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孤独的人

谯楼 · 发表于 2004-5-21 17:17

不知道太虚是否合适?先在春夜发了，说在太虚更合适,就贴来看看.

孤独的人
作者：谯楼

　　他坐在院坝的阴暗里，坐在黄昏的阴暗里。

　　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没有听见。

　　“少云祖祖。”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喊。

　　他慌乱地转过头，茫然地看着我。

　　“我是黎明。”我说。

　　“你是黎明么？你好久回来的？”

　　“昨天晚上拢的屋。”

　　“哦，你坐，你坐。”他说着站起来要让板凳给我。

　　“不坐，我不坐，一会儿我就要到我大爸爸那儿去。”我忙说。我晓得，如果我坐下去的话，他就再也找不出一根板凳来坐了。他的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早就作价卖给了人家。房子里的东西，人家一件一件地搬走了，只给他剩了一根板凳，一台谷柜子，和一张旧床。人家只等他一走，就来拆房子新建。

　　他慢慢地坐回去，嘴角动了动。

　　“哦，建勇给你打过电话没有？”他忽然问。

　　“没有，都一年没有给我打电话了，他可能忙。”

　　“那你晓得他的电话号码不？”

　　“不晓得，他以前不是说没有电话的么？”

　　“那他给你写过信没有？”

　　“还是昨年写过的。”

　　听了这话，他便把向着我的头别了过去。

　　“都一年多了，他电话也不打，信也不写，一点音信都不给我，他到底在忙啥？＂过了一会儿，他说。＂到学校去了后，麻烦你帮我给他写封信，喊他回来，他肯定要听你的话的。”

　　可是，我给建勇写信，他能收到吗？有一阵，我给他写了一封平信，等了两个月都没有回音。我又寄了一封挂号信去，很快退回来了，说“查无此人”。再寄，还是退回来了，还是“查无此人”。

　　我心里清楚，我没有把地址写错。

　　“他那个病，不定今天明天一口气没有上来就走了。要死的时候，身边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死在屋里，又没有一个人晓得。”晚上吃饭的时候提起少云祖祖，母亲便说。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他身边的人是很多的。母亲，姐姐，弟弟，刚过门的新兄弟媳妇，两个侄子，还有几个有事没事都爱往他屋里钻的婆娘。三年前的夏天，他的大侄子先走了；冬天，他的弟弟又走了（他弟弟一走，兄弟媳妇拍拍屁股，回了娘家，再不回来）；翻年，他的母亲耐不住，也走了；接着，他的姐姐也闭了眼。一转身，家里就只剩他和小侄子建勇了。等建勇一个人去了他父亲生前工作过的甘孜，很快也没了音讯。现在，他的双眼又无缘无故地瞎了，来他屋里钻的婆娘也就一天一个地少了。

　　“前几天，他一个人坐在屋里，平白无故地还不见了两百块钱。”母亲又说。

　　“还有人去偷他的钱？”

　　“就有人黑得下那心。”

　　“晓得是哪个不？”

　　“那还不晓得是哪个？只有她一个人一天到黑爱往他屋里钻，你说除了她还有哪个？”

　　“她偷他的钱做啥？”

　　“做啥？她天天打牌天天输，不偷的话哪拿钱去给？”

　　我晓得她是谁。她是他年轻时前脚不离后腿的相好。

　　“哎，要是建勇再不回来的话，他那房人在我们谯家湾就要绝户了。”母亲又说。

　　可是，建勇回得来吗？

　　第二天下午，我又去了他的院坝。

　　他还是坐在院坝的阴暗里，坐在黄昏的阴暗里。

　　我站在他背后几步远的地方，看了他整整一下午。

　　我不知道他一个人坐在那儿想了些什么。

　　他肯定也不知道他自己想了些什么。

　　当一个人只剩下随时可来的死亡和没有亲人的恐惧后，他的心早就乱得不成样子了，还能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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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其森 · 发表于 2004-5-21 17:22

几个地方语言费了点功夫啊，看来要学习了。

山里娃 · 发表于 2004-5-21 17:23

是个很不错的小说，应该发到这里！！

若荷 · 发表于 2004-5-21 21:09

拜读了，提

逝者如斯 · 发表于 2004-5-21 23:18

虽没大的情节起伏
却有令人回想的空间
孤独的背后
又有几多难言之言

支持！

谯楼 · 发表于 2004-5-22 10:52

热心的谭其森\山里娃斑竹.多谢你们看这个小东西.

谯楼 · 发表于 2004-5-22 10:54

最初由逝者如斯发表
虽没大的情节起伏
却有令人回想的空间
孤独的背后
又有几多难言之言

支持！

也多谢逝者如斯的美言,还有若荷姐姐的读回.

苏冰 · 发表于 2004-5-22 14:15

诗化散文化小说，淡化情节，但言语间透着韵味！
喜欢！

若荷 · 发表于 2004-5-23 08:48

再学。
昨天晚上拢的屋。
这是回家的意思吧？

潇湘珍珠 · 发表于 2004-5-23 15:04

建勇会回来的，那少云祖祖的黎明也就回来了。

小舞 · 发表于 2004-5-23 18:10

孤独的人！
孤独的语言！

若荷 · 发表于 2004-5-23 19:35

喜欢，提。

吴安臣 · 发表于 2004-5-23 20:16

喜欢这样的小说，因为我也爱用这种方式吧。

谯楼 · 发表于 2004-5-24 13:30

最初由苏冰发表
诗化散文化小说，淡化情节，但言语间透着韵味！
喜欢！

谢苏冰读回。我写的时候没想是写成散文还是小说，反正，它是一篇我写的文字。
请多批评。

木祥 · 发表于 2004-5-24 15:27

最初由谯楼发表
不知道太虚是否合适?先在春夜发了，说在太虚更合适,就贴来看看.

孤独的人
作者：谯楼

　　他坐在院坝的阴暗里，坐在黄昏的阴暗里。

　　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没有听见。

　　“少云祖祖。”在他身后站?..

问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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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的谭其森\山里娃斑竹.

谢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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