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小雨,秋凉加深。
窗前那株骨节苍郁的老树,从初春至今,茂密的叶子正不知不觉变得稀疏,叶子们似乎极不情愿离开曾一起嬉闹的枝桠。
我恍若看到许多年前与母亲离别的场面,恰是这样的季节,连气息都如同复制。在回头远去的那一刻,叶子会拼命揪住秋风的衣衫,在空中无助的打着旋儿,寻几个圈儿,才将哭黄的容颜面向泥土,踏上漫长的冬之路。那些驻足在风中逗留刹那的叶子,落到大地时,在我双眸的聚焦里浮现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成像。最为热烈的时光过后,就是最冷清的季节,喧嚣趋于宁静,这自然的一切似乎是与人生暗合的。
待一切安静下来,夜深人静时,钢管台灯长距离探头的亮光,会在子夜晕染出类似孤寂一脉的种种情调。如果此时恰巧袭来极为萧瑟的感受,背后都能闻到季节的冷从真空玻璃外渗将进来。这些冷暖的细纹,逃不过我身体里埋有的敏感波段之天线,正所谓一叶知秋。
其实,我真说不清为什么我竟有些喜欢这冷清的季节,深秋的伤感可以沿着气候的纹理追溯到夏的热烈,人因为渐行渐近的冷寂,缓缓褪去思绪的浓墨重彩,淡淡如隐居般的味道令时光从容的有些凄清。
因了这般有些怪味的沉静,心神反倒笃定,还是那个环境,光芒似乎也神清气爽,在清秋特有的瓦蓝色天空下,呈现独有的一派澄澈。日子罩着一种少有的安谧,全然消褪了盛夏的燥烈,以及那种空气中因热力膨胀,导致高压碰撞的风风雨雨,吵吵闹闹。
花爱热闹,草爱热闹,柳爱热闹,风爱热闹,有一种人嗜爱热闹;泉喜深幽,鹰享独处,菊慕清秋,梅恋素雪,有一类人单喜宁静。
无论那一扇季节的门,我行走江湖河川的意念都要向它敞开。春之绿,夏之红,秋之黄,冬之白,搭乘着我观赏生命的车子,引领我构架一生的风景,我却深感人生的巅峰在某种意义上皈依寂灭。
这仿佛我做过的一个梦,我被无名氏从飞机上推下来,竟然毫无恐惧,倒似一只鹰隼,双臂一伸,飞翔的自在。但触地时却一片火海,恐惧喊回我的魂魄,醒来红尘依旧,涅磐不得,俗事缠身,依旧落拓野客般行走于世。庆幸自己仍然可以是他人酒菜桌上的某道话题,一道供人评品的风景,这一切全因醒来而倍感安然。
我想我是喜欢红尘的,我自知不能免俗,人生大抵如此。
于是常想,我在寂灭之前,我要,我也应该翻越好每一道山梁,淌涉好每一条溪水。谁让人,让人,生来的终极便是寂灭呢?
人在生与寂灭之间,行走的过程应奉为可供珍惜的极品。
物欲的填塞在这一过程中大多被排泄消耗掉,如同一部车子的汽油及配置和外壳,假以时日,终究要成为一堆钢铁的尸骨,我们记住的是它陪我们行走过的难以忘怀的时光。正如人的灵魂与精神在生与寂灭之间,常作出意趣横生的思索,每个人都是如此。
所以让内在的骨头与血脉沿着这条难以预料的行程一路的走吧!生命的过程无论否泰,福祸都是自然之神给予人的神秘极品,在活生生的行进中,对待别的生命既不可菲薄卑微,也无须趋谄尊贵,对短暂的生命切莫忽视,对易逝的青春少些挥霍,对漫长的岁月多些善待!
人应该对生命的过程心生敬畏,因为寂灭之前的我们,谁都有权利让生命放光,哪怕只有瞬间,也能照亮他人的眼睛!
2012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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