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灶

时光安然

　　                                                              病灶
　　
　　生命和虚空，这个命题是纳兰给的。这个满清的后裔，有一个前明的相好，他带着刀，从冷冷的望京，跑到稍暖的姑苏。——伊甸之东
　　
　　看到这首小诗，忽然觉得在这样一个稍显清冷的上午，我该抒发一下空旷已久的诗情。于是鬼使神差地想起很久以前，一个朋友曾向我推荐过的《半个父亲在疼》。那个躺在床上的面无表情的父亲，无可奈何地望着屋顶，满脑子想的却是一个曾经与他相爱过的女人……
　　
　　然而还未待思绪进入佳境，门却被推开了。一个头脸被包裹严实美其名曰“气死风”的老头，不待我跟他招呼一声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先说我的气色不好，我点头说嗯，最近身体不大好，并象征性地咳嗽了一声。他就很热心地向我推荐一种叫作“安利”的保健品。我说听说过这个东西。他说就是嘛，有个座谈会，到时我通知你去……我忙摆摆，表示拒绝。见我无精打采，他忽然就把兴致提高到一百八十度，先是从盘古聊到姜太公，又从佛教聊到基督徒。按说我对这些也还是感兴趣的，只是他并不好好聊，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仿佛就是一头无处发泄牢骚的困兽，掉进陷阱还要别的怪物陪他一起自杀：那些都不是好东西，为健康着想，我建议你还是听一听那个座谈会为好！
　　
　　我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当那个“气死风”老头再一次从坐的姿势转为站起来焦躁不安踱步子的时候，只得苦笑一声跟他说抱歉：我得去一下洗手间……
　　
　　午饭的时候我跟L说：看来我真的要去检查一下身体了，最近心脏总是跳啊跳，别是落下不好的病症。L一听也慌了神，因为前天早上怕误了点而起得急，导致心脏跳动过快差一点栽倒。丢下饭碗后他决定陪我去一家不算远的医院做彻底检查。当然去之前也还是要跟在那里上班的堂嫂打声招呼的，只是怎么也找不到电话薄了，L说干脆先找堂兄看看吧，他开诊所多年，应该有些经验的。我说好。正要出门，忽然冷不丁又撞进一个粗门大嗓的女人，叽叽喳喳个没完。她很热心肠地送给我一张写着“福”字的挂历，并说剩下仅有的一张，还要赶着送给另一个谁谁。可她并不急着走，开始跟那个谁谁打电话，我怀疑她的话费是不用掏腰包的，这一唠叨就没个完。我听出大致是说保险的事，也听得出来对方很想挂掉电话，却又推脱不掉一再被她强调要送过去的“福”字挂历。
　　
　　我的心脏又开始急促跳动。忙拉开门，透了一口气，不行；拿起扫帚，扫门外地上的落叶，还不行。忙心烦意乱地掏出手机，看时间。L大概意识到我的状况，忙连冲她说起我的病，我的心脏，还有我们跟医生的预约……女人说：瞎，如果真是心脏病，去医院登记后千万别有记录，随后来找我，我帮你办一份保险，只几千块钱，半年后赔你十万块！
　　
　　天，有这样的好事！L说：有十万块钱做后盾，但愿，但愿嘿嘿。
　　
　　堂兄的门诊已经鸟枪换炮了，才粉刷过的雪白的墙壁跟前，又添置了一排连体的椅子，椅子前还安放一个小火炉，火苗的跳动，立时传递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他听完我语无伦次的叙述，当然我着重强调的是心脏，我说我最近心脏总是嘭嘭地跳，你瞧我是不是该做个心电图？他说做个么子心电图，我搭一下脉就知道了。我忙伸出胳膊，还有些不放心地说：那个，我本是想找嫂子帮忙，去她医院做个身体检查，比如血、尿化验……堂兄打断我说：做么子检查，医院能看得了什么病？你哥我开这么多年诊所，还不知道那些路数？
　　
　　是的，记得半年前那次持续温热，我也曾在他的建议下去医院做过一次检查，排了一晌的队，抽血验尿兴冲冲拿回一张化验单，堂兄看过单子后竟然皱着眉头说：见鬼了，嘛病没有。随后就为我弄了几包药，外加一百八十块一瓶的免疫胶囊让我吃。不知是他开的药起了作用，还是听了家兄的建议胡乱服了一通奥米拉唑，温热倒是止住了，只是头却又疼了起来，还恶心，想呕吐。再去找堂兄，他望闻问切一阵后，确定不是感冒，又排除妊娠。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他思索了好一会，问我颈椎怎么样？我说前几天午觉睡沙发曾窝了脖子。他一拍脑袋：这就是了！于是拿出一个拉罐，冲着我脖子呼通呼通就是一顿猛抽。还真神，拨上火罐不到两分钟，头疼立即就止住了……
　　
　　堂兄很是凝重地帮我把完脉。问我最近服过什么药？我说去就近诊所捡过几剂中药，最近脑子不好使，医生说是肾病引起的。堂兄嗯了一声，看了看我的舌苔，说肾脉还好，湿热也已消退——肾不好固然会引起多种并发症，但脑子不好使可能与血液供氧不足有关心……只是心脏好好的，这不是不跳了么？
　　
　　是的，这阵子不跳了。
　　
　　堂兄呵呵笑了起来：很多病都是自己给折腾出来的。
　　
　　又说到我的低血压。不可能是营养不良：莫非有肿瘤？
　　
　　没啊，有也是痔。
　　
　　怎么样？
　　
　　哦，经常犯。
　　
　　这不就结了！
　　
　　堂兄一拍脑袋，顺手拿起一盒贞芪扶正颗粒：去外面大药房，配一支马应龙膏就是了。
　　
　　……这就完了？
　　
　　还想怎么样啊？
　　
　　那……不用去医院检查？
　　
　　还没折腾够是吗？
　　
　　（L在一旁噗哧一声笑了：我的十万块哟！）
　　
　　冬日的午后，我懒洋洋坐在太阳底下，忽然想起才看过的伊甸之东的另一首小诗《了去的知了》：
　　
　　我只是摸到树干
　　
　　摸了一手灰
　　
　　我只是在冬日捡了
　　
　　一个漏，一个空壳
　　
　　存在过
　　
　　没有被孩子捋去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首小诗时，忽然很是难过。想起我常常为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煎熬着，虚脱着。我就猜想着，诗人写这首诗的时候，是否跟我一样，有过一阵剧烈的心率跳动，或许，有过比我更强烈的无可奈何。好在我的心脏与肾还依然安放在壳里，并且其中极有可能有着或多或少的病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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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时光安然 于 2013-1-6 09:48 编辑 ]

