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桃Q，一个符号的走失记录

雨沐

　　　　　                                        红桃Q，一个符号的走失记录
　　
　　之前我并不知道拿来用与网友交流的工具何以被称为“QQ”，看过苏童的短篇小说《红桃Q》之后才忽然明白，中国的汉字除外，就连字母也太具备想象力了，你瞧两个张开的圆圆的嘴巴，下面伸出一条细细的如蝌蚪尾巴似的小线条，朝一个共同的方向伸展着，那就是用来表达语言的舌头。
　　
　　而一九六九年的那年冬天，苏童小说主人公里“我”的一张最心爱的扑克牌不见了，那张牌就是意味深长的红桃Q。记得看到这篇小说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九点钟光景，我看到阴雨霏霏的季节，一个天真孩子经历一场寻觅心爱扑克牌的短暂旅程。那是一段充满忧伤压抑却又痛快淋漓的诉说，这样的叙说让我在这个夜晚百感交集，故事细节触动了我一直以总想回避却怎么也回避不了的相似经历。
　　
　　当然，一九六九年那阵子，尚未出生的我还不知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在第二年的春天，我便不知人间愁慈味地降生了。我的出生无疑为饱受艰辛的母亲增添了更多的麻烦，整个家庭气氛里弥漫着我未来命的艰难选择。多少年后我从母亲偶尔提及时仍然无限挽惜的神情里得知，家里曾经唯一体面的红绸子被面被一帮造反的家伙涂上了斑斑墨迹，印有漂亮七仙女的脸蛋统统被搞得丑陋不堪，而父亲经常念的圣经也被撕得粉碎，就连墙上的一张油彩画也不放过……后来父亲在一场即将被批斗的前夜逃走了，母亲腆着个大肚子，她无法跟父亲一起完成同生共死的逃亡生涯，只得在组织的开导下，做出了同意离婚的选择。
　　
　　那年春季杏花纷飞，我在母亲无助的怀抱里哀哀长泣。母亲说姨妈才生下的一个女儿不幸夭折了，姨妈抱着女儿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母亲在姨妈的哭声里，忽然意识到之前浮生出的想法多么的荒唐幼稚，于是当再有人提及某某人家需要收养如我这样一个孩子时，她表示出了坚决的拒绝。
　　
　　我在苏童凝重忧伤的气氛里穿行，挨过那段如“他”一样无法言状的童年记忆。我感受到一个孩子的茫然无措，在充满异样气息的氛围里惊恐不安。一张丢失的红桃Q仅仅是存在年代里的记录符号，却被他细腻描述着寻求真诚言说的悲怆里程。他的不动声色如此撕扯着我隐藏在历史记忆里的敏感神经，一个穿蓝尼子中山装的老人从岁月深处踉跄走来，被三个穿军用棉大衣的人架着推挤着上了火车，那老人花白头发，戴着口罩，眼里却含满泪水，他在那间敞开着窗子的厕所里不见了，厕所的地面上最终留下一张沾满泥雪的红桃Q：“他不是哑巴，肯定不是哑巴，你没注意他的口罩在动，他的舌头，他的舌头被，被他们，被……”
　　
　　字读到此，心绪再难平静。记忆又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飘向遥远的时空。
　　
　　我的父亲不是知识分子，他只不过闲瑕时喜欢念念圣经，偶尔跟一帮有着共同的圣经爱好者聚会聊天，虽然如此，一样没有逃过被批斗的命运。多年后我在父亲的闲谈中，得知他经历过的一场艰难的逃亡过程。他说逃亡途中还有另外几个跟他一样“来路不明”的人：“你要知道，在那个上下一片沸腾的年代，你几乎无处可逃”。父亲说到此时依然余悸未了，他说后来几个人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逃进深山，其中一个宽额头大眼睛的女人，原本是逃避一个流氓头目对她粗暴的骚扰，最终却在这次逃亡途中没能忍受住饥饿的折磨……父亲说这话时不好意思地冲母亲嘿嘿笑着：如果当初我肯把怀里仅有的一块干粮送她，现在跟我过日子的可能就不是你了……
　　
　　我在苏童的无限痛惜的人生总结中，感受着他强大气流传递的震撼：“无论如何红桃Q仅仅是一张扑克牌而已。现在我仍然喜欢与朋友一起玩扑克，每次抓到红桃Q时我总觉得那张牌有某种异常的分量，不管是否适合牌理，那张牌我从不轻易出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习惯把那张牌留到最后”。是啊，人生原本就是一场牌局，高兴也好，痛苦也罢，虽说胜负在天，只是当命运真正撑控在自己手中时，却总是情不自禁地迷失了自己。就像一样经历过那场劫难的我的大姐，多年后我从一张黑白照片里看到她头戴军帽身穿军装手拿语录本的模样，满面春风。她曾兴致勃勃地向我讲述那个令她兴奋得不可抑制的年代：坐火车，去北京……她说这一生中干得最漂亮的事就是以无限痛快淋漓的姿势打倒了她的情敌。我不知道那个敌情长什么样子，只是从她后来不间断的婚姻争吵中，得知那女子是绝对漂亮的，而且比她有文化。只是在那样的年代，那个美丽的女子却如所有怀揣一张“红桃Q”的人众一样，沦落成为一个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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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雨沐 于 2012-11-17 09:09 编辑 ]

