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

张谋

　
　　白雪苍茫，万物寂寥，大地上已空无一人，只有雪人屹立着。在时过境千迁的多年以后，一尊雪人依旧立于原地，于记忆中苏醒。
　　
　　老宅院已不复存在，但土地仍是最坚实的记录者。立于旧地之上，我尝试着复原一块土地上的一些过往。人字梁的四间瓦房，瓦是乌色的小块瓦，上面附着一层薄青苔。瓦房最南端的一间是厨房，厨房门口是一棵核桃树。就在正对厨房门口，核桃树的下面，我堆起过一尊雪人。在我仅存不多的记忆里，我似乎只堆过一次雪人，仅有的一次，伴随着寒冬，冰冷的侵入记忆。那该是个午后，大人们还在厨房里吃午饭，我放下碗筷，和弟弟一起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开始堆雪人。我们把雪扫起来，在早上大人们已将院子里的雪扫起来堆到了核桃树下，所以，堆雪人的雪是足够多的。我们找来铁锨等工具，把雪拍瓷实些，用来做雪人的身子，然后要用手做个圆球，做雪人的头。这些做完后，雪人已经有了初步的样子，然后在大人们的指导下，找来一顶破烂的草帽给雪人当帽子，又找来大粒的豆子给雪人做眼睛，又用一根红辣椒给雪人当鼻子。雪人越来越有模有样了，我和弟弟都兴高采烈的，我还把一扫把放在雪人怀里，让雪人抱着。雪一直纷纷扬扬的下着，而且越下越大。我沉侵在自我的欢快氛围里，手舞足蹈。
　　
　　只不过一会功夫，院子里又落下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厨房里的大人们已经都走光了，厨房的门还开着，没有关上，但里面已空无一人。我突然间紧张起来，没有人继续为我的欢快助威与喝彩，表演没有了观众，变得毫无意义。我不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是什么让他们这么匆忙离去。我木纳的站在原地，站在雪人旁边，看着雪花落下，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那一瞬间我凝固了，像雪人一样驻立不动，不知所措，内心冰冷，无助。没有人理会我，我变得警觉起来。我眼前是一群人，从外面进来，拥进院子里，拥进屋里，再从里屋出来，然后簇拥着而去，行色匆匆。院子里喧闹了一阵，又突然间冷清下来，我只看到院子里雪地上的凌乱的脚印。我跟着雪人在院子里站了好久，这个好久是存留在我脑子里的一段时间，既短暂又漫长。等人群如潮水般退去，我还怔怔的站在原地，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人群急切的行动，以及脸上流露出的复杂表情，我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雪依旧在下着，我记不清是那个声音飘过来，说，外面冷，不要在院子里站着，快回屋子里去。我就很纳闷的回到了屋子里，爬上了土炕，我坐在窗口向外面张望，外面冰天雪地，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雪人孤单的立在院子里的核桃树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一切变得模糊，迷离。大雪很快的覆盖了院子里的零乱脚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大人们都不在，我变得害怕起来，但又不敢喊，我慢慢的卧倒在土炕上，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等我被大人们回来的脚步声惊醒，那已是深更半夜，大人们带着冬日的寒气进入到屋子里，我也感觉到了丝丝冷意。不仅仅是源于外界的温度，而是来自内心。大人们表情怪异，让我不寒而颤。我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情，但我不能清楚到底是什么。这一夜，大人们坐在屋子里，围着火炉取暖，大多人没睡，他们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等到了天亮。我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亮起来，有人帮我穿好衣服，我依旧爬在窗口向外面张望。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我堆起来的雪人还站在原地，身上落了一层雪。我下了土炕，跑去雪人跟前，把雪遮起来的眼睛和鼻子重新装好，把帽子上的雪抖掉，我又试着用手把雪人身上的雪拍实了些。一会，院子里又喧哗起来，一群人从外面进来，抬着什么进了屋子，他们进屋子后，院子里的雪地上立马留下了很多脚印，杂乱无章，没有节制。
　　
　　我被叫进屋子里，但我没进里屋，我只是在外屋和很多人坐着，或站着，里屋也有一群人。我看到很多人表情怪异，有的抹眼泪，有的在说着什么，外面还不断的有人进来，显得急切。有人终于打破了沉静，开始啼哭起来。我无法读懂这一切。我记得母亲泪流满面，似乎对我说了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语，好像是什么没了，说最后咽气时还叫着我的名字。我记得母亲说出这些话语时，有几个老人老泪纵横的看着我，我有些压抑，有些莫明其妙。我甚至感觉不到冷，我对眼前的一切都感觉不到。我只记得我昨天堆雪人时还很欢乐，突然间怎么就不欢乐了。我被一种沉重的气氛笼罩着，这是大人们带给我的，我无力反抗，也无法突围。我不再拥有堆雪人时的快乐，还有大人们在一旁指导的融洽氛围。
　　
　　我没有再去关注雪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关注，尽管我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我好像再也没有堆过雪人。雪人是一定会消融的，也许我不想它消融了，满世界的去找它。
　　
　　《雪人》
　　
　　我塑造你的初衷
　　为了制造快乐
　　可你带给我的是伤痛的记忆
　　
　　我和你一样没心没肺
　　不懂得拥有与失去
　　离别与悲伤
　　
　　多年以后
　　我知道了你的冰冷与无助
　　我可以重朔你
　　却无法回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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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长子

有些忧郁和忧伤，也有着期待和观望。雪人的世界冰冷而凄寒，但终会有温暖在，尤其是有雪的冬天，在拥有雪的快乐之后，别人的关注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经历过——

李兴文

生活中常有的变故。有些，自己是当局者，有些，自己是旁观者。当成长的道路逐渐延伸以后，才慢慢明白，生活，是快乐和悲情纠结在一起的雪人，春天来了就会化去，冬天来了，再被堆起。
问候，祝新年快乐！

杨春山

清冷的文字，一个雪人，重塑了记忆中的一段时光。问好张谋。

文珺

忙碌的日子里，谁还有心情去堆雪人呢？记忆之中，那些温暖如初

房子

落雪的情景，写得简明、细致、生动。并回归到内心一种真实而深刻的感知。

剑鸿

苏醒的记忆带来的场景有一些苍凉，内在的情感却令人感怀。

天疆

重塑雪人，问讯记忆中的一段时光。问好新年

欣欣向荣

表演没有了观众，变得毫无意义。

童年真切的记忆，既有快乐也有忧伤，正因为此我们才记住了生活中的一些事。

学习并问好

于文华

以记忆中的雪人为题，铺陈出难忘的乡村生活，暗中交代的谁没有了，虽和雪人一样，成为了过去，但一直残留在脑海深处！拜读学习，问好朋友！

张谋

年底张罗着回家，上来的少，向朋友们一并问好，祝大家新年快乐！

高迎春

那个时候，你还太小；那个时候，你还不懂，一个亲人随着雪花飘走了；用童年的欢乐反衬悲伤，怎不更加让人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