刘满园

精炼耐读的语言，读来舒畅。作品中故事和现实中的见闻形成鲜明对比，又有着某些暗合，有些反讽意味。仔细读来，作品寓意深刻，直面现实，但这样的题旨不好把握，慎之又慎才好。

敬一兵

文笔不错，叙述质感，欣赏并问好。

邱天

过来欣赏一下。

暴雨迎风

线索明晰，一路走来一路不经意地通过对话反映现实生活，有对生活的深刻感悟，有对时弊的暗讽，看似随意，实则精心。故事不错！！

王小忠

谢谢各位朋友的点批

木门长子

故事不错，学习！

王小忠

呵呵，正在努力中，多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