柳藏

我有一种感觉：
刘震云的小说，就象沙画似的，不停铺洒，又很快消失，以片刻的存在，让你浮想连篇。
王安忆的小说，象流水似的，那怕只是涓涓细流，也蜿蜒出许多艰险的曲折，教人无法忘却。
苏童的小说，则是一个盲眼的织毛衣高手，织啊织的，就把你给织进去了，即使出来，也带着一身毛线。
李明的小说，就是天台上的仙女，二拐村的，甩着水袖，跟徐小凤长得很象

冷晰子

诺，先忙一会会。刚刚买了一早晨的书，可是过了把瘾。
卓越图书活动，买200返100.雨去看看。以前太贵不舍得买的书，不趁此机会，还待何时？
一会再来仔细读。好长篇小论。

吴墨

“人生原本就是一场牌局，高兴也好，痛苦也罢，虽说胜负在天，只是当命运真正撑控在自己手中时，却总是情不自禁地迷失了自己。”言之有理，人人如是。

太和五中张奇

走失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无限的留恋情怀，人生无处不春天，苦涩的记忆是一段美好的对生活的历练。

雨沐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2-11-16 23:04 发表
我有一种感觉：
刘震云的小说，就象沙画似的，不停铺洒，又很快消失，以片刻的存在，让你浮想连篇。
王安忆的小说，象流水似的，那怕只是涓涓细流，也蜿蜒出许多艰险的曲折，教人无法忘却。
苏童的小说，则是一个 ...

我被毛线头缠了好几天。

雨沐

原帖由 冷晰子 于 2012-11-17 09:45 发表
诺，先忙一会会。刚刚买了一早晨的书，可是过了把瘾。
卓越图书活动，买200返100.雨去看看。以前太贵不舍得买的书，不趁此机会，还待何时？
一会再来仔细读。好长篇小论。

咱俩谁跟谁啊，你的就是我的，干嘛还要我掏两份钱。

雨沐

原帖由 吴墨 于 2012-11-17 11:30 发表
“人生原本就是一场牌局，高兴也好，痛苦也罢，虽说胜负在天，只是当命运真正撑控在自己手中时，却总是情不自禁地迷失了自己。”言之有理，人人如是。

偶尔的时候，重心偏离，也是人之常情嘛。

雨沐

原帖由 太和五中张奇 于 2012-11-17 13:30 发表
走失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无限的留恋情怀，人生无处不春天，苦涩的记忆是一段美好的对生活的历练。

感谢党，感谢毛主席！

南山菊

也顶一下雨沐的文章——
记号一下，容有空仔细拜读学习。

一水

真是一份沉甸甸的记忆。

陀螺

对待同一个历史事件，当事人由于所处的角度或者身处其中的角色与动机的不同，其认识和感受也不一样。所谓事实、所谓真相，谁说得清呢？
问好雨沐！

吴明华

问好雨沐，赞一个！

冷晰子

原帖由 雨沐 于 2012-11-18 08:13 发表


咱俩谁跟谁啊，你的就是我的，干嘛还要我掏两份钱。

俺要被你吓死的。

南山菊

呵呵，雨沐，你可知道你为何被毛线头缠住吗？为什么不是别人呢？
这个问题，突然让我想起西游记——

你现在的个性签名换了，你以前那个，太有意思了，也难怪，会被误以为您是专门教女士如何优雅的教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