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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月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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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7 17:4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月   夜
  
  正月十五的月光比什么时候都要软,把乡村的大地照得像海绵一样,黄泥屋子、赤裸的树干、高墙、堤埂……一切白天棱角分明的景物,都变成了柔软之物,所有景物的折合、叠加地带都被软化了。月光洒向大地,彷佛是泼在纸上的水墨,将大地的一切都进行了杂糅,尽量不让世界充满差别。脚下的路软绵绵的,让人走上去生怕踩烂。
  
  何亮和云光踏上柔软的月光时,别的人已经赶到了戏场。何亮和云光今晚有表演,这是他们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登台唱戏。两个人一路上都在练台词:一个说身背葫芦面朝天,一个说手持板斧月儿圆。他俩今晚要扮演孟良和焦赞的角色,两个都是配角。这出戏的主题是什么,何亮和云光都说不清楚。村里今年敬神,非要增加唱戏的内容,管庙的人说唱了戏,神会更加高兴,明年就会更加丰收。管庙的人传达的就是神的旨意,和太监传达圣旨一样权威。这临时的任务让全村里热爱秦腔的几个老人着了急。李村自92年村里的秧歌队散伙以来,就再也没有人唱戏了,这些年敬神的事情慢慢恢复了,但戏却失传了。年轻人听着情呀爱呀的流行歌曲,根本没有人再学戏了。何亮和云光的戏是顺来临时教的,也没有排练。顺来的爷爷是一个识字的农民,民国时期上过几天私塾,农业合作社时期做过会计。顺来的爷爷为了显摆自己识字,每年敬神的时候,都要穿上一袭蓝色长衫,这复古的表演在李村方圆传成了笑柄。顺来的戏就是他爷爷传授的,顺来的爷爷年轻的时候爱戏,是李村会唱戏的人之一。
  
  云光本来是不愿意唱这戏的,他说这没什么好唱的,一则影响揣姑娘(就是在戏场里找到合适的姑娘摸奶子),再则唱这戏只是顺来的一个配角,是陪衬,没啥意思。何亮认为云光说的第一条理由成立,但是第二条自己就不怎么赞同。配角无所谓的,只要上台就行了,何必计较这些。云光的顾虑何亮是知道的,顺来的父亲和云光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打过架,云光的父亲用铁锹把顺来父亲的脚脖子差一点铲断,云光父亲的这一胜利在李村传播了好多年,因着这胜利,云光的家族在气势上也就比顺来的家族占上风了。云光这次不愿意做配角就是出于这个考虑,怕把自己家族的气势降低。何亮做了好多的工作,云光才答应了。
  
  一到东岳庙,何亮和云光的脸就被画了,李村的节目是第一个表演,何亮和云光只能仓促上阵。李村的来娃会拉二胡,充当着伴奏,来娃的过门还没有拉完,何亮已经奔向了戏台中央,云光紧跟其后,两人打着马鞭在台上绕了一圈就分左右两边站定在了戏台上。来娃不得不停下了二胡。何亮左手扬鞭,右手捋胡子,吼了一句:身背葫芦面朝天,云光紧接着吼:手执板斧月儿圆。就这么两句,完了。顺来就气势汹汹出来了。
  
  顺来唱了半天,何亮根本没有听,何亮看见戏台低下很多人都没有听,特别是年轻人普遍没有听,只有老人在听。老人懂戏。何亮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寻虹,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见。何亮看见戏楼左边一棵树下有一个女孩像虹,衣服的颜色很像,个子也很像,但是脸上看不清楚。何亮清楚地记得,从李村赶往戏场的路上,虹穿的是一件白得耀眼的夹袄,大领子上面长着长长的人造毛。何亮越看那个女孩越像虹,那个女孩正被两个男孩挟持着,这是极其危险的,何亮捏着马鞭的手心都渗出了汗。何亮也想,那种颜色的衣服很多,去外面的打工的好多女孩子都有,那个正在和两个男孩子说话的女孩子应当不是虹。何亮忐忑不安地看着那三个人的动静,生怕他们在人群里消失。云光戳了何亮一马鞭,何亮才发现顺来已经唱完了,顺来已经迈着激昂的步调在向后台移动,来娃的二胡也加紧了拉势,声音很急促。云光学着顺来的步调向后台移动,何亮一急直接跟了过去。台下一阵哄笑。
  
