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揭老婆

荦春

　　　　　　　　　　　　　　　　　　　按揭老婆
　　
　　　　　　　　　　　　　　　　　　　　　　　荦春
　　
　　在一个偏避的小山村里，二狗躺在两间破屋子里痛苦地呻吟着。春梅手慌脚乱地从三十里外的镇上翻山越岭跑回家，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把大大的纸包放在二狗枕边的板凳上，看见二岁的儿子蜷曲在床前的地上睡着了，全身臭气熏熏污泥，瘦削的小脸被蚊子叮咬得一个一个红红的疙瘩，两行泪珠挂在黑黢黢的污垢间。她忙转身洗了锅，烧水煮饭，再心痛地把儿子搂在怀里慢慢地清洗。
　　
　　二狗欠了欠身，还是痛苦地躺下了，看见春梅秀发剪短了，心里明白了，埋怨道，怎么把头发都剪了？哦，你看我剪了不是很好看吧！她装出惊喜笑脸道。唉！都是这不争气的双腿惹的。他唉声叹气道。他双腿患了骨癌，医生要求马上手术，刮去癌变的骨头，大约需要十多万元。家里哪来那么多钱啊，只好保守治疗。这一个多月来，已经花去一万多元，几乎是东拼西凑来的，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也都借过了。今天买药，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卖掉自己心爱的秀发。她抬起头看见他伤心得泪光闪闪的样子，安慰道，好了，你要好好养好身体，争取早日好起来才是啊！他转过头去拭去了泪花。
　　
　　过了好一会儿，他叹着气兴奋地说，你走了之后，儿子吃完了玉米馍，一步一歪的来到床前歪着小老袋说，爸爸，起。爸爸，起。我苦笑着说，爸爸脚上有呜，起不来哟！他闪动着大眼睛，看见我还是躺着，就大哭起来了，哭喊着要妈妈，要妈妈呀！后来哭累了，他又找来一根棍棍，走到床头粪桶边去搅，溅起朵朵浪花，发出哈哈的笑声。后来我晕过去了，醒来看见儿子坐在地上抓泥团玩，全身脏兮兮的，后来发现他裤子湿湿的，才知道他拉尿了。中午，他坐在地上哭闹着指着肚子喊，爸爸，饿，饿！我心痛得鼻子酸酸的，试了几次下床，可是没能，只好诓他说，幺儿，乖，不要哭了，你妈妈快回来了，刚开始他还能听，渐渐不愿意了，大声哭闹，脏兮兮双手直揉眼睛，把脸和身上抹得更脏了。我喊他上床来，他只管哭，哭着哭着，睡着了。
　　
　　春梅听见咕咕的声音，抬起头来，锅里水烧开了，把儿子放在床上，倒下玉米米，坐在灶膛前加柴，一会儿火燃得更旺了，跳动的火苗照射在她俊美的脸庞上好像深山中刚刚盛开的红牡丹，默默地情不自禁想起自己的身世来，三岁时父亲死了，五岁时随母亲一起来到继父家，后来有了弟弟，自己成了多余的，上完小学四年级回家帮助妈妈干活，十七岁那一年，由于继父赌博欠了一位中年男子三万元的高利贷，偶然遇见了她长得漂亮，要求继父把她嫁给他抵债。继父多次要妈妈答应，都被拒绝了，后来他们发展到争吵打架。她刚满十八岁，母亲含着泪无奈地说，隔壁的高婶打工回来了，听说他们工厂要招人，一个月能挣回二千多元，你这么大了，和她一起闯荡闯荡吧。她第一次出门，妈妈不放心，拿了车费和生活费后，还悄悄把一百元钱藏在她的衣领里，万一有所不测时用。到了县城，高婶和一位高个子中年男子联系上了，介绍说是厂里来招工的赖经理。他说来迟了，新招的工人已经前面走了，连夜赶路追他们。在路上他们常常躲着她窃窃私语。
　　
　　一天，赖经理说，前面工人很多，厂里带来的钱大多给他们了，现在车费和生活费很困难。大家把钱交出来集中在一起好节约用。她心里觉得不对劲，即使不够，打电话要厂里把钱寄来呀。作为经理难道用点钱都没有吗？看见高婶交了，他也没说的了。第二天，她故意上厕所，后来偷偷返回来，听见他们正在为她讨价还价。她急了，跑出去找一个商店打电话报警，并给商店的老板留了地址。当她正要逃跑时，他们追来了，凶相毕露地把她按倒在地上搜了身上所有的钱（幸好妈妈藏在衣领的钱没有被发现），马上转移，白天躲起来，晚上专挑偏僻难走的密林路走。
　　
