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歪传

东方小来

　　不管怎么样，我还拥有自己的一个家，在流沙河，我一个人过得还行。每天没什么事做，躺在沙滩上，白天遥望着彩虹仙子，晚上凝视着广寒宫。
　　
　　彩虹仙子不经常出门，所以大部分时间也见不到。更多时候我只能呆呆地望着太阳，那是玉帝的最小的儿子，现在变得骄横跋扈，有一年他脾气格外暴躁，我的流沙河都干涸掉，没留一滴水。玉帝的其他九个儿子都被那位后羿大力士射杀了，他妻子就是后来的嫦娥仙子，嫦娥仙子我也见过几面的，不怎么好看，鼻子太大了些。
　　
　　我由于无事，常常自己编些歌谣对着太阳来唱：“失手打破玉玻璃，天神个个魂飞丧。玉皇即便怒生嗔，却令掌朝左辅相。”太阳那家伙每次听到这句都恶狠狠地给我使眼色，我才不管，我还要朝着他撒泡尿，然后在天黑之前抓一个人来填饱我的肚子。
　　
　　那太阳神太狠了，每天就那样炙烤着我家，和他玉帝爹爹一个吊样。才在这里没几年，我皮肤就变得和炭一样，和黑夜混成一团。
　　
　　我每天躺在沙滩上，感觉闲得慌，流沙河里也没有几条鱼，都是泥沙。有一天我发现离我这里几十里的地方那里也有一条河，那儿的河神是一个老头，据他说他也是仙官，我不曾见过他，天上的神仙太多了，大部分都是占个茅坑不拉屎，我正想问他是什么职位的时候，他对我他在天上是给玉帝端天壶（天壶即天上的夜壶，这里是作者杜撰的名词）的，有一天他为了抄近路省功夫把天壶的东西倒进了瑶池，玉帝知道后勃然大怒，将他贬下来，永世不得上天。
　　
　　玉帝和他老婆一样，经常为了小事唧唧歪歪，他老婆也就是王母每天就看着那几个桃子，和地上的村妇差不多，其实哪里不都一样？虽然我在地上逍遥自在，可也却是闲的难受，胡子在脸上长了一圈，我也懒得弄，反正这一带只有我和那河神两个人。
　　
　　还是那河神老练，他告诉我每天白天他就变身化为一个白净书生到集市上去随便走，说不定哪天会碰到一个中意的女子。他老人家的精力和这种行为让我佩服，可我对女人不感兴趣，我是一个男人，我要事业，在天上的时候我一直想统领十万天河水军，但是那个职位已经被某个爱给玉帝拍马屁贴金的胖子抢先占了。我太老实了，我太老实了，本以为给玉帝敬酒时可以拍几句马屁，没想到弄巧成拙，把自己的前途也葬送了。
　　
　　那个河神也说我太老实了，这个年代太老实会吃哑巴亏的，我前后想想觉得他说的真对。明天我也要上集市上去，我也要找个女人。第二天我变了好几个形状，自己都不满意，最后只好随便一变，就飞到集市上，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我看到一个面馆，里面的面很香，正好我也很饿了，就打算进去吃他几碗。
　　
　　正要进去的时候，我看见面馆门口跪着一个乡下姑娘，穿着破烂，脖子前面还有一个牌子：卖身葬父。周围有很多人，都叹息可怜，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钱。我上前去，问她需要多少，她说只要一两，我说我给你一两，你把你父亲赶紧葬了吧。她哭哭啼啼地一边感谢一边说什么要一辈子跟着我的胡话，然后就起身跑了，我为自己做了件好事而高兴，于是在面馆一下子吃了好几碗面。
　　
　　原来人间这么好玩，第二天我又去了那家面馆，说实话，吃面比吃人好吃多了，人肉太难吃，骨头还多，麻烦。我又碰见了那个女子，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过来拉着我的袖子，不松手。我问她要干什么，她硬说要跟着我。我说我会飞，你要跟着飞吗，她低头不语，可还是跟着我，实在没办法，我就带着她一起去吃面。
　　
　　晚上她要跟着我回家，我也没办法，就带着她来到了流沙河，她害怕极了，搂得我紧紧的，我身上热的厉害。这个时候天上闪了一道光，几个天兵驾着云下来，旁边站着那个河神，天兵说我破了戒，不能再在流沙河待了。原来是那个河神出卖了我，我恨他。后来，他官复原职了。那天晚上，我把那个女人吃掉了，她是我吃的最后一个人。
　　
