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

殷子

        1.
    秋水，你还记得三个月前的一个午后吗？你和我蜷曲着膝盖坐在海滨广场的草坪上，享受偌大的宁静和惬意的阳光。犹记得你说这么美好的时刻大概是上帝赐予的庞大福祉，我冲着你莞尔一笑，算是赞同。

    彼时，我告诉你，我想到处去旅行。去云南游丽江，去敦煌看壁画，去西藏看牧羊，去伦敦看凯旋门，去德国看柏林墙。然后停留在一个叫做加州的小镇，用画笔赚钱旅游并养活自己。闲暇时到广场用面包屑喂鸽子，耳畔是鸽子振翅起飞的“啪啪”声，掉落的羽毛盘旋而下。身边是忙碌得如同骡子的人们，继而我也融于其中，努力地赚钱，安逸地生活，直至有一天安静地死去……

    “我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你打断我，“老了多可怕。”你皱着眉头作认真状。

    我顿了顿，“我发现自己一直没有追求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只是因循着他人的脚步。”我知道这是一种很扭曲的心态。

    “为什么死了要闭上眼睛？”你将头转向我，“因为不想看到自己所追求的令自己痛苦的东西。”我看见你黑亮的瞳仁里闪烁着熠熠的火焰，好像两颗燃烧的炭石。

    过后我回想那些有关旅行的臆想，如果用画笔赚钱旅费，说不定我还没有来得及走出那座我所居住的城市便死在了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了。

    我还记得当时海滨广场的天空如同一张被人揉皱的餐桌布，并不像安妮说的“像伤寒病人的脸色”，这并不是一个唯美的比喻，我哂笑着想。

        2.
    秋水，你知道吗？现在我如愿以偿地出来旅行了，到达的地方并不是我之前所罗列的之一。我住在一个刚刚修缮的旅店，店内的装潢充斥着浓郁的东南亚风情。老板娘看我一身朴素的穿着和一张忠厚的脸庞，便给了我很低廉的价格，我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入住后，来到吧台与老板娘聊天，顺便打听有关旅行的问题。老板娘热心地给我做了详尽的介绍。回房时，老板娘借给我几本书，说是自己最喜欢的藏书。无聊时我便随手翻阅，读到张小娴的几句话“没有谁一出生就愿意看《财经晚报》”，“不相信魔法是没有童话的孩子，我很庆幸我这样幼稚过，说明我幸福过”。对于张小娴，我从骨子里头欣赏她，因为她擅于用平实的语言道出深刻的人生哲理。

    有时候人总是逼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为了工作为了生存，不得不去了解财经资讯，不得不去学会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微笑，不得不丢掉对童话的幻想，不得不去承受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的东西……

    工作是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然而两者却存在着唇齿相依的因果关系。努力地工作是为了现在和将来更好的生活，艰苦地生活是为了更加顺利的工作。这是一种近乎矛盾的恶性循环。愚者浑浑噩噩不知情，智者纠结踌躇被迫前行，两者结果相同，都要歆享着这一番折磨，只是前者安生，后者反之。

    “无知最快乐”。滥俗浅薄的句子常常也可以蕴含着深刻。

        3.
    有一次在海滨广场散步时，一位老者同我攀谈。他给我讲述了一个故事。秋水，现在我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与你分享吧：

    第一天上帝创造了牛。上帝对牛说：“我给你50年的寿命，你要不停地工作，产奶，但只能吃草。”牛摇摇头：“那么辛苦还只能吃草，算了，我只要20年，其他的还给你。”

    第二天上帝创造了狗。上帝以其惯有的高尚对狗说：“我会给你20年的寿命，你得在门口不停地吠叫，看门保护住宅的安全，但你只能吃剩饭剩菜。”狗甩着耳朵摇头：“叫得半死还只能吃残羹冷炙，不要，我至多10年就够了。”

    第三天上帝创造了猴子，上帝的心有些虚了：“我给你20年寿命，你得不停地表演杂耍，但你只能吃香蕉。”猴子摆一摆手：“这么累啊，还只有香蕉可吃，给我10年就够了，剩下的还给你。”

    第四天上帝创造了人类，上帝笑着说：“我给你20年寿命，你尽可以吃喝玩乐，享受愉悦的人生。”人却不满足：“这么好的日子20年太短了，你就把牛的30年，狗的10年，猴子的10年都给我吧。”人如愿。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人生前20年来都在吃喝玩乐，接下来30年像牛一样埋头苦干，10年退休在家看门，10年在家逗孙子。”老者神情端庄地总结道。

