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香水弹的故事

谬斯之剑

　　陈健在上海出差，临返程回家前的那天晚上，多年不见面的战友阿朋特意赶到旅馆来叙旧。说笑间，陈健突然想起妻子嘱咐的在上海顺便买两瓶本地产的香水，陈健解释说：“时下假货流行，妻子大概推想在产地买不会有假货。明天早晨7点20分的火车，可这件事，竟被我忙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阿朋奇怪地问：“什么样的香水，还非得到产地来买?”
   
　　陈健是个军人，对这些生活用品平时不太留意，一时叫不出名字，说：“其实就是那种家庭常用的驱蚊止痒的什么水，香味很浓，抹痱消肿，提神醒脑的，我家附近商场就有卖的。今年夏天买了一瓶，你猜怎么样，不抹不要紧，抹了，成群结队的蚊子大概准是冲着这香味来了。”
   
　　 阿朋肯定地接着说：“你说的那种香水我知道，瓶颈长长的，样子像个手榴弹，但你家买的那一瓶，准是假的，冒牌货。”陈健点点头：“所以这么大老远的，我那位才非要从这里买两瓶带回去不可。”
   
　　阿朋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商店都关门了，明早你走时，商店还没开门。看来你这次回家又要挨批了，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阿朋笑着说：“这样吧，把我家用了没多少的那瓶带回去，先在嫂子面前充个数，过几天我再给你想办法带去一瓶。”
   
　　第二天早晨，火车临开动前，只见阿朋气喘吁吁地跑到站台上，陈健忙从车厢中探出头来向他招手。阿朋慌忙把手里拿的一个两头用旧报纸裹着卷成筒状的东西，递到陈健手里：“过年了，送本挂历给你，我们单位上特制的《五牛图》，你肯定喜欢。”
   
　　 陈健拿着挂历连声道谢，其实，此时陈健的心里想着的是阿朋昨晚所说的他家中那瓶香水，可阿朋没说这回事，看来是没希望了。火车缓缓开动，陈健和阿朋互相摇手致意。
   
　　陈健坐在车窗旁，手拄着一米多长、棍棒一样的挂历，眼望着阿朋的身影在站台上渐渐模糊了。尽管阿朋没有带来他想要的香水，可对他这么早赶来送行，陈健仍感到友情的无限温暖。陈健站立起来，把阿朋送的那本挂历顺手放在卧铺内侧，开始琢磨回家后，如何在附近商店买瓶香水以应付过去了事。但事不凑巧，这列火车到达的时间是凌晨3点，那时商店都不可能开门，“偷梁换柱”的事也难以办成了，到家后若妻子非要立即看看买来的香水，那就露馅了，也只好实话实说，少不了又要怄半天气。
   
　　火车正点到达。走出水银灯照耀下明亮的出站口，迎面就遇到了一个难题：夜班公共汽车刚开走，要等下一班，还得一个小时。看着那些吆三喝四像抢人一样的中巴和出租汽车，陈健是有钱也不敢去惹麻烦。算了吧，走回去!反正家住的地方离火车站不远，走路也就是40分钟。主意拿定后，陈健把旅行包往身上一背，手握那卷阿朋送的挂历就离开乱哄哄的车站，走入黑乎乎的夜色中。
   
　　眨巴着眼睛的路灯下，几缕黄光透过光秃秃的树叶有气无力地飘洒在路面上，白天拥挤的街道在寂静的凌晨显得宽阔了许多。空空的大街上除了非机动车道上陈健这个活动的身影外，立着的就是那些街道两旁在寒风中摇曳着枝条的大树了。整座城市都还在梦乡中。此时，陈健在想：妻子和儿子也在梦乡中吧，一股温馨涌上心头，不由加快了步伐。
   
　　突然，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似乎是裹着风的速度，“不好!”陈健猛然意识到有辆自行车正从身后急驰而来。陈健飞步跨上了街沿人行道。就在这时，一辆自行车从陈健左侧飞驰而过。好险啊，差点没把陈健撞倒!
   
　　陈健立刻明白了：来者不善，遇到了拦路抢劫的了。冲过去的自行车“吱呀”一声停在陈健的面前，相距十多步远。一个膀宽腰圆的秃头大汉两腿一叉着了地，他座下是一辆与他的身体极不相称的女式自行车，还有一个比秃头大汉矮了半截的瘦子也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了下来，这个瘦子的年龄看上去大概也只有十四五岁。
   
　　“秃头”手提自行车忽地转了个180度，冲着陈健一声闷雷似的命令：“站住，给兄弟点零用钱，你就走人!”
   
　　陈健看了看四周，显然是求助无援，空荡荡的大街上连一点声响也听不到，如果这时能有个上街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出现，也许这两个劫贼就不会如此嚣张了。
   
　　“不要东张西望了，这个时候，鬼都找不到一个。”那个瘦子掂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立在“秃头”一边，尖声尖气地威胁。两个对一个，陈健显然不利，他又向周围看了看，这个地方很熟悉，离自己家那幢楼房仅有一站多路，若是白天从附近小胡同七拐八弯穿过去走大院后门，10分钟就可跑到。若是他们跟上来，说不定还能利用熟悉的地形设伏，先把那个瘦子收拾了。想到这儿，陈健心里安稳了许多，做了一个“打不赢就跑”钻小胡同的打算。
   
　　两个劫贼正一步步逼来，离陈健仅有五六步了。陈健把旅行包“啪”地一下甩在脚下，双手把卷成筒状的挂历一挺，做出了一个“突刺刺”的刺杀动作。这一招果然先把那个正走上前来的瘦子吓了一跳，他在陈健面前虚晃了几下匕首，没有再向前走，回身低声说道：“大哥，他有长家伙!”
   