  打脸的时候尽管抹了很多的棒棒油,但扮演孟良脸上涂的红油彩实在太多,洗了两遍也洗不干净,何亮洗完第三遍,不管干净不干净就和云光奔向了戏场。
  
  戏场太挤了,越往人中间越挤。人群的边缘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他们专注于戏台,尽管他们真正懂戏的人不多。人群中间的人都是年轻人,有男有女。有结婚的青年男子,有结婚的少妇,有没结婚的小伙,有没结婚的丫头。越往中间,往往聚集着越发年轻的人。云光在前头,何亮在后面,何亮紧跟着云光,生怕自己挤不进去。云光对于乡村生活有着老道的经验,俨然是一个地道的农民。而何亮则不行,何亮是一个书呆子。何亮和云光从小一起长大,上初中时住校,他俩在一起,既是玩伴又是学友。云光应付生活如鱼得水,但学习差的要死;何亮学习比较好,但平时总是笨脚笨手。他俩相互关照,相互帮助,形成了较好的友谊。云光初中没毕业,就拉倒了学业。他在外打工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了,何亮坚持上学,一直到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才罢休读书。云光执意要找不认识的女子下手,何亮很反对,何亮坚持要找到虹。何亮跟着云光来到了人群中间,云光朝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靠近了,云光示意何亮帮忙夹击,何亮摇头表示不干。何亮心中只有虹。云光在红衣女子的左边站定,右手顺着红衣女子的腰摸了过去,人群很急,何亮清楚地看到了云光的手臂,渐渐地,揽住了红衣女子的腰。红衣女子没有反抗,戏台上不知那个村子的人正在唱戏,效果要比李村的好多了。但最中间的人群没人认真看戏,大家的目光盯着戏台,心却关注着近旁的人。突然,有人一阵挤动,整个人群像麦浪一样,哗啦啦一边倒挤过来,受到压力的人群反方向挤过去,人群又哗啦啦挤过去。云光的手臂顺势更紧地揽住了红衣女子。何亮要赶紧找到虹,但云光此刻无暇顾及何亮的想法,正极力探寻着红衣女子的性情。拥挤的人群左突右撞后,稳定了。云光终于将左手伸进了红衣女子的前襟,啪,一个飞脚,正好踢在了云光的小腿上,红衣女子随即一扭腰,云光的右手臂也从她腰间滑落。红衣女子没有转脸,何亮没有看见红衣女子到底长什么样。云光以失败告终。他继续带着何亮在人群寻找。何亮催促云光帮忙找到虹,然后再去找马子。
  
  兔子不吃窝边草,你非找虹?何亮说,非找她不可。别人一概不找。云光说你真是一根筋,戏场里这么多的女子,揣那一个不比虹舒服。云光不大理解何亮,但还是答应了帮何亮找到虹的请求。找到了你自己玩去,我要找马子。何亮说,一定。
  
  人群很拥挤,云光拉着何亮穿过来穿过去,始终找不到虹。人群里,有的男人紧紧地抱着并不是他的女人,有的女人被三五个小青年围在中间,难以逃脱。一些少妇面带羞涩,和旁边的大哥们热切地聊着。
  
  大家都被戏聚在一起,做着比戏还要戏剧化的事情。姑娘很清楚,到戏场终究要被骚扰,不论长的好看还是不好看。但姑娘们还是要去看戏。少妇们清楚,自己的男人去看戏难免会和相好们眉来眼去,但男人的野是管不住的,索性各看各的罢了。男人们清楚自己的女人去看戏,免不了被和自己的一样的男人勾搭,但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小气,还是放手让去。青年们的目标明确,行动更大胆、彻底,每次唱戏,总有女人会被男人带出戏场。
  