　　现在我有点想她了，至少有她，可以有个人说话。
　　
　　那天南海观音为了救一只露落水的大雁，路过这里，见我每天闲的无聊，就说过几天让我去保护一个和尚到如来那里取经。我想这观音也挺闲，那么多人不管，还管什么大雁。她还说我。不管怎么样，我可能不会再闲着了，我要去取经，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观音几千岁了，也算是佛，我答应了她。
　　
　　那天有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来和我叫阵，明明是他们先打扰了我的美梦。后来打了几架之后，观音的小徒弟来说原来让我保护的那个和尚来了。于是我就做了唐僧的三弟子。他还专门给我剃度了。
　　
　　之后我便每天和一只猴子和一只猪在一起，他们一个比一个聪明，有时候还打打闹闹，我就跟着他们，什么也不想说，我还在想那个女子，她如果活着或许还能和我说说话。
　　
　　我们四个人就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远的路，我想我把这一辈要走的路都在这几年里走完了。路上遇到了许多怪人，他们都假装要吃唐僧，那猴子就经常急了，和那猪头一起去抄人家的家，其实人家要吃早就吃了！有时候我也想吃，只是这个老和尚看上去似乎没那么好吃，我本身就是神仙，也不用长生。
　　
　　猴子和猪头不在的时候，经常会有妖怪来捉那和尚，我也懒得管，等他们回来了就告诉他们和尚被抓了，看着他们着急的样子真的很有趣。有的妖怪很贪心，也把我抓去，我就告诉那和尚，那猴子和猪头会来救他，他竟然问我我怎么知道。他太老实了，比我还老实。
　　
　　我心里知道，那些妖怪都是如来那老家伙来专门逗着他们玩的。后来在一个平常的下午，有一个叫接引佛祖的说，我们到了灵山了。这就到了吗？我只顾低头走了，也不知道走了几年，走了多久。
　　
　　这件事完成了，我又要开始无聊了吗？我实在不能像以前那样无聊下去了，可我不就是一直很无聊吗？
　　
　　于是，我什么也没想，心安理得地作了个罗汉，在莲花座上吃白饭，然后每天和周围的几个其他罗汉说人间的那个女子的故事，他们听了也想到人间走走······
　　
　　有一个罗汉正是精壮的年纪，特别想去人间，我就帮他下界，据说他和一个女子结为夫妇还有了孩子，后来如来知道了，把他贬下界让我暂代他的位置——降龙罗汉。我在灵山实在待的无聊，就经常去找原来的那个猪头，他那里有很多好吃的，我吃到了许多原来没吃过的东西。
　　
　　我对他诉说了天上的苦闷，他说你怎么这么傻，去和如来问个法子呗。我于是去找如来。
　　
　　“佛祖，我每天该干点什么呢？时间实在太多了。
　　
　　“嗯，是啊。”
　　
　　“那我该干什么呢？”
　　
　　“睡觉。”
　　
　　“什么？”
　　
　　“睡觉。”
　　
　　“为什么？”
　　
　　“我每天坐在莲花台上，坐的屁股都肿了，腰也难受，所以我就每天打坐，打着打着就睡着了。以后我就习惯在上面睡觉了，我的寿命有亿年，这么长的时间，用睡觉来打发不是很好吗？你说呢，降龙？”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可是既然来到人世也是睡觉，那和死去有什么区别呢？离开如来那里，我回了一趟流沙河，躺在河里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我又躺倒在沙滩上，就这样安静地死去了。
　　
　　在虚无的灵魂时空里，我想上古的神仙大概多半都是觉得无聊而自杀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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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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