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

郭学

    顺河子站在堰头，看到成片的玉米在风中摇曳，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今年雨水充沛，阳光充足，庄稼长势喜人，他心里的不愉快一下子就消失了。
  
    顺河子在县城打工，工地上很忙，要不是赶上媳妇要生孩子，他请假连门也没有。谁都知道马上就秋收了，民工请假的比较频繁，老板为了保证工期的正常完成，狠狠心发了两个月的工资，要知道从过了年这是第一次发工资，再不发队伍眼看就要垮了。站在老板豪华的大老板台前，顺河子越腼腆了，脸憋得和紫茄子一样，哆嗦着腿，话也不利索了，半天才支吾明白。老板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半信半疑地嘱咐他，媳妇生完孩子马上就回来，不会耽误，要知道耽误了工期了不得，要那样大家都不好过。说得顺河子一愣一愣的，出门的时候老板又叫住了他，从口袋里随便的掏出了200块钱说，孩子出生了，就给他娘俩买点营养品，算是他的一点心意。顺河子的泪要流出来了，心软得一塌糊涂，差一点要说不回去了。他想，老板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啊！自己一定好好干。
  
    这时候妹妹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媳妇的肚子疼，马上就得去医院。


　　镇卫生院里的医生不是很多，部分医生回去忙秋了。五十多岁的女大夫摘下口罩坐在椅子上，用手指头敲着桌面和他说了一些情况。意思是说，他有些福气，眼看庄稼丰收了，又要当爹了，是双喜临门。不过他媳妇要顺产的话得过几天，为了大人和孩子他们最好住院，如果住院就需要交3000块钱的押金。当然他们可以不来医院在家里，那样的保险系数就小多了，这需要顺河子自己拿主意。大夫说的时候一点表情也没有，顺河子的心和掉进冰窟窿里一样。


　　现在农村找媳妇没个十万八万是不行的，顺河子找他媳妇前后花了十二万，这个担子毫不犹豫地落在了他的肩上。为了还债，他没出蜜月就上了工地。过年的时候，好不容易发了工钱。他想，眼看着媳妇的肚子大了，需要攒点钱了。没想到四月的时候老爹又犯了病，一下子就花了3000多。


　　顺河子看见街上收秋的人人来人往，一片繁忙景象。顺河子的脸和刀切了一样，手里的汗粘在了他的破手机上，他没想到二叔没有借给他钱，而且理由很充分。他鼻子一酸，许多泪就挤在了眼眶上。


　　女大夫又在催他说，马上就要秋收了，现在谁也没有空，他最好现在就交钱。顺河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在出门的时候，大夫又说，她也是没办法，医院的人也要生活，医院也不是慈善机构。要不三天后交，不能拖到第四天。顺河子的耳朵被针扎了一样，双腿差一点跪下。


　　顺河子犹豫着给老板打电话，老板半晌没吱声，最后叹了口气说，看上去他人模狗样的，其实没钱。现在工地也紧张，许多材料没到位，他正想办法借钱呢！其实老板为了在秋收的时候赶工期又高价找了一批人，晚上他还要陪建委的人在最好的酒店喝酒，喝完酒还要去唱歌，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活动，反正要让建委的头头脑脑高兴，这一切都需要钱。


　　还有最后一天，顺河子憋得难受，一个人在街上游逛，他已没有勇气呆在病房里了。他蹲在路边一块石头上看着秋收的人，很想哭出来，可是忍了几忍，终于忍住了。泪就蓄在眼眶里，浸的眼有些发木。他用胳膊抿了一下，一会又出来了。
  
    一只狗从胡同里窜了出来，身上粘了一些泥巴，毛的颜色也分不清，汪汪的叫声和呜咽一样，一些孩子在后面撵。他们有的拿着石头，有的拿着新鲜的玉米秸杆，他们一窝蜂地欢呼着，狗有些慌乱无头无脑地钻进了一洞里，再也不出来了。孩子们高兴地跳了起来，一溜烟的进了旁边的一个商店，顺河子站在商店门口愣了半天。
  
    晚上月亮出来了，一点风也没有。顺河子才想起来不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大街上静得出奇，他的脚一落下，心也咯噔一声。他顺着墙根一步步地挪，心卡在喉咙边上似的，仿佛一不小心就出来。他的手里提着一把钳子，钳子是新买的，摸上去有些凉飕飕的。他刚把钳子放在商店的卷帘门上，卷帘门就哗地响了起来，他慌忙看了看四周。四周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又用钳子小心地拧，不一会头上就急出了汗。
  
    忽然他听见了唰唰地声音，像是有东西在跑，吓得他手里的钳子落在了地上，自己也一腚坐下了。回过神来睁开眼一看是白天那只被追的狗。他的泪哗地就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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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7-20 13:08 编辑 ]

暴雨迎风

这篇小说不错，视角独特，一个老婆快生孩子的农民工丈夫，被钱逼得就像那条落水狗，并只得沦为盗贼，触人心怀。

暴雨迎风

在秋收的环境下，反衬人物命运，用一条狗作衬，深入刻画了主人公做贼时的心理，细节抓人，不错的小说，内涵丰富。

刘满园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7-20 13:22 发表
在秋收的环境下，反衬人物命运，用一条狗作衬，深入刻画了主人公做贼时的心理，细节抓人，不错的小说，内涵丰富。

也来读了，写得精细，人物有血有肉，有味儿，语言也耐读，还美。支持精华。

昨夜秋风

文笔好，小小说的味道就出来了。

若水

人物的内心世界勾勒的真实到位，好小说！

木门长子

很有味道的秋收，做人的难跃然纸上，笔法细腻，心理刻画到位。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