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玉容姓赵,今年十七岁,镇东头绸缎庄老板的独女。一日,出门的时候,急了些,忘了带伞。女孩一个人站在酒楼的屋檐下,羞涩涩地,低着头。一些不怀好意的闲人,围着她转来转去,借机逗她说话。
给你。说话的是一个伙计,长得挺憨厚的,他送了玉容一把伞。
玉容害怕,不敢接。
我送你回家吧。伙计接着说。
玉容想了一会,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到了家,玉容抬脚刚准备进门,又改变了主意。转身,谢了谢好心人。
他叫徐福贵,浴佛楼的伙计,老板的远房侄子。
2.
福贵,米呢?徐老板板着脸。我不知道,也许是被老鼠偷吃了。福贵避开了徐老板质问的眼光。哪来这么多老鼠?如果被我发现是谁偷的,非打个半死不可。徐老板边骂边说。
玉容知道米去哪儿了。玉容家喂了鸡,大大小小有十几只。每只鸡都吃得很饱,却不用花费绸缎庄一两银子。
福贵哥,歇会吧。玉容道。
不累,我再帮你喂一会。福贵说。汗水滴了下来,打湿了小伙子的衣服。
难得有个好小伙这么照顾她,玉容早已把自己暗许了福贵。
3.
玉容织了件衣服,叫福贵天一黑来拿。
小伙来到玉容家。刚想走后门,发觉有点不对劲。福贵找了个没人看到的地方躲了起来。更夫打着哈欠过去了,小贩们迫不及待的收了摊子,伙同讨饭的在商议什么。
有一个人轻轻地敲着玉家的大门。
谁呀?
送货的。
赵府管家是个老头,糊里糊涂开了门。
福贵一瞧大事不好,转身而去。
赵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给贼人抢了个精光,为首的麻子听说过玉容的美貌,准备调戏调戏她再走。
官老爷刚刚进入梦乡中,被人吵醒,自然有些不悦。老爷,家藏的金子银子全捏在贼人手心,再不赶去,就人财尽失了。福贵撒谎的技术,是和徐家小少爷学的。等着,老爷我这就带人去。也许是看在钱的份上,官老爷一下子就醒了。
据福贵所知,为了多捞一些,官老爷下了一点本钱在浴佛楼。
玉容手执一把剪刀,和麻子僵持着。
小佳人,想情郎呢?不如便宜大爷我吧。麻子找到一件男人的新衣。
门外,突然有人高喊捉贼。麻子急忙命手下赶紧撤离,终归慢了一步,人赃并获。赵老板打赏了几个官差,又给官老爷送了个大红包。听说次日福贵因撒谎挨了板子,还给福贵送了几件衣服。玉老板几次问女儿,那件男人衣服到底是给谁织的,玉容总低头不言语。
玉老板想:女儿大了,该嫁人了。
4.
福贵的屁股红肿了几天,不见消退。徐老板亲自寻了些草药,才好转了点。福贵人老实,一五一十的说明了事情经过。徐老板笑了笑,叫福贵签应他一件事。福贵的脸本来红红的,突然白了。
赌场里最近很流行一种玩法:取一个小坛子,里面放上黑或白的棋子,叫人猜。
福贵问赵老板想不想发财?赵老板喜滋滋地直点头。
福贵说,徐老板和赌场老板合伙骗一个四川客的银子,这次赌场开黑棋。
徐老板的财产只有绸缎庄了,他押了自己的房产,找当铺换了几百两银子,来投注。
四川客腆着大肚子进了赌场,后面则不慌不忙跟着徐老板。这是一场豪赌,赌场外站满看热闹的人。有人说徐老板是难得一赌,再加上他和赌场老板的关系,这次一定还和前四次一样还开黑棋。打开坛子,所有的看客都发出一声惊叹,怎么会是白棋?
四川客狞笑着收了徐老板的银子,徐老板连说话的声调都变了。
赵老板瘫倒在地上。他说,没了,没了,全没了。
5.
四川客留了大半的银子给徐老板,徐老板大部分存了银庄,余下的找了个媒婆,找上门去与赵府提亲。可怜赵老板到死也不明白,这银子原本是自己的,还千恩万谢,认定徐老板是个大善人,佛主会保佑他一生平安。他匆匆把玉容许给徐家小少爷,成了个娃娃亲。福贵找到玉容家想说出真相,但是没人搭理他,赵老板几次操起棍子要打福贵,福贵只好躲着他。
福贵托人给玉容传了句话,叫她等着,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的。玉容起初是不相信福贵骗她,可父亲天天念叨徐老板的好处,日子一长,淡忘了福贵。
接亲的那天,福贵喝了一坛酒,徐老板知他心碎,也不强求,没给他指派活儿。
街角,两个路人说闲话。
徐老板真是个好人啊!