　　一天傍晚，他们在这个村里，提出要处理她的亲事。她想既然这样了，硬来是不行的，得想办法和他们拖延时间，于是点头同意了。他们为了急于逃命，提出只要男方五千元的抚养费，但必须是现钱。来了许多人，其中大多是四十岁左右、三十岁左右的单身男子，一个个都打扮了一番，色迷迷地死盯着她询问名字、哪里人……有的愿给七千、八千……一万的，没有现钱，明天才能给。正在他们讨价还价时，她提出要买纸巾，和高婶一起去了。高婶又怕赖经理搞鬼，心不在焉地远远跟着催促快点。她等高婶不注意在店里报了案，回来时，看见一位高大魁梧的男子，二十四五岁，走了过来，露出微笑。她羞涩地点了点头。他掏了五千元钱后，恭敬而深情地喊道，春梅姑娘，我叫二狗，愿和你牵手，你愿意吗？她站了起来低着头和他走了，在路上，两人相互攀谈起来，来到两间土墙房子前，他坦率地说，我是孤儿，这是父母留下的家，十六岁时跟人家学了木匠，这钱就是刚给人家修了房子结了帐，还没有来得及分给工友们的。我们这里山高路陡，姑娘们大多外嫁了，外面的姑娘也不愿嫁过来，娶媳妇只得拿钱了，这是没有办法呀！不过我这人从不强迫，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你也可以走，明天可以给你路费……
　　
　　正在说话时，两位警察走了进来，客气地对她说，你就是那位报警的春梅姑娘吗？接着警察押着高婶和赖经理进来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做了笔录，把钱退了回来，还询问春梅是否愿意留下。她想回家去，说不定还会遭到继父的逼婚，邻居们的耻笑，虽然这地方偏僻，但二狗有手艺，能挣钱，待人通情达理……
　　
　　妈妈，妈妈呀！儿子的哭喊声把她惊醒了。她站了起来，看玉米饭好了，全家人一起默默地吃了起来。
　　
　　背地里，有人规劝道，你还年轻，条件又好，找个更好的不就更好吗？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她摇了摇头说，他是我自己选的，这辈子不离开他了。一天，她正在山上砍柴，邻居周大娘六十多岁，跑来怯生生地说，春梅啊！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说着停了好一会儿，大娘，我在听着呢！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呀！春梅忍不住了，看见她犹豫的样子说。这事叫我怎么说呢？又停了一会儿，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哟！春梅更加急了，急忙问道，是不是我做了什么错事了，大娘。不！老人摇了摇头红了红脸说，那不是，二狗有什么事？春梅问得更急了，老人摆了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看见春梅要收拾柴草回家了，老人实在憋不住了，涨红了脸鼓起勇气说，我儿子快五十岁了，你看我们这个地方娶媳妇没门了。我求你看在我老脸的面子上给我生个孙子吧。我家可以出钱给二狗治病。
　　
　　你，你说什么，把我当作什么了！？春梅气得脸红脖子粗，瞪了她几眼，铁青着脸背着柴走了，心里嘀咕道，你个老不死的，怎么这么想得出来哟！回到家里，看着二狗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她的心像刀刮一样，耳旁仿佛响起医生的叮嘱，这病一定要抓紧治疗，不然扩散了，后果不堪设想。她退了出来，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老天爷，我命怎么这么苦，叫我怎么办啊！这以后，周大娘，每当看见她，就走过来，欲言又止了。她悄悄躲开了，反复想来想去，真是没有办法呀！
　　
　　一天夜里，春梅实在忍不住了，把周大娘说的话给二狗了，二狗惊奇地看了看她，像不认识一样，气得脖子上的青筋蹦了出来，使劲地锤着两腿嚎啕大哭道，不要医治，拖累你了，走吧，走吧！她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禁不住大哭道，这十多万元啊！叫我怎么弄呀！以后几天里，她只能寻找一些单方引子给他吃，长期下去，不是办法啊！
　　
　　她不再爱我了，强留在身边也是一种痛苦啊！他想到这里把她叫到床前苦笑着平静地说，既然周大哥喜欢你，你就去吧！不！二狗，我是爱你的，病成这样了，我要想办法让你活下去啊！她哭喊道。
　　
　　她和周家谈好了，周家先给他二十万治病，然后每月再给二千元，直到她为周家生的孩子满二岁为止。合同写好了，交给他签字有效。她从怀里掏出几片纸递了过来。他想了想痛苦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他顺利地做完了手术，按合同，白天春梅仍照顾二狗，只是晚上才到周家。三个月过去了，二狗慢慢能站起来行走了，可是周家反悔了，不愿给钱了，提出要回所给的钱。
　　
　　春梅首先反对，这事是你周家提出来的，那就算了吧。
　　
　　两家争执不下，告到法院。后来听说周大哥患有先天性阳痿，缺乏生育能力。
　　
　　

