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的女人

若水

离婚的女人

若水/文

1

    清晨，一个拖着疲惫的身子、眼窝深陷、眼里布满血丝、一身酒气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走进纺织厂宿舍2号楼。一会儿，四层的一个单元便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引得早起锻炼的人和买早点的人驻足抬头，稍后又都摇摇头离开，没有好奇只有叹息。


    先是传出女人的声音：“你个死鬼，你不死在外面回来干嘛？你走，这个家不需要你，你就在外面赌吧你，早晚你把这个家赌进去。你走，你走……你不走，我走，这日子没法过了，什么，离婚？对！早就该离了，谁不离，谁不是人……”


    男人的声音：“你个臭娘们瞎吵吵嘛？老子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想多赢点。只不过是我的手气不好，等到明天你看我反本吧！”


    女人：“这话你都说了五年了，现在儿子大了，女儿也好几岁了，也就我生女儿坐月子时你老实了几天，我高兴啊！我家文斌出息了，悔过了。可我哪知道，你是狗改不了吃屎吃了秤砣铁了心，整天不着家，工资一分不往家交，还把我辛辛苦苦攒的几个钱偷去还了赌债。你说你还是人吧你！你是个混蛋，这回我非和你离婚不可，这日子没法过了！”


    男人的嗓门高了起来：“离就离，谁怕谁啊，这房子是我妈买的，你甭想要，有本事你滚蛋……”


    一会儿，只见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哭泣着走出来，并在人们的惋惜声中目送着远去。


    见女人走远，号称“百事通”的退休职工秦姨，向身边的几个姐妹讲起这个女人的一些情况。


    秦姨说：“这个女子是招工来的，叫什么来着？奥，对了，叫菊花，大号张桂菊，她刚来时我还没退休，因为都在织布车间，所以我对她有印象。听说她老家离这儿四十多地，为了生活有个依靠，非常想找一个本市的对象，那时我还差点当了她的婆婆呢。呵呵呵！但最终人家嫁给了落布工满文斌，是桥口街的一个回民。一开始小两口恩恩爱爱，且有了一个儿子，后来她婆婆拿钱为他们在这里买下了这套楼房。老人有一个心愿，就是还想要个孙女，这不还真就生了个孙女。就是因为要这个孙女，她男人开始经常在外面玩，渐渐地迷上了赌博。一开始菊花也劝过他男人，也管过一阵子用，可一转眼这小子又赌上了，而且还上了瘾，越赌越大，为此小两口经常吵架，我们都见惯不怪了都。唉，真是造孽啊，放着挺好的日子不过，这下可好，真要是离婚，老婆孩子还不知是谁的呢。”


    “都是让钱烧的，听说他们桥口街的房子要拆迁，拆迁款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有钱就变坏，还真应了那句话！”旁边的另一位阿姨帮衬道。


    “可现在那里还没拆迁呢，也就是说钱还没到手怎么就这样啊！”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插言道。


    ……

2

    菊花的婚离的并不顺利，虽然菊花是铁了心地离，可丈夫满文斌说什么也不签字，而且发展到经常夜不归宿。周围的邻居、车间里的同事，都对她的遭遇很同情，可无奈谁能管得了这家务事。因而，两个人的打闹逐渐升级，由开始在家里打发展到在车间闹，甚至影响到工作。就这样两个人水火不相容地每天煎熬着。


    忽然有一天，已经好几天没着家的满文斌，竟然早早地在家里等着菊花，并且答应菊花的要求，签字协议离婚。菊花也按照协议，说离婚后她将离开这个让她伤透了心的家，自己和女儿在外面租房子过，儿子跟着满文斌生活。丈夫劝菊花在这里生活，他自己去租房子或者到母亲那里住，但菊花还是决绝地走了，从此两个人的恩怨算是做了一个了结。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怕遇到事，就怕事赶事。刚刚平静地生活了两个月的张桂菊，忽然有一天儿子的到来，打破了她内心的平静。儿子告诉菊花说：


    “妈，爸爸最近瘦得厉害，吃饭也不行，现在也不出去了，整天闷在家里，也不说话，今天我忽然发现他在咳嗽之后吐了血，我害怕才来找你，妈，爸的样子好吓人，你去看看他吧！”


