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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爱上女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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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3-24 17:1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女诗人,是我最为惊心动魄的一生!”

  老友来信了,信纸上泛着一种潮乎乎的枯涩,说恋爱了,苦,“爱上她,是我最为惊心动魄的一生”。我怅然而笑,男人之堕落自李某始,至此,已全面沦陷。

  大约是这句话的牵引吧,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一条“中南海”,出口配方,这于贫穷的烟民来说简直就是法国之于小资了,可惜烟于我已是旧时月色,而味之索然了。不禁往事上心头,想当年,香烟大神陪伴哥几个度过了多少白天与黑夜!而韵味悠然,荡漾于青灯黄卷之间,兄弟心有灵犀,漠漠立于桥头,看几缕轻烟袅然而上,吟啸而去。

  而如今,哎,说来惭愧,在与生活的斗争中,哥几个总是节节败退,每天早上醒来就是妥协,烟,不过是虚无人生的索引罢了。
这不,就有了爱情。

  许多年了,老友的姓很是生疏了,在一起时也只是隐约记得他的名字,而现在蓦然想起来还有点滞涩,艮艮地总也说不出,只能和从前一样,简单地叫声兄弟了。兄弟的字迹很是潦草,而我读得出字里行间的滞顿,纸上还遗留有一些烟渍,黄黄的,给我丰满的惶惶之感。想来大约是写信倾注了太多的想法吧——我不敢用感情这个词,因为我不知道是否合适,在我的印象中,兄弟是方外之人,不在五行中——我不敢想象一张布满了沧桑与疲惫的脸,那是我的兄弟吗?

  兄弟在北京读书,可滑稽的是,他爱的那个女人是上海人。兄弟还真行,两年不见,修炼出高级功夫来了——在北京也能发掘出上海女人来!而且是在政法学校!只是兄弟的日子也随之不好过了,正所谓有什么才能就要吃什么才能的苦啊。

  “蓝猫的美丽与高贵让我听见了灵魂深处的叹息”,兄弟说。

  兄弟的女人叫蓝猫。蓝色忧郁而高贵。猫是一种孤独而高贵的动物。

  “诗人的神性与圣洁让我沐浴了太阳奇崛的光辉”,兄弟说。

  兄弟的女人是诗人。诗歌透明而倔强。诗人,却是一种寂寞而燃烧的太阳了。

  “我快要发疯,她占据了我的整个心灵,她的眼光挟带鲜血冲击我的血管,就像木杵吹拂清风敲打着木鱼。”

  “清晨醒来,看着她睡眼惺忪,长发散乱,而有丝丝点点的晨光从百叶窗格子里透过来,我总是忍不住去吻她无所事事的甜蜜,感觉就像摩挲着那部线装的十三经。”

  “挺幸福的嘛,物质精神两便宜,肉体灵魂双丰收!”我晃悠悠的哼了句京腔。

  “哥呀!”他立马就叫了起来,“真是饱汉子、真……真是不知饿汉子饥啊!真是羞、死我了!真是……”和所有从巫山顶峰向马利亚纳海沟坠落的途中的傻子一样,他随时激动并语无伦次起来。
  
  “……”

  烟雾之后,他终于冷却下来,目光漠漠而深邃,我又见到了他淡之若斯的灵魂了。犹如一滩黄丘,安静地卧在苍茫的天底下,没有一丝风,也寻不到一点蜥蜴的足印了。


  “你知道女诗人吗?”他问。

  “听说过。”

  “懂吗?”

  “?”

  “唉,别看你写过诗是风尘中人,你是真不懂女诗人。不懂!”兄弟坚决要划清这个界限。“女诗人,女诗人,……”他傻傻地把自己忘在椅子上,像一截在水中浸泡多年的老柳树,几近枯死腐烂的静寂、落寞,只是舌头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呢呢喃喃了好多遍。

  我默默地坐在他的不远处,闻着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死尸的气息,也嗅着自己的尸体的味道。我点着一支烟,插在他的合不上的嘴唇之间,烟雾顿时笼罩了他的脸,一明一灭的交替中,他的脸更显出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死寂。我也燃起一支,深深吸进一口。烟雾盘旋在我们的脸前头上,我看不清兄弟的灵魂游到了哪里。我吹了一口气,希望吹走这些遮掩灵魂的瘴气,却是烟雾更加盘旋,愈发变幻而迷蒙,我也渐渐迷失,迷失。烟雾在空气中飞舞,就像一群蝙蝠,这些拥有兽的皮毛却可以举着翅膀在黑暗中飞来飞去的不伦不类的家伙,莫非是它们攫走了兄弟的灵魂?

