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二拐子

雪里红

                          神算二拐子
                                                                   文/张洪川

　　他们都说二拐子疯了。

　　二拐子就是我。其实我根本没有疯，疯没疯我自己还不知道么？

　　我偏不跟他们争辩，懒得理他们。不就是出了一次车祸，那有那么巧就撞坏了脑子的？其实我在心里偷偷地乐，至于我乐什么，我会悄悄告诉你，不跟他们说。

　　我这人天生胆小，见不得血，见了血浑身就像筛米糠一样筛个不停，他们都说我是在打冷摆子。我连鸡鸭这些小东西都不敢杀，想吃就买包烟请村里人帮忙杀，村里大人小孩都可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窝囊废物。当然，这是在以前，现在谁敢，我就会拧下他的脑袋来。就像拧鸡鸭的脖子一样，喀嚓一声，嘿嘿，断球了，眼翻白了吧。

　　我现在特别喜欢杀生，村里有杀生的活儿不去找屠夫，总爱找我，说我杀的家禽生畜干净利落，肉吃起来爽滑鲜嫩。就连疯狗我也照样宰，提着棍子撵得它们四处乱窜。但它们窜得再快，最终还是跑不赢我。它们有时被撵得急红了眼，会掉过头向我扑来。我才不怕。一棍子下去，包管它的脑浆迸裂脑袋开花。村里的狗见了我就夹着尾巴往一边躲，躲不过就趁夜黑偷偷地逃，现在差不多逃光了，剩下的都是些瘦骨伶仃老得掉了牙的母狗。我才懒得理它们呢。

　　村里人找我杀鸡鸭，我是不要他们买烟的。我会指着他们的鼻子骂，连鸡鸭都不敢杀，你也配当男人吗？还不如死球算了。有人被我骂得脸色难看，气粗粗提了鸡鸭回家自己杀，总被老婆骂得狗血喷头。吃惯了我宰的鸡鸭，再吃他们自己杀的，简直形如糟糠，味同嚼蜡。

　　嘿嘿，你说，我能不偷着乐吗？

　　村里人不敢吵架了。以前，碰见村里人吵架，我就会抄着袖子往一边绕，生怕会扯上自己。现在我特别喜欢打抱不平，只要有吵架声，我就会挺身而出，管他对的错的，一人给一个重重的耳把子，打得他们眼冒金星猪头马脑似的，没人跟我还手。他们都说不跟疯子一般见识，疯子打死打伤人是不犯法的。

　　村里人再不敢吵架了，即使吵，也是小声地吵，还有人守在一旁望风，远远地看见了我，就马上闭嘴，笑嘻嘻地拍打着对方的肩膀，像碰上了失散十年八年之久的亲兄弟般的热情。

　　嘿嘿，你说，我能不偷着乐吗？

　　他们都说二拐子的老婆死了，他们撒谎，我老婆菊花才没死呢。我喜欢穿老婆菊花的衣服，我以为穿了她的衣服，她晚上就会回到我的床上。或者，她会变成一只蝴蝶飞进屋来，与我相会。但蝴蝶没有一只飞进我家，来的总是些贼头贼脑的老鼠和偷油婆。我知道它们不会是菊花变的，菊花那么漂亮，才不会变得那么丑陋呢。我只希望她变成一只漂亮的蝴蝶，我也想变成一只好看一点的蝴蝶，看她在前面飞，我就扇动着翅膀追上她，在花丛中比冀双飞。我会边飞边唱，亲爱的，你慢慢飞，小飞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陶醉……

　　我总看不见蝴蝶飞进屋来，于是就去田野里捉，捉了就放进屋里，但第二天都会死掉，没有谁肯与我一同扇着翅膀比翼双飞。

　　我恨月光，肯定是它把菊花吓着了。它一出来就像个骚妇似的穿着件白晃晃的衣裳四处炫耀，把牛奶一样的光芒铺满大地。晚上出门我总爱踮着脚从树荫下走，生怕在月光下留下了脚印。它就想跟着我，想到我家去偷东西，我才不上当。

　　对了，我还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本领没告诉你呢，我能看见别人头顶上的白光。

　　三个月前，在一大帮看热闹的人簇拥下，我提着拳头去找三才，这个狗日的包工头终于回家了，我想捶扁他的脑袋。这个狗日的，在他手下做了那么久，工钱总拖着不发，最后竟神秘地消失了。菊花子宫上长了个恶性瘤子，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我急得火烧眉毛，骑个破单车往医院赶，半路上被一辆宝马车撞得晕了过去，醒来宝马车跑得无影无踪。我血流满面骑上车赶到医院，狗日的医生嘴巴一张，张口就要钱，我哪有钱嘛？我跪下磕头，头皮磕破了都不管用。抬回家没多久，菊花就闭上眼走了。

　　村里人都说我从那时起就开始疯了，其实我根本没疯。我把这一切都记在三才头上，提着喀嚓响的拳头，我一脚踹开了三才家的门。一踹开门我就看见了三才头上的那道白光，白光下三才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三才的婆娘在一旁干嚎着。

　　我松开了拳头，掉过头就往外走。看热闹的唆使我干嘛不拧下三才的脑袋。我说他就要死了，你们没看见他头上那道白光吗？村里人说哪里有哇，怎么我看不见？我心说反正我看见就行了。