    菊花对儿子说：“孩子，不是你爸骗我吧！”


    “不是，是真的，我还看见爸爸有一次在偷偷地写着什么，我一进他的房间，他就藏了起来。”儿子确信地对菊花说。


    “你还是先回去吧，抽空去你奶奶那里说一声，我现在不方便去。唉！你要是再大点就好了！”菊花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儿子说。


    儿子走后菊花的心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她在想满文斌不应该有事，他的身体很好，虽然这段时间她也发现他瘦了许多，认为这是离婚造成的，刚开始时她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可今天儿子的到来，一下子打乱了她的方寸，毕竟夫妻一场，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她的心里又开始为满文斌担心起来。


    当天晚上，菊花做了一个梦，梦见满文斌跪在自己的面前向自己忏悔，说对不起自己，他说他要走了，以后不再打扰她的生活，希望她能把孩子们照顾好。丈夫的声音忽大忽小，像是山里的回音，且丈夫面无表情，甚至从眼里淌出来的泪不是泪而是血。后来丈夫的身影渐渐地模糊，越飘越远，像嫦娥奔月消失在茫茫宇宙中，唯有丈夫的声音还在耳边不停地震荡。菊花一下子惊醒过来，恰好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又把她吓了一跳，她稳了稳神才烫手似地把手机抓在手里，屏幕上显示着满文斌的名字。菊花看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再看，还是满文斌。菊花再次挂掉。手机又一次响起，菊花干脆把手机关掉。可这样一折腾菊花睡意全无，她索性起床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报夜间新闻，一条新闻忽然惊得她睁大了眼睛，电视上的画面显示：在市纺织大街发生了车祸，一名下中班的中年男子被一辆路过的大货车撞倒，现正被送往医院抢救，大货车肇事逃逸，警方正在全力搜寻。看到这个新闻后菊花心里总是静不下来，冥冥之中感觉心里很不踏实。她顺手把手机打开，显示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菊花挨个查看，电话还是满文斌的，她再看信息：妈，爸出事了，正在人民医院抢救，快来！顿时菊花一下子傻在那里。只一瞬间，反应过来的菊花一把抱起睡得正香的女儿，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当菊花赶到医院的时候，丈夫的身体上蒙上了白布，他已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菊花放声大哭，孩子们也哭作一团，闻讯赶来的婆婆更是哭得昏了过去。见此，菊花强忍住悲痛开始打电话联系人，帮助来料理丈夫的后事。她慢慢地揭开覆盖在丈夫身上的白布，轻轻地抚摸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在整理丈夫的遗物时，菊花发现了丈夫写给她的遗言：


我亲爱的花儿：


    对不起，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花儿，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没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不说，还拖累了你和孩子，我不是人。都怪我一时糊涂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也曾发过毒誓放手不干，好好过日子。可我就像是吸了大麻一样，总是鬼使神差地去那个鬼地方。越是输钱越是红眼，越想翻盘，就这样我越陷越深。不说这些了，说什么都晚了。为了你和孩子幸福，我同意了你的要求，离婚！可离婚后的我感到更加的空虚和无助，我恨这个社会，我恨那些把我拉下水的人，我恨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可那样做是犯罪，就会给孩子们的生活带来阴影，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恰在这时，我查出了自己患了肺癌，晚期。我本来痛下决心戒掉赌瘾后，再把你娘儿俩接回来，可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花儿，对不起了，我既然没有本事让你们幸福，我想还不如早点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不仅省去看病的钱，还能洗清我给你们带来的伤害，洗清我的罪过，还有可能给你们留下一笔赔偿费。我这样盘算，也会这样去做，我让车把我撞死，这样选择虽然对车主不公，可车是有保险的，这样你们就会获得一份赔偿，也算是我最后尽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吧。千万不要告诉孩子们，让他们好好学习，好好做人，拜托了！


    我走后不要伤心，也不值得你伤心，我会在天堂里为你们祈福的。


                                                爱你却又伤害过你的人绝笔！



    看着丈夫的遗书，张桂菊更是伤心难过，死鬼丈夫哪里知道，撞他的那辆车趁着夜色逃走了，所谓的赔偿那都是个零。她在心里骂丈夫的傻，骂他的愚蠢，骂他就这样结束自己，一点责任感也没有，你走了，轻松了，孩子怎么办，他们还未成年呢？


