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村庄之一：羊群在二叔的身体里奔跑

曹国魂 · 发表于 2012-12-6 07:48

　　一个人的村庄之一：羊群在二叔的身体里奔跑

文·曹国魂

　　
　　整个天空都是雪花的舞动，雪花像是找到了嫩草的羊群，原本安静的听不到一丝呼吸声的大地见到了稀客，是那样的兴奋。
　　
　　这是深秋的第一场雪。说它是雪花吧，趴在脸上的分明是滚滚的水渍，冰凉凉的，来得很突然。就是这样的雪水和二叔烫烫的泪珠儿混合在一起，老了的二叔眼睛常常含不住泪珠儿，时不时就往下流，按二婶的话说，是穷气带上了。二叔不温不火，吧嗒吧嗒狠吸几口烟，剩下了半截灭了，别在耳朵上赶羊的时候他才抽。
　　
　　二叔的羊群似乎没有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场面，白茫茫的，满世界的白倒把羊群吓着了。羊群窜出栅栏的时候，死死蹬住前蹄不愿往前走，任凭二叔的羊鞭怎么抽打，走在前面的那只大骚羊紧紧夹着两腿之间硕大的睾丸，惊诧地瞪着眼睛，尔后突然跃起身子，往前蹦了两三米远，别的羊也跟着蹦蹦跳跳的，是兴奋还是惊恐，反正二叔的羊群在雪地上弹力球般在雪地上撒着欢！
　　
　　一大早，二叔的羊群像一团火球，把村庄通往远处的雪花烧出一条隧道。鲁迅先生说，地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而村庄的路，我怀疑是羊群走出来的，弯弯曲曲，宁静通幽，不张扬，不旷阔，细小的石子里夹杂着青草，青草是路过的羊群啃过的，上面隐隐约约留着参差不齐牙印，从这些牙印上二叔可以判断出走过了多少羊群，从这些牙印上二叔还可以判断出是谁的羊群过去了。因为村庄的羊群，除了二叔的细毛羊多，二叔的细毛羊吃手好，村庄里大多养羊的农户都把细毛羊卖了，换成了多胎尾寒羊。尾寒羊上膘慢，料口大，吃草的时候猴急猴急，了了草草，不像二叔的细毛羊那样仔细。二叔很容易辨别是谁的羊群过去了。
　　
　　二叔舍不得他的羊群，他指望这春天来临，立夏了，别人青黄不接的时候，二叔坐在树荫下开始磨剪子。二叔是剪羊毛的老手，一只羊的羊毛三下五除二就变成了铺在地上的毛毯，像是从天上剪下了一块云。羊毛出在羊身上，二叔用羊毛卖来的钱买烟、买羊饲料，偶尔，二婶还要几个零花钱，说是她亲家又来了。二叔眼仁子一翻，嘴里嘟嘟喃喃地：怎么又一个月了，妈的，哄人吧。二婶眼睛一斜：不信你来摸摸。二叔从嘴里吐出一口痰，颤颤巍巍地给二婶几张。其实二叔知道，二婶即便身上有零钱也不胡花，除了灶台上用的，偶尔还给二叔买几盒烟呢。二婶把烟买来了，亲自抽出一支塞给二叔：抽吧，嘴里没嚼的，沟子里没巴的，能把你抽饱了就不吃饭了···打情骂俏过后，二婶一如既往的给二叔买烟。二婶知道二叔的烟瘾不大，一包烟也抽五六天。二婶嘴上骂二叔，行动上丛恿二叔，娇惯二叔。出了村庄，二婶知道，就是茫茫戈壁滩，除了石头就是二叔的羊群，羊群不懂二叔的寂寞，它们只知道戈壁滩深处有是胃口的沙葱、羊胡子、灰蒿子、骆驼刺。
　　
　　二婶心里装着二叔的烟，二叔心里装着他的羊群，烟圈在二叔嘴里吐出来，在二审眼里是一个小戈壁，这小小的戈壁把羊群放大，渐渐地从二婶的眼里出走，羊群是比烟圈更大的戈壁，更大更大的戈壁跑着二叔的羊群。
　　
　　二婶看着二叔的眼睛就知道。
　　
　　二叔吆喝着，长长的羊鞭划过天空落在地上，溅起阵阵泥泞，这些泥泞在空中飞舞着，旋转着，也溅起清晨的鸟鸣，一阵喜鹊的叫声把村庄剥开，村庄彻底被叫醒。叫醒的村庄开始喧嚣起来，清净的空气里有了膻味，是羊身上渗出来的，还是羊蹄在青草下拌出来的，反正二叔深深地吸了几口。二叔的羊群在村子里奔跑，村庄南北宽，东西略显得狭窄。村庄是有呼吸的，不然哪有一缕缕青岚。有了村庄，大地被定格在炊烟和树木之间。与其说是二叔的羊群叫醒了村庄，还不如说是羊群在二叔的身子里跑，二叔就是时间的指针，定时的，他的羊群就是村子里的一根指针，而我的村庄就是一盘钟。他的羊群也随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雾气，像潮水，很快淹没了村庄，像一条通往戈壁滩的河流，缓缓地流着。
　　
　　蓝格茵茵的天，白花花的羊群，戈壁上骆驼刺已经凋零，二叔的羊群将是这个冬天最早的花朵，代替沙葱花、羊胡子花、灰蒿子花···