　　三才隔几天就死了，有人说他死在花柳病上，有人说乱说，你没听二拐子说吗，他头上有道白光，肯定是催命鬼緾上身了。

　　二个月前，我走到恶人旺才家门口，看见村里的旺才正用铲粪的铁铲抽打他白发苍苍的老爹狗剩，打一下就阴沉着脸骂一声老不死的。狗剩不哭也不叫，抬着那张老泪纵横的脸，怯怯地看着他的宝贝独生子旺才，挨一下打就浑身颤抖一下。

　　我本来想去抢了铲粪铲，然后替狗剩管教一下旺才的。一抬头，旺才头上明明白白地悬着一道白光。我不抢了，跟个死人有什么好抢的。站在他面前，我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说龟儿子旺才，你头上有白光呢，你活不了啦。


　　旺才木偶人似的立在那儿，捏粪铲的手竟抖了起来，哐啷一声响粪铲掉在地上，我大摇大摆往门外走，临出门时回头看，旺才泥人似地瘫坐在地上，手抱着头哇哇大哭。

　　我的话就像玉皇大帝的圣旨，管用。几天后，旺才家就叽哩哇啦放起了哀乐声。

　　一个月前，我正躺在床上扯着呼噜，有人悄悄将我唤醒，说村长正跟几个恶人商量除掉我呢。我一听，这还了得，反了你呢，掉腿就往村长家跑。

　　我一脚踹开了村长八根家紧闭的院门。这在以前我是绝对不敢的，即使有事找八根，也只敢用手指头轻轻地叩门。八根是谁，管村上五百多口子的土皇帝呀，他说你心是黑的，你绝对不敢说是红的。八根的由来，缘于他糟踏了村里八个未出嫁的姑娘，可以说他下身沾满了处女的鲜血。他想打人，一挥手，就有狗腿子拥上来往死里打。他想整人，就会整得你呼天叫地，片瓦不存。

　　我现在才不怕他呢。门一踹开，八根跟村里四个恶人气势汹汹想要发作，见是我，连忙住手。八根讪笑着凑到我面前说，拐子哥，你来啦，我正商量帮你娶个媳妇呢，不要你出钱，钱全部由村里出。几个恶人也点头哈腰过来说，是呀，拐子哥，你就等着当新郎倌吧。

　　有哪么好心？想哄我，门都没有！八根曾指挥这几个恶人毒打过我，然后像拖死狗一样将我拖出丢到院门外。

　　我指着八根的鼻子，手指头又一一点开，指着那几个恶人。你，狗日的八根，你，你，你，还有你，头顶上都有白光呢，明晃晃好大的一片呢。

　　我又大摇大摆地往门外走，脚还没跨出院门，听到身后扑通扑通几声响，我才懒得回头看他们呢。

　　半个月内，村里叽哩哇啦的哀乐声接连不断，听说第一个死的就是作恶多端的八根。

　　我去了一趟八根家，见八根躺在未上盖的棺材里，眼珠子睁得几乎要鼓出来，脸上的肌肉已扭曲得变了形，像是死前曾经历过无穷无尽的恐惧煎熬。

　　其实我心中有个秘密想跟八根说，在八根跟另外四个恶人头顶上，我没有看见我希望看见的白光。我在心中一直诅咒他们不得好死，希望能够看见的，真的没有。

　　村里人都不叫我疯子了，都叫我神算二拐子。

（全文2717字）





[ 本帖最后由 雪里红 于 2012-6-1 08:44 编辑 ]

天下为公

兄弟好，尽管没有排版好，读了，味道足

雪里红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2-5-31 21:54 发表
兄弟好，尽管没有排版好，读了，味道足

谢谢老版主的关注，:handshake

敬一兵

这篇小说确实很有咀嚼的味道，人物勾勒栩栩如生，揭露丑恶声张正义的大象度特征十分明晰，欣赏！

暴雨迎风

小说将一个二拐子写得活灵活现，夸张的手法写一个怯懦的二拐子因为一场车祸之后脑子变坏却成了胆大妄为的人，最后竟成神算的故事。叙述畅快淋漓，读起来韵味十足。

刘满园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6-1 13:25 发表
小说将一个二拐子写得活灵活现，夸张的手法写一个怯懦的二拐子因为一场车祸之后脑子变坏却成了胆大妄为的人，最后竟成神算的故事。叙述畅快淋漓，读起来韵味十足。

也来读了，好小说，人物活脱，命运多舛。

雪里红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2-6-1 07:52 发表
这篇小说确实很有咀嚼的味道，人物勾勒栩栩如生，揭露丑恶声张正义的大象度特征十分明晰，欣赏！

谢谢老师的点评，

雪里红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6-1 13:25 发表
小说将一个二拐子写得活灵活现，夸张的手法写一个怯懦的二拐子因为一场车祸之后脑子变坏却成了胆大妄为的人，最后竟成神算的故事。叙述畅快淋漓，读起来韵味十足。

谢谢迎风版主精心的点评，

雪里红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2-6-1 15:28 发表
也来读了，好小说，人物活脱，命运多舛。

谢谢刘版主的关注，问好！

荦春

读了，不错的小说！学习了！

雪里红

原帖由 荦春 于 2012-6-2 21:22 发表
读了，不错的小说！学习了！

互相学习吧，只要能提高写作技巧就行。

刘满园

再读，感觉这种叙述方式也好，具有穿透力。

雪里红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2-6-4 09:49 发表
再读，感觉这种叙述方式也好，具有穿透力。

嗯，仿了《狂人日记》的思路，主人公似颠非颠，似狂非狂，倒让世上的恶人个个胆战心惊，出了口平民老百姓的我怨气。

万里

这样的语言，干脆利落，对善恶美丑直接点出，读来过瘾。好文，欣赏了，问好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