    “人类真可笑！”我脱口而出。继而，我又想到了畜生的畏苦怕累与人类贪婪的本性并无二致。

    “世界真可笑！”我讪讪地补充。

        4.
    昨天，老板娘的女儿从城里为其带来了一盒樱桃蛋糕，她热情地切了一角送来给我。她眉宇间荡漾着幸福和喜悦，那时我真觉得她挺美，尽管，她长相一般。

    对于樱桃蛋糕，其实，我是一直存有怨念的。记得年少时的我尤其钟爱樱桃蛋糕，总习惯于吃完整个蛋糕后才挑出樱桃来吃，但是，肚子已经很饱，再无食欲吃下樱桃了，最终，本来新鲜的樱桃却因坏掉而扔了。

    由此，我感悟颇多：人世间有些东西自己越珍爱，到最后才发现那东西或许已经发霉腐烂了；人们总习惯地把最好的东西留到最后，而最终却无法享受到；人总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做事，而无视所有过往的经验；人只是想留个美好的念想，却没有想到最终获得一份糟糕的心情。

    我开心地吃完那块蛋糕，我知道这个蛋糕盛满了一个女儿对母亲的挚爱。

        5.
    秋水，你知道吗？昨夜我做了一个拖沓冗长的梦。梦境里我不停地在赶路，途中，我看见一叶纷繁的花瓣在空中翻转腾挪，细看竟是一只蝴蝶，它竭力振翅，却仍然飞不过那片偌大的花海。

    我默默地看着它打旋跌落，单薄的身影像一枚苍白的书签，承载着阳光的剪影，一同落入十月的背影下。我不敢伸手去接，我害怕会折断它炫美的翼，害怕会毁掉那些曾经令它骄傲的美丽。

    迟暮下，它静静地死去，沾着泥土，以无力乞求的姿态。漫长的等待已经泯灭了那抹凄楚，最后，它被风干了，成为旧年里最后一道记忆。

        6.
    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阳光被窗棂切割成各种无规则的形态，并以写意的姿态洒在地上和床上。推开窗，看到楼下的行人络绎不绝，匆忙中各自奔向不可知的未来。那一刻，我决定离开。

    我决定回去了。虽然我这次的出行没有看到很多的美景，也没有淘到很多精美的纪念品，但至少在这个过程中，我明白了很多事理，这，已经足够了。我觉得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吧。

    老板娘很热心地为我定了火车票。相信几天后我们又可以相见了。

    秋水，愿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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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殷子 于 2012-10-5 20:09 编辑 ]

殷子

因事务忙碌，好久没有来了！问候春夜听雨几位斑斑以及各位文友双节快乐！码字开心！

冷若秋水

人生，就是一场的旅行。
从一个地方辗转到下一个地方，从一个人身边离开，与下一个人遇见。
许多美好，就算小心翼翼的珍藏，还是很容易碰碎。
这一切，是宿命，也是无奈。
文字看似随意，却一直没有间断深切的思量和叩问！
将一份情深藏于笔端，想必是在等，看得懂的人吧！
欣赏殷子老师的佳作，问候，敬茶！

柯英

这个有意思，读着很有启发。学习！

木门长子

一份深沉下来的思考，人生的意义、活着的意义和旅行的意义相融和。其实，人生何尝不是一次旅行，行走的目的、方式、好与坏都在自己的把握，做好每一分每一秒，行好每一步每一程都需要淡定与坦然。对话式的表白更能让人浮想联翩。问好殷子。

殷子

谢谢点评！问候快乐——

殷子

多谢柯版的美言！殷子问候——

殷子

谢谢木门版的精心留评！这是一篇试图通话人物独白的方式，展现一些人生以及旅行的思考！呈现出来的结果，大约没有体现我的初衷吧。人生是一个不断探索的过程，旅行是，写作亦是！基于此，才有了这篇文字吧！问候木门版，辛苦了！

高迎春

生活可爱。生命珍贵。在思索中行走，有所悟有所得。矣！ :victory:

殷子

只是源于一种想探索的愿望而已！散文怎么写才能不落俗套，常常令我头痛不已！谢谢柯老师——

殷子

谢谢太阳神老师的品读、留评！祝好——

殷子

谢谢高老师！还要多多向你学习呢！

房子

身体的旅行，也是生命的旅行。诸多由表及里的形象认识，颇有人生的启迪意义，那就是旅行的意义吧。

秋风向晚

像一次倾诉，又隐含着生命平淡中的哲思。
问候：）

殷子

谢谢房子老师的解读、留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