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散的硝烟

暴雨迎风 · 发表于 2012-8-24 10:01

　　　　
　　　　　　　　　　　　　　　　　　　　　暴雨迎风
　　
　　这么大的事咋会忘了呢？鬼子一边甩着蒙眼的汗水，一边将自行车踩得飞快。
　　
　　媳妇月兰昨晚就打电话了，叫今天早点去学校等着给儿子搬东西。
　　
　　鬼子风急火燎地赶到县实验中学，校园里已是人去楼空。楼下、教室、走道一片狼藉，到处是堆积足有一尺厚的书本和碎纸屑，十几个员工正在紧张地打扫。
　　
　　儿子呢？鬼子在校园绕了一圈，教室、寝室的楼上楼下都寻了一遍，没见人影。鬼子不得不掏出那部从来只接不打的二手手机给儿子拨了个电话，电话一直在通话中，最后却关机了。
　　
　　鬼子不觉身上的汗水突然像泉水一样涌出来，全身一下子就湿透了。
　　
　　虽然儿子叫他们别管，但咋能不管呢？本来儿子高考之前月兰就要他请假几天专门照看儿子高考，说如果不行就让他回家浇玉米地自己进城照顾，儿子坚决不干，老师也不准，说学校绝对比家长照顾要好，说好考试结束了接儿子，没想给耽误了。
　　
　　今早鬼子去给工头请假，工头说先干两小时派人来顶，可没想一干就是半天，等想起来时间快到十二点了。
　　
　　鬼子推着自行车在大街上汗流浃背地走着，他又恨有悔。唉！真是猪啊！他真想狠狠给自己两巴掌。
　　
　　鬼子不叫鬼子，因为他眼睛大，睫毛长，鹰钩鼻，黄头发，白脸皮，特像外国人，所以打小就有了鬼子的外号。
　　
　　鬼子的爸妈虽然给他起了个很革命的名字----卫东，但依然没能改变他连同家人的被歧视。
　　
　　鬼子读书成绩很好，可村里人讥讽说你那样就是考起了也没人要，于是鬼子高中没毕业就回家帮爸妈干农活了，要不是月兰跛了一条腿还闭瞎着一只眼，也不会嫁给他做媳妇的。
　　
　　鬼子突然觉得街上的人特别多，接踵摩肩，人来人往，进出各个店铺都打起了涌堂，特别是跟儿子一般大的男孩女孩比比皆是，三五成群，有的潇洒地叼着烟，有的相互勾肩搭背，有的自行车上站着两三个小子或女孩，一路吆喝，一路尖叫，一路欢呼，像整个县城都是他们的了。
　　
　　一群疯子！鬼子暗骂。
　　
　　这些都是刚高考完的学生，他们压抑了许多年，终于解放了，能不疯吗？但愿家长还是约束些好，免得乐极生悲呀。鬼子转头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大爷在感叹，并讲某某出车祸了，某某下河洗澡淹死了，某某喝酒打架被捅死了，鬼子听了不觉心里更加焦急。
　　
　　建刚！那不是建刚吗？鬼子看到儿子正同几个人从一往情深网吧里出来。
　　
　　建刚似听到有人在唤他，抬头望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几个人拉进出租车里去了。
　　
　　鬼子看准那辆出租车猛追，边追边喊，建刚，建刚。
　　
　　红灯亮了，可鬼子没看见，他直闯过去，只听“嘭”地一声，一辆人力三轮与他撞了个满怀。
　　
　　三轮车主吓得六神无主，可只眨眼功夫，鬼子翻身而起骑上车飞一般跑了。气得三轮车主破口大骂。
　　
　　鬼子连闯三个红灯，追了三条半街，还是将出租车跟丢了。
　　
　　月兰电话打来了。你干啥呢？儿子东西都拉回来了，你死哪去了？
　　
　　鬼子一听，抹了脸上一把汗水，才发现手掌钻心地疼，一看，满手掌是血，原来手掌心被地板磨破了，两个膝盖也隐隐痛了起来。
　　
　　我，我正找……接儿子呢！鬼子嗫嗫嚅嚅，大气都不敢喘。原来儿子见父亲没来接东西，就将东西交给本村开车来接同学的大叔一并拉回去了，并说，让爸妈别担心，今晚同学大会餐，明天准回。
　　
　　鬼子并不知道，他继续推着自行车蹒跚了腿满大街转悠，他觉得儿子肯定在这一群又一群发了飙一样的人群里。
　　
　　夜幕降临，街上行人渐渐稀少，可街道两边的轿车却突然停的针插不下，饭店餐馆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几乎家家爆满。
　　
　　鬼子又看见儿子了，正同一群男女手拉手走进了一家豪华的火锅店。
　　
　　鬼子走到火锅店门前向里面张望，被人当乞丐赶开了。
　　
　　鬼子看看自己的打扮，骂了声他妈的，突感饥肠咕噜，他这才想起还是今早吃了一碗稀饭和五个馒头。
　　
　　夜渐渐深了，街灯开始显现出朦胧而迷幻的色彩。
　　
　　鬼子将车上一个旅游帽盖在头上，那是儿子去年参加冬令营带回来的。鬼子挺直胸脯走进了火锅店，奇怪这次竟没人干涉。
　　
　　嚯，好家伙，办酒席呀？上百桌的大厅里赶场一般，腾腾热气弥漫了整个大厅，一股股火锅的香味搅得鬼子肠胃阵阵痉挛。
　　
　　鬼子没找着儿子，听到边上包间里一片喧闹，鬼子将门推开一条缝睃趁着。
　　
　　终于找着了，里面满满两桌人，男男女女猜拳、喝酒、唱歌、拍照，正热火着呢。
　　
　　儿子正与一个画一般的女孩手挽手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喝交杯酒，边上许多手机对着他俩不停地闪光。
　　
　　鬼子突然忘了饥饿，心里也莫名地乐得欢。
　　
　　鬼子退回来了，他看见两个孩子在抱头痛哭，边上大人说，再复读一年？两人异口同声生喊，不，打死也不复读！
　　
　　儿子摇摇晃晃出来了，他啪地给了那男孩肩膀一巴掌，啥？复读就丢人啊？去年我考上香港大学，学费要十几万，咋办？学校答应今年考上清华给我三万元奖金，我才来复读的。告诉你们，已经有学校联系我了，让我明年为他们考清华准备给我这个数。说着儿子伸出五个手指摇晃着。
　　
　　我明年还复读一年，学费就……突然儿子一个趔趄摔倒了，鬼子准备上前，早被人簇拥着出门拽进出租车走了。
　　
　　鬼子突然蹲在地上，掩面号啕大哭。
　　
　　（1936字）