  蓝猫应该算是上海女人中的极品了吧。脸上挂着不可一世的表情,一个人长途跋涉跑到北京大肆小资,她几乎知道北京所有富于小资情调的场所,“Starbucks”幽暗而暧昧的灯光,“颜色”狂野而飘忽的歌声,“夏之流”朦胧而光滑的潮湿,“Secrect Garden”微醉而优雅的流淌……偶尔去一次三里屯,嫌闹,香山俗了是不去的,天安门有些粗陋也不去,死过人的颐和园更是不屑一顾,因为她是上海女人!用兄弟的话说就是她的脸上写着五个大字“快来强奸我”,所以才去泡她!

  “我的每个黄昏每个夜晚都会在昏昏暗暗的灯光中隐隐约约的歌声里伴着蓝猫若隐若现的美丽度过,直到我花光了所有的钱。”我的农民兄弟这样告诉我。

  “这还是小事,除了要忍受她的极端小资之外,我还要忍受她的诗人与女人的二律背反!老弟我问你,你如何对待一个女诗人?”

  “……”,我想了几想,感觉这个问题的背后似乎存在着我的想法所不能抵达的无限,就歪头坏笑说:“就把她当一个女诗人对待呗!”

  “他妈的少跟我打机锋,我跟你说正事!”

  “请大哥赐教。”我正色拱手。

  “当你面对一个女诗人,你怎么来面对她呢?”他又要陷入了,幸好他接着说:“假如你把她当成一个女人来对待,每日每夜围着她转送点小物质温柔体贴不屈不挠哄她逗她开心,她就会觉得你小看了她,而且会认为你这人特庸俗特没修养,给你几个白眼和满脸的鄙夷还有一个美丽的背影;假如你把她当成你个诗人来对待,每时每刻和她讨论诗歌切磋艺术写十四行的情诗朗诵给她听当然还会批评她的诗歌写作的偏差,她就会认为你是个疯子傻瓜不解风情不知体贴爱护不懂女人的心,给你几个白眼和满脸的鄙夷还有一个美丽的背影;假如你把她既当女人又当诗人来对待,那么这里面还有一个谁先谁后的问题,假如你首先把她当成一个女人来对待,再把她当成一个诗人来对待,她会显示出诗人的高贵,哀悼一下艺术的失落;假如你首先把她当成一个诗人来对待,再把她当成一个女人来对待,她会耍耍女人的脾气,哭诉生活的枯燥;假如你不分主次,那你就更惨了,她会把诗人女人两种愤懑都发泄在你身上,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要命的是在二者之上又加了一个极端小资情绪,那又对你的送礼档次、哄骗技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否则就是奇土就是贼笨;你的写作风格要与她一致水平要略次还不能太差,更不能批评人家,否则就是三脚猫功夫就是玩后现代主义瞎打胡闹,就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而小资只允许自己鸟不允许别人鸟,否则就不开心不玩了拜拜给你几个白眼和满脸的鄙夷还有一个美丽的背影!……三极统一,哥哥我苦啊!”

  大哥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来气,说到激动处有如一个钢琴华彩演奏大师,从低音向高音逼近的过程中从左向右击键速度越来越快,十指移到了琴外点击着空气,而终于将琴键拆下了就着琴架“咚咚锵锵”敲将起来;说到气愤处就满脸结出黄连,并且撕扯衣服捶手顿足嚎啕大哭起来,鼻涕一把泪两行,竟然还弱柳扶风了,摇摇欲碎!

  哥哥也变做性情中人了?我默然。

  愧忆去年,我致函兄弟,曰小弟自创了一宗教,兄何不信仰一下,堪度日之良方也。兄弟回曰:“无信仰!”又曰:“你我兄弟皆人间怪诞之灵物,又岂能、岂会坠入五行中,为几名庸俗哲学教授所涵盖殆尽!”

  “然宗教为何物?于教众而言,无法得其髓者,恐将只是一种盲信,一种自欺式的心灵寄托而已,然你我聪明之人岂是可轻易骗到之辈,又何况是自欺?!于创始人而言,若无一定政治目的,便纯粹是他个人/几人的思想了,将其思想作一定规范性处理,并传之,即为宗教。”“贤弟与其自塑泥偶,不如……又何需《宗教学》之属?”

  去年,兄弟之言,字字肌珠,句句鸟甚,今儿,哥哥是怎么了?
 
  落败的速度和所有的事情一样,都是足以让哥几个指甲和牙龈发痒,足以让我们想仰天长啸或低头冷笑的那种,劳什子。

  悲剧就像美好一样,一闪而过,而所谓斗争所谓倔强所谓坚守所谓牛B不过是种虚幻的持续,让人来不及生活,就像一个在并不丰满的麦茬地里空拣一场的玩笑,又哪儿来的麦穗,又哪儿来的历史啊。

  “蓝猫的诗写得怎么样?”我曾问。

  “比马拉美好了一点点,比兰波差了一点点;离诗歌远了一点点。”

  “那你为什么不写给她看?”