[ 本帖最后由 荦春 于 2012-9-22 08:25 编辑 ]

木门长子

有点意思，包袱抖得巧妙。

暴雨迎风

新颖别致，细节生动。好文！！

一楠

小说创新贵在突破，看是荒诞而又不合情理的事情，可在特殊的环境下，却又有着存在的合理性。透视故事的表层，可以看到生活重压下平凡人的苦苦追求，同时也进一步揭示出人性中对爱的一种可贵超越！

刘满园

原帖由 一楠 于 2012-9-22 00:00 发表
小说创新贵在突破，看是荒诞而又不合情理的事情，可在特殊的环境下，却又有着存在的合理性。透视故事的表层，可以看到生活重压下平凡人的苦苦追求，同时也进一步揭示出人性中对爱的一种可贵超越！

点评精准，支持精华！

敬一兵

原帖由 一楠 于 2012-9-22 00:00 发表
小说创新贵在突破，看是荒诞而又不合情理的事情，可在特殊的环境下，却又有着存在的合理性。透视故事的表层，可以看到生活重压下平凡人的苦苦追求，同时也进一步揭示出人性中对爱的一种可贵超越！

情形确实如此。不错的小说，欣赏。

荦春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9-21 10:09 发表
有点意思，包袱抖得巧妙。

感谢木门版主第一时段阅读！问好！

曾经沧海

构思奇巧，小说好读。支持。

荦春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9-21 21:43 发表
新颖别致，细节生动。好文！！

感谢迎风版主的鼓励！辛苦了！

荦春

原帖由 一楠 于 2012-9-22 00:00 发表
小说创新贵在突破，看是荒诞而又不合情理的事情，可在特殊的环境下，却又有着存在的合理性。透视故事的表层，可以看到生活重压下平凡人的苦苦追求，同时也进一步揭示出人性中对爱的一种可贵超越！

感谢一楠专业的点评！幸苦了！:handshake :handshake :handshake

蝴蝶

春梅的善良溢于言表，也揭露了低层人们生活的艰难，同时反映了社会上有些人为了钱和续香火不择手段，那怕是卑鄙的，愚昧的。学习了。

荦春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2-9-22 00:27 发表
点评精准，支持精华！

感谢刘版主的鼓励和支持！问好！

荦春

[quote]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2-9-22 08:52 发表
情形确实如此。不错的小说，欣赏。 [/quote谢谢敬版主的鼓励和支持！问好！ :handshake :handshake

[ 本帖最后由 荦春 于 2012-9-25 19:08 编辑 ]

荦春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2-9-22 10:05 发表
构思奇巧，小说好读。支持。

感谢沧海老师支持和鼓励！辛苦了！

天下为公

原帖由 一楠 于 2012-9-22 00:00 发表
小说创新贵在突破，看是荒诞而又不合情理的事情，可在特殊的环境下，却又有着存在的合理性。透视故事的表层，可以看到生活重压下平凡人的苦苦追求，同时也进一步揭示出人性中对爱的一种可贵超越！

:handshake 值得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