　　

FCZ · 发表于 2012-8-24 10:15

心酸的鬼子，狂热的高考，变态的高考招生....无不揭示得淋漓尽致。

西夏楼兰 · 发表于 2012-8-25 12:20

小说结尾出人意料，通过一个特殊的角度把高考的疯狂表现出来了。

曾经沧海 · 发表于 2012-8-25 13:13

前面是不紧不慢的铺垫，后面是出乎意料的结尾，强化了小说艺术效果。欣赏。

木门长子 · 发表于 2012-8-25 17:02

教育体制下的孩子和孩子身边的家长，永远都像陀螺一样在转，明智、理智已经成为过往。高考，梦一样的世界，却牵动着几代人的心。人才真得是考出来的吗？
感喟暴版有深度的文字。问好！

若水 · 发表于 2012-8-25 22:11

当今的高考不但考孩子，还考大人，更拷问当今的教育，题材直逼现实，学习！

叶柄 · 发表于 2012-8-26 03:34

有深度！有生活！问好！

暴雨迎风 · 发表于 2012-8-26 10:09

原帖由 FCZ 于 2012-8-24 10:15 发表
心酸的鬼子，狂热的高考，变态的高考招生....无不揭示得淋漓尽致。

谢谢，问好朋友，你的小说很纯正，相互学习。

暴雨迎风 · 发表于 2012-8-26 10:10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2-8-25 12:20 发表
小说结尾出人意料，通过一个特殊的角度把高考的疯狂表现出来了。

好久不见楼兰，问好！！

暴雨迎风 · 发表于 2012-8-26 10:10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2-8-25 13:13 发表
前面是不紧不慢的铺垫，后面是出乎意料的结尾，强化了小说艺术效果。欣赏。

谢谢沧海老师，向你学习！

暴雨迎风 · 发表于 2012-8-26 10:11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8-25 17:02 发表
教育体制下的孩子和孩子身边的家长，永远都像陀螺一样在转，明智、理智已经成为过往。高考，梦一样的世界，却牵动着几代人的心。人才真得是考出来的吗？
感喟暴版有深度的文字。问好！

谢谢木门，感佩于你的敬业和勤奋。

暴雨迎风 · 发表于 2012-8-26 10:11

原帖由若水于 2012-8-25 22:11 发表
当今的高考不但考孩子，还考大人，更拷问当今的教育，题材直逼现实，学习！

谢谢若水一贯的支持！！

暴雨迎风 · 发表于 2012-8-26 10:12

原帖由叶柄于 2012-8-26 03:34 发表
有深度！有生活！问好！

谢谢叶柄，欢迎常来交流指导！！

刘满园 · 发表于 2012-8-26 22:52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2-8-25 12:20 发表
小说结尾出人意料，通过一个特殊的角度把高考的疯狂表现出来了。

支持楼兰意见。作品写出了两代人面对高考，截然不同的心态。在父母这儿，高考是多么神圣的事情，可在孩子这儿，就像过家家一样，儿戏，筹码，交易，多么令人伤心悲哀啊。迎风的小说，靠作品自己说话，每个人可以读出每个人的不同理解。

一楠 · 发表于 2012-8-28 09:55

上来一句还以为是打鬼子呢，原来……哈，不错的构思，主题及寓意都比较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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