  性骚扰,何亮知道,在城市里,这叫性骚扰。这种骚扰可以接受后发展成偷情,也可以拒绝后告上法庭。但在这陇中,这样的性骚扰年年上演,有社戏的地方就有性骚扰。那么多姑娘就是在半推半就中被自己喜欢人的拥抱,抚摸。她们也有拒绝,也有反抗,但她们走进戏场不全是为了反抗,而是为了去寻找接受。
  
  云光和何亮在戏场左侧的阴影里找到了虹,那个阴影处于人群的边缘地带,是戏楼上的灯光懒得照耀的地方。虹和清逸在一起,她俩胳膊挽着胳膊,相依相偎站在一起。云光和何亮来到她们跟前,四个人站在了一起。
  
  你们俩不看戏,站到这背阴里干啥呢?云光最先启动对话。我们聊一会。清逸回答。你们两个女人有啥聊的,和男人聊吧。和男人才没啥聊的,女人和女人聊才有意思。云光和清逸比赛着说话,生怕自己落后。虹看了一眼何亮,何亮对视了一眼虹,相互轻盈地报以微笑,算是问候。云光和清逸的对话还在继续。你啥时候嫁人啊?还早呢。会不会出去了不回来啊?不回来去哪?不回来嫁给大城市的老板啊!老板才不要我。那你要勾引呢么,多试试美人计。我不美,哪来的美人计。看我虹姐使使美人计还不错,她这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我就算了吧。虹立马脸颊泛红,在清逸的身上来了一记粉拳,胡说啥呢。虹的“啥”字发音拖着shi,她有微弱的大舌头。何亮心想,还算你清逸有自知之名,知道自己没有虹漂亮。清逸的确没有虹漂亮,她个子矮,只有158cm,脸蛋很圆,但眼睛偏小,两个腮帮子红扑扑的像柿子,陇中特色明显。她这几年在外面打工,脸蛋上的紫红略微有所缓解,但任凭多么厚的脂粉还是无法覆盖。何亮一点不喜欢清逸,也不全是因为长相。主要是清逸的嘴简直像一把刀子。清逸连小学都没毕业,但伶牙俐齿,说话掏来挖去,总是要占别人的上峰。相比之下,虹总是少言寡语,显得很安静。虹一米65高,身材丰满,看上去很结实,很健康。虹有一双大眼睛,看起人来不急不眨;鼻梁灵巧,线条舒缓;嘴唇肥红,略略翘出性感。今年见到虹,何亮觉得比上学的那时候更加漂亮了,主要是身材长出了曲线,前凸后翘。特别是那一记结实的屁股,不论后面看,还是侧面看,都是充满力量感和想象力的。那显然是一个能够产生力量的屁股,也是一个能够吸纳能量的屁股。上小学、上初中,何亮和虹一直在一个班级,那时候何亮就非常喜欢虹的眼睛。但那时候很少说话,因为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伙伴就都开始男女授受不亲啦。
  
  何亮今年高中刚毕业,落榜的结局让他觉得还不如和云光一样去打工。云光初中没上完就出去打工了,这几年四处乱跑,每年回家总是手头阔绰。皮鞋、西装、头油,这些起码的装束云光都已经有好几套了。吸烟、喝酒,玩乐,云光总是手到擒来。何亮这些年为了上学,每年要花掉家里的一头大肥猪和1000多斤粮食,几年下来,那么多投入算是打了水漂。何亮前几年不敢把自己和云光追求物质的行动看齐,总是把自己当成有精神追求的知识分子和未来国家栋梁而自甘高傲。现在十年寒窗白熬了,手头拮据的何亮在云光面前极端自卑。每年腊月,云光从外地回家,每个逢集的日子都要去上街。头一两年云光是骑着自行车去上街,这两年云光买了摩托。何亮今年冬月里跟着云光上了好几次街。街上逢集的日子,全乡镇的姑娘小伙都会在集市上溜达,这是凑对象的大好时机。何亮以前根本瞧不起陇中乡下小伙的这种习性,何亮想象的爱情必然是小说里面充满诗情画意的情节,决不能像陇中乡下这般土气、粗野、直接。以前的陇中人都要实行包办婚姻,现如今包办婚姻确实少了。小伙在街市上看上了中意的姑娘,一来二去,来年开春打工的时候就可以私奔。紧接着就是女方家族召集乡邻亲朋前去男方家讨要彩礼,搞不好还会大打出手。何亮接受了落榜的打击,做啥都没心劲,尽管家里人也知道他心理不好受,尽量不给他难堪。但何亮自己觉得自己跟废人一样,干农活没力气,天天只吃饭,显然如同畜生,好多时候茶一两把手农活,总是会把事情搞砸,次数多了,总要招致家里人反感。何亮实在憋得慌。好在腊月之前,云光就回家了。云光一回家,何亮总算有了个玩伴。何亮几乎天天粘着云光。云光会给何亮讲述打工的故事,有打架的、有受人欺负的、有挨饿的、有放纵的,最吸引何亮的就是云光搞女人的事。何亮还是一个处男,但同龄人云光至少已经和三个女人有过了。何亮看云光的架势,还没有停下来找真正的老婆的意思。
  