    经受了丧子之痛的婆婆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从此一蹶不振，眼看着人一天天瘦下去，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婆婆就这么一个儿子，儿子的死给老太太打击太大了，儿子没了也就没了依靠，孙子还小，媳妇离婚是不能指望人家了，要不是看着孙子在身边，也许她会追儿子而去。前后这一折腾，老太太中风瘫在了床上，这下她真是彻底绝望了。她想起了儿媳妇的好，可当初他们满家把人家扫地出门，人家菊花是不可能再回到这个家的，更不能让人家伺候自己了，再说了自己也没什么积蓄看病，只能是等死了。老太太琢磨着心事，甚至给孙子交代后事，孙子哭着对她说：


    “奶奶，还是让俺妈搬回来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孩子，不是我不想啊，是我对不起她，伤了你妈的心，现在我又不能动，我哪里有脸让你妈来受这份罪啊。”


    “奶奶，只要你同意让俺妈回来，她一定会答应的，这不为了我们，俺妈还不是隔三岔五地来看你吗？”


    “能行吗？”老太太有些伤心。


    “奶奶，你好好躺着，我去找俺妈！”孙子说着就跑了出去。

3

    “哎，听说了吗，这家的媳妇又回来了。啧啧，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摊上这么个好媳妇。”百事通秦姨又开始了她的广播，“听说媳妇回来后，就把老太太原来住的那几间平房卖了，然后把老太太送进了医院。”


    “是吗？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好儿不如好媳妇。可也真够难为她的。”


    “听说老太太认她做了闺女，还劝菊花再走一步呢！你猜人家菊花怎么说。”


    “怎么说？哎呀，你快点说啊，都快把人给急死了！”


    “人家菊花说这辈子就是满家的人了，她会好好伺候老太太，让老太太放心，她就是再难也会把一双儿女拉扯大，不会撒手不管的。”


    “我要是也摊上这么个媳妇，那就好了，可惜啊！”秦姨说完走了，因为她怕姐妹们嘲笑她没眼光。见百事通走了，大家也就相互散了。


    一个月后，小区内经常看见一老一少一对母女，老的拄着拐棍，少的跟在一旁。也有的时候是四个人，一个十多岁的男孩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跟在母女身后，或是跑在前边。她们跑着闹着，洒下一路欢笑，欢笑声中还夹带着母女俩幸福的叮嘱声。






[ 本帖最后由 若水 于 2012-7-26 08:49 编辑 ]

敬一兵

情愫浓郁，凄切委婉，读后令人动容。好文笔，欣赏！

文珺

令人感动的亲情和爱情。有爱，世界温暖

荦春

让人感动的小说！学习了！

木门长子

一群善良的人，令人动容的故事，若水的这篇语言不同以往，很精致。问好。

暴雨迎风

感情真挚，立意积极，文字干净

若水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2-7-26 09:38 发表
情愫浓郁，凄切委婉，读后令人动容。好文笔，欣赏！

感谢敬老师的关注和点评，问好！

若水

原帖由 文珺 于 2012-7-26 09:58 发表
令人感动的亲情和爱情。有爱，世界温暖

感谢朋友的支持和点评，问好!

若水

原帖由 荦春 于 2012-7-26 11:30 发表
让人感动的小说！学习了！

感谢朋友的关注和支持，问好！

刘满园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7-26 16:24 发表
一群善良的人，令人动容的故事，若水的这篇语言不同以往，很精致。问好。

一篇精彩的小说，作品风格也有突破，问好若水。

若水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7-26 16:24 发表
一群善良的人，令人动容的故事，若水的这篇语言不同以往，很精致。问好。

感谢木门的关注和支持，问好！

万里

可怜的女人，读罢为之动容！欣赏了，问好若水！

若水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7-26 19:17 发表
感情真挚，立意积极，文字干净

感谢迎风版主的关注，问好！ :handshake

若水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2-7-27 10:07 发表
一篇精彩的小说，作品风格也有突破，问好若水。

感谢刘版的关注和点评，问好！

妖魔的狂笑

有故事，有情节，有人物。但是语言还可再精些哈。人物对话过多，稍显拖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