　　陈健暗自为阿朋送了这么一件护身武器而高兴，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那两个劫贼显然是把这本挂历当做“景阳岗上武松的哨棒”了。
   
　　“哟嗬!还有两手，看样子像当过两天兵，动作蛮……蛮利索的嘛。”“秃头”见陈健来了强硬的，威吓的声音已不如刚才有底气。“实不相瞒，就因为这点刺杀功夫，当年自卫反击战中还立过功呢！”
   
　　“两个刘”一个，你还是乖乖地放下东西快滚，不要烦老子动手去搜身。”“瘦子”的嘴巴虽是这样说，但没有再敢—亡前。“该滚的是你们这两个劫贼!天马上就亮了，你们竟敢在大街上为非作歹!”陈健平举着“棍棒”，立在那里没动。
   
　　“哈哈!你给老子耍什么花枪，快把你那个破挂历收起来，免得打在老子身上像挠痒痒。”那个“秃头”说着，竟抓起自行车跨上了街沿，那自行车在他手中却成了一件得心应手的武器。
   
　　陈健好不暗自叫苦，刚才的好心境瞬间全跑光了，这原本用旧报纸包得好好的挂历，前半截不知什么时候卷起了角，被这“秃头”识出了破绽。此刻不容陈健多想，“秃头”手举自行车已打了过来。情急中，转身跑已是来不及，陈健身子一侧接着又一缩，躲过了挥来的车把，手持挂历用力打了上去。
  
　　“咔嚓!”一阵短兵相接。可想而知，纸张卷成的挂历瞬间折弯了腰，挂历前牛截正打在梁头上。自行车从陈健头顶上飞了过去，落在陈健身后，陈健突然意识到能把自行车抢到手，这场格斗或许自己就能占上风。就在陈健丢挂历去抢自行车时，突然一股强烈的香水味在晨风中钻人鼻孔。更为奇怪的是此时此刻，陈健夺过自行车，好像是在表演独角戏，没有人还手。他定睛一看，路灯影子中，那个“秃头”鲜血满面，手捂前额，“正在哇哇”直叫：“我的眼睛!我的头，疼死我了！”
   
　　“大哥，怎么了?”“快撤!他有香水弹!”“瘦子”心虚地向陈健扬了扬匕首，连忙搀扶着“秃头”，歪歪斜斜地向车站方向落荒逃去。
   
　　浓烈的花露水香气，弥漫在大街上。橙黄的街灯下，街沿方块水泥地砖上有玻璃碴子在反射着银光。陈健顿时明白了刚才几秒钟内发生的一切。陈健开始打扫“战场”。看着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心想，再过一个小时，当环卫工人清扫到此地，大概还会埋怨不知是哪位粗心大意的人，不小心把刚买的一瓶香水摔破在这里了。
   
　　两个拦路抢劫的家伙、打破了陈健的一瓶香水，却给他留下了一辆自行车。陈健捡起刚甩掉的那本挂历，不由得笑出了声：“这个阿朋。”
   
　　陈健蹬了—下自行车的脚踏板，车轮仍可飞转，链盒却发出难听的磨擦声。他把旅行包放在自行车后架上，只好推着走。陈健准备到天亮后向街道派出所解释清楚这辆自行车的来历，并打电话向阿朋道谢。
   
　　陈健把自行车放在楼梯门口，掏钥匙进入家门。妻子和儿子仍在睡梦中。火车上一天—夜的奔波，又经过刚才—顿折腾。他也真有些疲乏了，把旅行包放下后，从壁橱中拉了条被子，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蒙头大睡。
   
　　一大早，陈健在妻子的摇晃中极不情愿地醒了，耳边响起的不是妻子往常那柔和的声音，睁眼一看，妻子完全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你说怪不怪，噢，在电话里没给你说，你出差刚走没几天，我新买的那辆自行车就丢了，还到派出所报了案，找了半个月也没找到。奇怪的是，刚才我下楼送孩子上学，我的那辆自行车竟有人给送回来了，就放在咱们家门口，只是链盒有点掉漆。你说怪不怪!?”
   
　　“门口?你的自行车?那是我骑回来的。”“你骑自行车去的上海？你睡醒了没有，说梦话吧!”
   
　　“你，你等会儿，我给阿朋打个电话后，再给你慢慢解释。”陈健望着满脸疑惑的妻子，把电话机拉到身前，拨通了上海：“阿朋，我是老陈，安全到达。非常感谢你的香水弹!什么香水弹?知道糖衣炮弹吗?就是那个弹。不过，没能拿到家，今天早晨洒在了大街上，洒在了我老婆的自行车上，现在我房间里都能闻到香味呢!什么，你听不明白，那你现在听我从头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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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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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健在上海出差，临返程回家前的那天晚上，多年不见面的战友阿朋特意赶到旅馆来叙旧。说笑间，陈健突然想起妻子嘱咐的在上海顺便买两瓶本地产的香水，陈健解释说：“时下假货流行，妻子大概推想在产地买不会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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