  每次和云光谝到深夜才回家,何亮一个人躺在土炕上,总是辗转难眠。云光描述的情节,有女人翻着白眼。一想女人翻白眼的摸样,何亮就睡不着。何亮感觉到自己身体深处有一股力量,顶的自己难受。陇中的冬天,黄泥小屋干冷清冽,土炕炙烤被窝奇热,睡得何亮口干舌燥。睡不着的时候,何亮透过一小块玻璃窗户,可以看见月光连着天地。夜很静。院子中间梨树上未落尽的枯叶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进入腊月,虹来了,虹从打工的城市回来了。虹留着齐肩的烫发头,穿着没膝的长靴子,头和脚分外扎眼。但靴子里面长出来的却是牛仔裤,不是城市最流行的丝袜。好在虹的腿比较长,在靴子的映衬下变得越发修长。一件齐腰漏腰的夹袄,将浑圆的屁股放在了外围。毛茸茸的衣领央着圆静的脸庞,大眼睛明显有神,却从不正眼看人,总是带着娇羞看着场域之外的东西。何亮直勾勾看着虹走到了她自己的家。当时村头有很多人,有老人,有小孩,有中年男子,有半大小伙。大家都觉得虹很洋气。虹走远了,大家都在议论,有的说虹在省城干理发工作,有的说虹在省城卖衣服,有的干脆说虹在省城干每个男人都爱干的事情。
  
  虹从众人身边走过之后,村庄又恢复了平静。黄泥小屋一家连着一家,背阴屋顶的瓦楞上还残留着积雪。柳树、椿树、白杨树,这些陇中干旱山区能存活的树木此刻都干瘪衰朽,偶尔有风吹过,树枝相互磕碰,声音发闷。远山灰蒙蒙一片,半山腰以下是人工修砌的水平梯田,所有的黄土裸露着寸草不生,风吹过一次,黄土表层就脱一层皮。村庄静谧,只有十字路口众人的说笑声不时打破宁静。十字路口连接着村庄的外面,虹就是从大山之外的奢华之地刚刚经过十字路口回到李村的。
  
  何亮在社戏开始的第一个晚上,托云光给虹送了一封长信。何亮把一切想象都塞进了信封,何亮清楚,同一个村子的人,私奔是不可能,名正言顺结婚更是不可能的,但虹的身材着实迷人。
  
