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画家一言难尽

山野青云

做画家一言难尽。

在经济国家里，人们对画家是站在既羡慕又嫉妒，或既无知又轻蔑的角度和立场上去审视画家的。这个词汇蕴含着这样的一层意思：“画家”与众不同，或者应该与众不同。

画家承受不起“与众不同”所带来的人为的患难，因为画家也是人，而且是很普通的人，吃喝拉撒一样少不了，一样要干活赚钱去面对生活中的种种艰辛。

在生活中，人们原本都很真实，不需要刻意装腔作势，但只要人们一面对画家，作家，或其他文学艺术类的什么家的时候，普通人的虚荣心就会在瞬间膨胀并装腔作势。只因文学艺术类不像科学类学科那样。没有人敢随随便便地和科学家叫板，尤其不敢和科学家的研究成果叫板，但只要是看过几本地摊文学的人，事实上谁都敢和作家叫板，只要是曾经拿起过铅笔并画过几张铅涂鸦的人，也都敢和画家叫板。
       “画家”这个敏感词往往会激起人们的不平心理，心生不平便会产生敌意，在敌意的控制下，人们会对画家以恶言相向，要么想尽办法去践踏画家的生活和内容。

当别人还不知道我是画家的时候，我可以很轻松地和他们融洽相处。但是自己的身份一旦被哪个嘴巴多事的家伙给揭发出去之后，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先是一帮人会嚷嚷着让我给他们画肖像，或者想在我这里免费得到一幅我辛苦创作的风景画，至于报酬自然是一分钱都不给而且还不让我开这个口。然后是在我的画里面乱挑刺，大意是说我画的画不符合他们的欣赏范围，最后还会厉声质问我：“你画画难道不是为了给我们看的吗？为什么你画抽象不画写实？你画那些抽象谁看得懂？别人看不懂的画你干嘛要画？”，最后所有质疑的声音都带着明显而强硬的道德指向：只要我画的画不符合他们的欣赏习惯，我就是个人格有问题道德有缺陷的人。像这种近乎歇斯底里的精神强迫，是最让人烦不胜烦的。而我多年养成的习惯性的条件反射之一就是：一旦自己的身份被暴露在某个市侩的眼前，就坚决和对方断绝任何来往。因为我很清楚自那以后的交往会意味着什么，无非是不胜其烦。

人们原本都活得很真实，即便是市侩也都活得很真实，且大都活得像个十足的市侩。和市侩打交道其实很简单，以市侩的方式与市侩沟通，就不会存在任何沟通障碍。

有人说画家不应该骂人，但是只要和市侩混在一起，如果不学会国骂是很难融入市侩的交际圈里的。别小看一句“操你妈”，这句国骂的神奇功效是能迅速地拉近画家和市侩的心理距离，原本不可调和的两类人，仅仅因为一句国骂就能互相尊重且彼此欣赏。因为这一句国骂，市侩找到了知音，而画家则减少了一个潜在的敌人。

俗话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这意味着，固守自己的价值观是必然要栽跟头的。和学者交流的时候要温文尔雅，和市侩交流的时候要学会出口成脏，和官僚打交道的时候，也要表现出一副官僚作派，否则对方会认为你和他的价值观和社会地位不对等，然后就会在心里把你彻底当成二百五。

说穿了，绝大多数人只认可他们自己的逻辑和判断标准。如果群而不同就意味着会滋生出无数的冲突和矛盾，彼此会产生敌意并不断地恶化关系。

《圣经》上说，
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把他当成好人，即便是十恶不赦的大恶棍，也希望世人都公认他是个好人。这就是为什么古往今来的独裁者都喜欢听别人说他的好话，说那些粉饰他的话。所以在人们的潜意识里面，人们都希望别人在自己的对比下比自己坏，而不是比自己好。然后人们在遇到比自己好的人时，习惯作出的行为就是去攻击别人而不是去赞同别人的处世原则。      

若想做个好人，过程是注定要在人们刻意的责难中去咀嚼人生的百味，只是在过程中要经受多于普通人百倍甚至千倍的责难或诽谤而已。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坏人通常都能活得那么轻松？因为在坏人的对比下，大部分人都是好人，而人们能原谅比他自己更坏的人，但决不宽容比他自己好的人。
      

2013年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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