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
1
花了一千块钱,我买回了那件心仪的咖啡色的风衣,晚上,我穿着它,在客厅的壁镜前来回转着身子,拭图引起一旁专注于电视节目的启文的注意,可我一个人的模特秀了半个多小时,也末见他把目光向我这边转过来,心下顿时乌云一片,若是从前,我会上前揪了他的耳朵把头转向我的方向,可是现在,十年的婚姻早让我由一个活泼好动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变成了行动严谨,举止稳重的女人,我暗然叹了一口气,将大衣脱下来,挂在柜子里,坐到电脑前.
这样的日子好像已经很久了吧,吃过晚饭,我们就各行其事,他看电视我玩电脑,他玩电脑我看电视,两个人倒是默契,绝对地互不干扰.手指在键盘上胡乱地敲着,心下的凄凉便一点点漫淹了上来,鼻子忍不住一酸,这过得叫什么日子呀,虽然正值秋天,两个人间的冰冷让我的心仿若过早地入了冬季.
想想从前,并不是这样,那时候,家里有的不过是一个25英寸的彩电,每天晚上,一吃过饭,我们两个人便会挤到一张沙发上,一起看电视.他总爱用粗壮的胳膊揽着我的腰说,这小腰,细得不过盈盈一握.和他结婚的时候,我1.60的个子不过45公斤,高胸细腰肥胯,标准的体形.他每次出差回来,都会买衣服给我,常常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可是他一定让我拭穿他为我买回的衣服,然后一遍遍在他面前摇摆而过,他便睁了欣慰的目光看我,如醉了一般,然后突然拦腰将我抱起,夸我的美丽和动人.
我挪开放在键盘上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腰际,生过孩子之后,我比以前胖了,我知道我再不是从前的那个有着盈盈一握的小腰的窈窕女子了.
或许是因此,他不再爱我了?
这话我问过自己千遍,却从末开口对他说过一次.
启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拿起来接听,嗯啊答应几声,放下手机,站起身来,一边穿外套一边对我说,依一,我要出去一趟,你先睡吧,不要等我.
谁的电话,出去到哪,这样的问题在我的心中盘旋,欲冲出口来却没有言声,静静地看他出门,下楼,又追至阳台看他开车出去了.然后回到电脑前.不是不想问个明白,只是怕我越来越令他讨厌.我对自己好像越来越没有自信.
我坐在电脑前,胡乱地打开一个又一个网页,心不在焉地看着,他,已经不再爱我了.我想,于是对他的恨意渐渐滋生,直到蔓延到一种冷漠,懒得再等他回来,自顾上床睡了.
夜里,启文的手伸了过来,我嘴里嘟囔了一句,困.翻身睡去.
2
一觉醒来,天灰灰的,下地,拉开窗帘,窗外是绵绵的秋雨.细雨如丝般地迷漫在空中.启文亦睁开双眼,问,下雨了?
我淡淡恩了一声,转身去穿衣服,启文起身靠在床头,点燃了一只烟,抽了一口,一股烟味便钻入了我的孔,我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穿好衣服,到卫生间里洗漱,我们表达不满的方式常常不是争吵而是沉默.像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彼此尽量装作淡漠.虽然我心里很期望他能给我温柔,但却不愿张口向他去要,更不会先把温柔给他.
没有跟他打招呼,我出了门.出了楼道口才发现,雨又大了.
正在犹豫是不是回去拿一件雨披,一辆车从楼前开过,然后又倒了回来,在我面前停下,同事亚雷摇下玻璃对我说,走吧,带上你.
太好了,我一脸欢喜.马上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平稳地开出了小区的大门,在拐上大街的时候,迎面有一个女人骑自行车的身影晃过.我看那身影很像亚雷的妻子,就问他,你老婆这么早出去干什么了.亚雷说,她上夜班.我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亚雷的妻子是一家医院当护士.常上夜班.
我和亚雷的单位在城郊,驱车也需二十多分钟,亚雷一边开车,一边向我报怨,说他妻子的脾气越来越不好,昨晚上她在上夜班之前,他们刚刚吵过架,本来今晨看着天气不好想去单位按她下班,可是想到昨晚她骂他的那些狠毒的话,就算了,他一边说一边叹气.我看看他,苦笑一下,想到我和启文之间的冷淡,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诗,我们倒是不吵,可日子一样过得不舒畅.我也希望今晨启文能送我到单位,可他还不是也没有.