可不,只有高攀的,还没听说过下娶的。
听说徐老板的一次心痒,着了四川老千的道,害得赵老板输了个倾家荡产,徐老板过意不去,才提亲上门的。
迷迷糊糊中,福贵和他们打了起来。
6.
玉容化了一点淡妆,还是一样美丽动人。出门时,她哭了,脸上一道道泪痕。赵老板亲手给女儿擦拭,毕竟生养了这么多年,谁家子女谁不痛?
徐家小少爷过来看自己的新娘子,新娘也瞅瞅自己的丈夫。天啊!两人同时一声惊叹。后半夜,几乎无语。
天上的鸟儿呦,
是天上的云做的;
河里的鱼儿呦,
是河里的水做的;
甜如蜜的妹子呦,
是哥哥的心做的……
这是一首福贵家乡的民歌,玉容曾经听过。
鸟儿飞去呦,
还回来呦;
鱼儿游走呦,
还回来呦;
妹子变了心呦,
不回来呦。
是福贵唱的,玉容打开了窗。
妹子变了心呦,拉也拉不回呦!
是歌声使人落泪?还是泪水使歌声动听?玉容一夜没睡着。
徐老板一早想叫福贵打扫院子,可就是找不到人。福贵走了,带着他的怨恨去了。
7.
赵家收了徐家给的聘礼,又维持了几日。到最后,实在维持不下去,赵老板三天两头来借钱,徐老板起初少少给一点,最后赵老板再来的时候,大门敲不开了。
玉容在徐家抬不起头来,人消瘦了许多,一朵花眼睁睁地谢了。赵老板被人发现投河的那天,玉容在家里给小少爷做衣服。来人问玉容去不去收尸,玉容说不去。玉容已经不大经得起事情了,对她来说,多活一天,都没有必要。
福贵回了,这个消息,是一个陌生人告诉徐老板的。人做了亏心事,是不是总睡不着?徐老板这几天,总梦见福贵拿着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问他为什么违约。
玉容听说了福贵的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的、苦的、咸的、竦的、甜的,什么都有。
天上的鸟儿呦,
是天上的云做的;
河里的鱼儿呦,
是河里的水做的;
甜如蜜的妹子呦,
是哥哥的心做的……"
针扎了玉容的手,血一点点渗了出来。
是你吗?福贵哥?玉容推开窗户。
对福贵来说,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伙计,偷偷进徐府不是难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一层层打开,是一张纸。还记得骗走你爹钱的四川客吗?福贵神秘地说,他写的,你可以看看。我不识字。玉容摇头道。
找你爹找不着,才来找你的。只有这个,才能洗清我的冤屈。
我爹死了!玉容潸然泪下。
院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徐老板本来就睡不着,于是披上衣服,出来走走。他喊:来人啊,捉贼呀!
一个黑影消失了。
8.
起初,小少爷没想起福贵是谁,后来才明白,这个胡子一大把的人,正是陪自己多年的伙计。福贵说买糖给他吃,问小少爷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走就走呗,福贵又不是外人,小少爷答应了。
徐老板得知消息,头发都急白了。报官吧?有把柄在福贵手上,万一他把自己做的丑事抖了出来,后半辈子还怎么做人?徐老板只好求玉容来解决这件事情。
玉容在徐家多时,从来没有如此扬眉吐气过。
要我救,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说!
还福贵清白!
徐老板半天不吐一个字。
9.
福贵跟小少爷多年,感情总还是有的。实在找不到人诉苦,告诉了小少爷抓他走的真相。凭什么说我爹是坏人?小少爷还是不相信.凭这个!福贵取出四川客写的证词。
我看看。
福贵犹豫了一会,还是给了。
没料到,小少爷接过来,顺手撕了。福贵没料到小少爷会使这一手,呆呆地许久不动。
福贵托人传个话过来,说只要玉容跟福贵走,小少爷可以毫发无损地回来。
玉容很长时间没有洗头了,这次洗了很长时间。
有只蝴蝶,在后花园飞着,玉容去抓,可惜没抓着,洗头水溅得满地都是。
小树林,阳光照在脸上,暖暖地。
福贵拉着玉容的手,百感交集。
玉容。
福贵。
仅仅两个名字,却含了许多想说不能说的话。
玉容摸着福贵的胡子,一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捉奸呀!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俩。徐老板带着几个官兵围了上来。
福贵把玉容藏在身后。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俩?福贵怒吼道:小少爷,我已经还给你了。
正是他带我们来捉奸的,他才是玉容的相公。徐老板奸笑道。
两声枪响后,福贵和玉容同时倒在地上。徐老板买通了官差,不留活口。
小少爷望着地上的血迹,突然想起,福贵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10.
年关到了,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吃火锅。
小少爷夹了块羊肉给爹,徐老板亲了他一下。
小少爷突然问:福贵哥和玉容姐是坏人吗?
徐老板吓掉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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