  云光是戏场“看戏”的老手,他不一阵就带走了清逸。临走还放下一句话,你俩好好聊,我们不打扰你们了。戏场的背阴处只剩下了何亮和虹。何亮看着云光硬生生拉着清逸的胳膊消失在了戏场之外更阴暗的地方。何亮鼓起勇气向虹身边靠了靠,但没有挨上去,还是保留着不下20厘米的距离。就这点勇气还是何亮看见云光硬生生挽起清逸的胳膊的时候突然催生的。何亮挪动身体之后,身体变得更加僵硬了。脸上也瞬间泛红,自己都感到发热。虹敏锐地发现了这微弱的举动,报以轻盈的微笑。云光他们一走,气氛瞬间陷入了尴尬。何亮很想给虹说话,但不知道从何说起,何亮最想说的是:“虹,我爱你。”但是何亮不敢说。这几个字在先一晚上送给虹的信里写了无数遍,写成字何亮敢,深夜里一个人睡不着的时候,何亮也敢说,但真正站在虹跟前的时候,何亮不敢说了。何亮费了好大的劲,还是找不到一个人在被窝里想念虹时的力量和勇气。何亮憋足了劲,憋出了一句:“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看了。何亮再次陷入尴尬,何亮不知道下一句该如何发问,何亮清楚下一句无法问。问你会和我好吗?不恰当,问你会爱我吗?也太突然。问你能不能嫁给我?更是不可能的。何亮觉得无法继续这个话题,只能强压下激动,改聊别的事情。何亮便问起了虹在外面打工的事情。虹对于这个问题倒是很乐意倾吐,虹和何亮同时初中毕业后,已经打了三年工,去了三个城市。打工的经历就算聊上三天三夜也聊不完,时间被虹的打工历史慢慢吞噬着。
  
  戏散了,黑压压的人群开始移动,向四面八方散开,戏场是一个开阔的庄稼地,由四面散开就能通达四邻八乡。何亮和虹跟着黑压压的人群,向通往李村的方向移动。
  
  月光依旧柔软,远处的山峦恬淡沉寂。但戏场最近的村道已被人群填满,月光的柔静已被踩破。交谈声,嬉笑声,年轻少年的口哨声,不时惊起一阵狗叫声。人群经过第一个村庄后,渐渐散开了,年轻人走在了最前面,中年人匀速前行走在中间,老人们走在最后面。前面奔跑的人有女孩,有少年。女孩在少年的追逐下奔逃。也有已经互有好感的年轻男女,则是生怕别人发现而疯狂前进。何亮和虹一直在最后面,他俩在慢慢游走的速度上达到了高度默契。离人群较远,但能听到前面人群的声音。他俩走过崖边、走过小溪、走过一滩坟茔,但都不曾恐惧。前面的人声一直为他们壮着胆。
  
  月光柔和的双眼,让何亮满目温柔。他和虹的步调越走越缓慢,越走越接近月光的舒缓程度。何亮想这样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地走下去。但李村还是来到了他俩的脚下。十字路口到了,那是李村的标志。何亮回到自己的家,需要向左拐,虹回到自己的家,需要向右拐。在十字路口,何亮站定了。虹也不得不站定。何亮说,我不想回去。虹说,胡说呢,不回去去哪?何亮说,我还想和你说话,虹说,不行,我妈等着呢。回吧。说罢,虹抬足就想向右拐,何亮一把拉住了虹的手。柔软、纤细,比月光还要静美。两只手触碰的瞬间,一股热流涌向周身。何亮借势抓紧了虹的手。虹没能挣脱。放开,有人呢。何亮毫无松动的意思。有人呢,看见了咋办。何亮捏得越紧了。虹开始用劲往回拉手,何亮用力往回拉手。左冲右突,虹一个趔趄倒了过来,何亮就势紧紧抱住了虹。虹清楚,已无法挣脱。只得停止反抗。何亮手臂用劲,满脸憋得通红,心脏加速运行。发现虹没有反抗的意思,何亮才回过神来,大脑清醒地发出指示,该做点什么。他学着小说描绘的情节,将嘴唇凑向了虹。虹一扭头,躲过了。虹的手臂松垮垮地停在何亮的腰间,没搂没抱也没松开的意思。虹轻声说,不行,有人呢,看见了不好。这拒绝分明是对何亮的提醒。何亮立马想到了十字路口旁边的驴圈。何亮松开手臂,一手揽住了虹的腰,另一手紧紧抓着虹的胳膊,将虹往驴圈里引。虹听从了指引。
  
  驴圈就在十里路口旁边,是农业合作社时期的马圈,以前是公共财产,很阔大。包产到户分给了一户人家,现在成了这户人家的驴圈。驴圈外围有高大的围墙,围墙内是宽大的院子,临近十字路口还修了一座高房,其实就是阁楼,过去看牲口方便些。这户人一直没拆,还留着。只要进了驴圈的院子,就很避背了。十字路口经过的任何人已无法发现何亮。为了保险,何亮拉着虹又往里面走了五六米,来到了和驴舍并排修建的草料间跟前,也就是高房低下的房间。草料间的屋檐下正好背着月光,没有人走近是看不见屋檐底下的。何亮和虹自觉安全地站定了。
  