  “钟子期手掌瑶琴,岂非暴殄天物。”兄弟淡淡地说。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
  我恨君生早。

  兄弟告诉我,这是蓝猫唯一的一次和中国古典诗歌发生关系,是送给他的最后一首诗。

  唉,我叹了一口气,呓语一般喃喃……

  ……对于理想主义的女诗人,就像不能以啤酒的标准来要求香烟,你还想怎么样呢?人家追求纯粹而完美的爱情,没有嫌你是男人已经是很善良了呀。

  或许,单相思才是真正的爱情?可能是一生中最虚妄的等待,不求得到,不图回报,完全没有红尘意义——然而,这缺撼的爱所渗透的无私与真诚,怎不叫人惊心动魄?!

  其实兄弟明白,无论蓝猫的诗歌写到什么程度,她也首先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上海女人。然而,法国情结是几乎每一个上海女人的宿命。三十亩地一头牛的兄弟,你的爱情是太过华丽了啊!

  “女诗人也算是人间怪诞之灵物了,又岂能为几个社会学论断所涵盖殆尽?”我怯生生地问。

  兄弟又静成了一株老柳树。

  烟雾良久。

  “所以……才、痛苦呀?”兄弟傻傻地呢喃着。

  空气中充斥着浑浊的死寂。我感到兄弟瞬间闪现的灵魂此刻正骑着一条直线飞驰而去,若有若无的方向在明灭间单调而恐怖,而我的则向内、向下坠落,速度无限加快,逼向泪水之渊,逼向寒冷无边的奇点,我觉察了空荡荡的血管里有冰在激荡,耳边的风声有如佛号呜咽,我觉得我们要一起虚脱了,突然有人喊了起来:“兄弟,喝酒去。”却原来是我自己的声音。

  酒使人自远。吃着和孔一己当年所吃一样的茴香豆,喝着红星二锅头,尽管我的舌头早已是峰回路转不知处,我还是断断续续地说兄弟啊我的宗教的第一要义便是你所深味到的痛苦痛苦是最基本的生命状态老兄你怎么不说话而高层次的自由与更高层次的虚无已经在你坠入情网不知路的时候抛弃了你兄弟你退化了啊哈哈而失恋不过宿命的一种映射罢了。我还说幸好是在北京天高皇帝远要是在上海本土你早完蛋了小弟我早就投胎转世了哈哈。兄弟二人吃完了和孔一己当年所吃一样的二碟茴香豆,喝完了二斤红星二锅头砸碎了二个酒瓶后,念着海子的诗像念悼词在法大游来游去,小园子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实在走不动了,就在海子初恋的地方昏昏而倒。醒来时发现腮上的泪滴在清晨的阳光下晶莹剔透,折射出几缕彩色的波纹和淡淡的忧伤。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在春天,所有的海子都这样低低地怒吼着。兄弟相扶而去,背影拖了一地。

  “在家乡,哥是贫农,到北京,成中农了;老弟在上海却是混成富农了。”

  “还是咱农民兄弟!”

  “农民也好,小资也罢,老大哥一专政,还不都得完蛋!”

  送我上火车时,哥俩相视大笑。

  火车南下,一路穿过无数乡村和城市,炊烟袅袅,饮食业发达,人类数万年生生不息,居住在这片宁静而美丽的土地上,沐浴阳光,也承受风雨。我想,爱也好,恨也好,与兄弟一起抽烟喝酒也好,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好,无论活着还是死了,我们都能遇到这样许多许多的幸福。然而,死亡之后,还能一起怀念死去的诗人吗?死亡美丽,死亡不也是需要生活的配合吗?

  于是我给兄弟写信,那是我最后一封了,很短:

  我向死亡走去
  但我一遇到幸福
  脚步就慢了下来。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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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3-25 14:30 | 只看该作者
在我的机子上完好显示:)
不知该改何处哦
3#
 楼主| 发表于 2003-3-26 20:02 | 只看该作者
胡美女很爱笑
贴张片片出来让我等惊艳何如?
4#
 楼主| 发表于 2003-3-27 17:55 | 只看该作者
“唉,别看你写过诗是风尘中人,你是真不懂女诗人。不懂!”兄弟坚决要划清这个界限。“女诗人,女诗人,……”他傻傻地把自己忘在椅子上,像一截在水中浸泡多年的老柳树,几近枯死腐烂的静寂、落寞,只是舌头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呢呢喃喃了好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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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3-27 19:06 | 只看该作者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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