[ 本帖最后由曹国魂于 2012-12-6 12:02 编辑 ]

曹国魂 · 发表于 2012-12-6 07:50

好久没来，问好给位老师朋友们！

文珺 · 发表于 2012-12-6 08:00

羊群在二叔的身体里奔跑，因为羊群，二叔活的充实而自足，村子在羊群的叫声里醒来又安睡，而二叔的灵魂已和这一群羊结合在一起，某一种意义上来说，是二叔的灵魂在村子的角角落落里奔走，充满了爱恋的奔走。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是羊和二叔的宿命。学习问好曹版主妙文

秦时明月 · 发表于 2012-12-6 08:17

很诗意的表达！问好！

炬焰炯炯 · 发表于 2012-12-6 09:10

蓝格茵茵的天，白花花的羊群，戈壁上骆驼刺已经凋零，二叔的羊群将是这个冬天最早的花朵，代替沙葱花、羊胡子花、灰蒿子花···

问好国魂兄，好久不见，问好，握手。

于文华 · 发表于 2012-12-6 09:27

拜读学习西北乡友乡村里二叔相依为命的羊的文字，问好！

印象里羊好像不吃骆驼刺吧？

兰花花 · 发表于 2012-12-6 15:12

诗意的叙述，很灵动。喜欢。

刘彦林 · 发表于 2012-12-6 17:29

很灵动的文字，诗意而优美。

lichezhiyuan · 发表于 2012-12-6 21:35

诗人的眼中满是诗意！极富生活与韵味！

李兴文 · 发表于 2012-12-6 21:47

和谐社会尽开好花！

剑鸿 · 发表于 2012-12-7 09:01

朴素的场景借助诗意的表达，因而有了醇厚的味道。

木门长子 · 发表于 2012-12-7 13:12

诗意的文字，生活的韵律，因辛劳的二叔和他的羊群而来，也因天上的云朵地上的沙葱花、羊胡子花、灰蒿子花而在，这就是日子，是一个放羊人的生活，也是他轻唱的一首歌，在日月中缓缓地流淌——

曹国魂 · 发表于 2012-12-8 09:57

谢谢楼上各位的批阅和鼓励！

欣欣向荣 · 发表于 2012-12-8 15:49

二婶心里装着二叔的烟，二叔心里装着他的羊群，烟圈在二叔嘴里吐出来，在二审眼里是一个小戈壁，这小小的戈壁把羊群放大，渐渐地从二婶的眼里出走，羊群是比烟圈更大的戈壁，更大更大的戈壁跑着二叔的羊群。
　　
学习并问好

庄生小乔 · 发表于 2012-12-8 16:28

二叔在雪野里放他的细毛羊。二婶为放羊的二叔备香烟。二叔的放羊生活就是乡村的意向，羊群的游荡就是二叔的心灵在乡村的奔跑。问好曹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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