  何亮急匆匆再次抱紧了虹,虹也抱住了何亮。何亮清晰地知道,虹不会溜走。就把手臂腾出来放心地捧住了虹的脸。大眼睛,安静地望着何亮,那是多少个深夜让何亮难以入眠的大眼睛。此刻就近在咫尺。何亮一只手掠过虹毛茸茸的衣领,细致地抚摸着头发,嘴唇吻向了虹的额头。
  
  一切语言全部死亡,两个人的交流改成了目光。四目一次又一次的交汇不停碰撞着激起火花,唇枪舌剑无法分开的时候,火花已经点燃了烈火。急重的呼吸催促着烈火的上升,两具躯体在月光之下燃烧着、迸裂着、扭曲着。何亮的右手从虹的腰间探入,向上升格。何亮瞬间获得了月光的温柔,那是无数个难眠之夜玻璃窗外硕大的月亮,而此刻她就在自己的手心里,那温柔穿透天地,融化河山。虹急重的呼吸变成了娇柔的呻吟,手臂紧紧地抱紧了何亮的腰。何亮贪婪地想将整个月亮装入自己的身体,让温柔将自己融化成灰。何亮的另一只手漫过虹的腰际,向下探索。何亮在天地之间找寻月光的来龙去脉。
  
  天太高,地太厚。还没容得何亮探寻,自己已经彻底崩塌。一股暖流从小腹蔓延全身,何亮身体因烈火炙烤积聚的力量在瞬间奔突,将自己炸的四分五裂。
  
  你怎么啦?虹停止了呻吟。没事。何亮的手臂跟着身体有些轻微的颤动。
  
  你出来了?嗯。
  
  嗨嗨嗨--------呵呵呵-------
  
  一个压抑的男声伴着一个忍不住的女声,从草料间传了出来。
  
  何亮大喊了一声:“谁?”
  
  我,循着人声,云光拉开草料间的门,抱着头发蓬乱的清逸从草料间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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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7 19:03 | 只看该作者
有点意思,细节描写很好!
3#
发表于 2012-12-17 20:05 | 只看该作者
生动传神!学习了!
4#
发表于 2012-12-17 20:31 | 只看该作者
优美的语言,传神的细节,叙述很有感染力,将初恋的情写得如月光般轻柔而美好。欣赏先生好文笔!!
5#
发表于 2012-12-17 22:25 | 只看该作者
语言真棒,学习了!
6#
发表于 2012-12-17 23:25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12-17 20:31 发表
优美的语言,传神的细节,叙述很有感染力,将初恋的情写得如月光般轻柔而美好。欣赏先生好文笔!!
支持精华,问好海版主。
7#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8 08:33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12-17 19:03 发表
有点意思,细节描写很好!


问好。
8#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8 08:33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荦春 于 2012-12-17 20:05 发表
生动传神!学习了!


写写阅读。问好。
9#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8 08:34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12-17 20:31 发表
优美的语言,传神的细节,叙述很有感染力,将初恋的情写得如月光般轻柔而美好。欣赏先生好文笔!!


谢谢迎风兄的鼓励。问好。
10#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8 08:34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昨夜秋风 于 2012-12-17 22:25 发表
语言真棒,学习了!



问好,冬安。
11#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8 08:35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2-12-17 23:25 发表
支持精华,问好海版主。



谢谢兄长鼓励,问好。
12#
发表于 2012-12-18 09:18 | 只看该作者
语言顺溜,情节生动。学习。
13#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0 13:26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林晓妮 于 2012-12-18 09:18 发表
语言顺溜,情节生动。学习。


问好
14#
发表于 2012-12-21 09:01 | 只看该作者
海凹也是多面手,小说写得灵动细腻,淡雅清新。问好海凹,祝贺转任江天版主。
15#
发表于 2012-12-21 09:19 | 只看该作者
生动传神,好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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