柳藏

修真之人爱自讽身体是臭皮囊，亦是病之灶也。

人生滋味万般，尽在文中。

常经

看似随笔，读来令人回味，真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章， 拜读了。

时光安然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1-4 11:06 发表
修真之人爱自讽身体是臭皮囊，亦是病之灶也。

人生滋味万般，尽在文中。

只是不知能不能修成正果，郁闷啊！

时光安然

原帖由 常经 于 2013-1-4 13:29 发表
看似随笔，读来令人回味，真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章， 拜读了。

谢朋友抬爱，多指导！

柳藏

原帖由 时光安然 于 2013-1-6 10:00 发表


只是不知能不能修成正果，郁闷啊！

悟空修成斗战胜佛又如何？

陀螺

安然有堂哥从医也是福气，省了多少冤枉钱，少受多少罪。羡慕中！

一水

弱弱地问一下安然：纳兰的前明相好是谁呀？伊甸之东是什么意思诶？这两个问题这是我理解本文的突破帮助呵

一水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1-4 11:06 发表
修真之人爱自讽身体是臭皮囊，亦是病之灶也。

人生滋味万般，尽在文中。

求助：我好像跟不上形势了。

时光安然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1-6 10:15 发表
悟空修成斗战胜佛又如何？

我的境界还米这么高，能修成八戒就不错了。

时光安然

原帖由 陀螺 于 2013-1-6 11:21 发表
安然有堂哥从医也是福气，省了多少冤枉钱，少受多少罪。羡慕中！

病急真是不能乱投医。
不然病没医好，却导致精神错乱。

时光安然

原帖由 一水 于 2013-1-6 12:14 发表
弱弱地问一下安然：纳兰的前明相好是谁呀？伊甸之东是什么意思诶？这两个问题这是我理解本文的突破帮助呵

纳兰者，据说是贾府宝玉的替身。他前明的相好，应该是林妹妹吧。真实情况不知，看过百家讲坛对纳兰真实情况的多种揣测，不好捉摸。
伊甸之东是是我所熟悉的一个诗人。他还有另外一个笔名，但我觉得这个更好。

时光安然

原帖由 一水 于 2013-1-6 12:16 发表



求助：我好像跟不上形势了。

他这看似夸我，实是骂我矣。;P

清荷吴霜

最后的一首小诗合乎了况味呀

吴墨

“人生滋味万般，尽在文中。”柳藏说的是也。这文字，引人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