3
车子进了单位的大门,停在办公楼的下面,我推开车门,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大楼,站在门口,亚雷也进到楼里,我们一边说笑着,一边整理着被雨水微湿的头发和衣服.正待转身走进各自的办公室时,忽然听到一声大吼:孙亚雷,你个混蛋.急忙转身望出去,只见亚雷的爱人,跳下自行车正气冲冲向我们走来.
亚雷的脸色顿时变了,急忙上前拦住妻子,说,你跑到这里干什么,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他妻子大声嚷嚷着,我偏在这里说,说给大家听听,你不去接我下班,却让这个女人坐你的车来上班.争吵声乱成一片,亚雷的妻子手指了我的鼻子,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同事,我的脸顿时火辣辣地一片,我想解释却张不开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只是后悔不该做了便车,引来这一身的麻烦.最后还是同室的刘姐把我推进办公室,离开了是非之地,在众同事的极力劝阻下,外面的吵闹声也渐渐小了.
一个上午,我无心做事,只是感到委曲.桌上的电话响起,我接听,有人点着我的名子大声地骂我,不要脸,臭婊子.勾引别人的男人.我连忙把电话扣下,仿佛瓢泼大雨从头浇下.泪水夺眶而出,心底的愤怒也升腾了起来,当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我一把抓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对着话筒准备喊出泼妇两个字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启文的声音,他问我,要不要他接我回家.他今天休息在家.我说不出话,却对着话筒小声地啜泣起来.他急急地在那边问,怎么了怎么了.
4
大约半个小时后,启文出现在一脸哭丧的我面前.我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答话,刘姐忙来圆场,告诉启文,没什么,只是一点小误会.我收拾好桌上的东西,随启文回了家.在家里,我向他讲了事情的起末,启文在地来回走着,想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打电话给亚雷,就说我请他们两口子吃饭.我惊讶着望向启文,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启文瞪大眼睛,说,你打呀,放心吧,这件事情我帮你摆平,哪能让你受这份冤枉.
我拨了亚雷的电话,他起先不肯,说算了吧.但听我说是启文要这样做的,于是答应了.地点定到我们小区外的一家不错的餐厅里.
亚雷夫妇进到我们包间的时候,启文和我已经点好了一些菜,启文起身把亚雷夫妇迎了起来,并为亚雷妻子拉开了一把椅子请她坐下,她阴沉着脸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亚雷也在启文的对面就坐,讪讪地说,看,还让你们破费.我没有起身,冷冷地坐着没动.启文一边把菜谱递给亚雷的妻子一边回答亚雷,难得有机会坐在一起,不要客气.然后又对亚雷的妻子说,嫂子,请点菜吧.她没有接菜谱,只是一脸阴沉着坐着,启文笑笑说,白天的事,我都听依一说了.这事恐怕是嫂子误会了,我家依一我知道,她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的,再说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也不会答应的.说着看了亚雷一眼.然后又转向亚雷的妻子,嫂子,就放心吧,我敢保证,他们之间是清白的.只是偶然遇上,亚雷帮我们家依一一个忙.所以,这顿饭,就算我的答谢了.嫂子也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你和亚雷的感情.
亚雷妻子的脸色终于有了些缓和,低下头,说:是,行了,我不计较了,白天的事,我有点过了.启文闻言马上拿起一只杯子倒了半杯饮料给她,说,那我带依一敬你一杯,喝了这杯饮料,吃了这顿饭,咱们之间的误会就消除了.依一是个娇气的女人,从没有挨过谁的骂,希望你今天的行为不会太伤害她.
亚雷的妻子,终于抬头看了我,又低下头去.亚雷忙对我说,对不起,依一,希望你不要计较她气头上的话.
我苦笑一下,说,算了.
坦白地说,让我不计较这件事情的不是他们的到来,而是启文为我做的这一切.若是换作别的男人,也许会和亚雷妻子一样责怪我不该乘坐别人的车.或者,如我对他一样,心生怀疑?
5
从饭店出来,启文带我进了旁边的一家超市,他说军的孩子病了,昨晚住进医院里,买点东西一起去看看吧.
原来,他昨晚出去,是送军的孩子到医院里.我为昨晚对他的猜测有些不安.路过一家花店时,进去买了一束花,算我对启文朋友的孩子的一点心意吧.也算是我给启文的一点补偿.启文对我的此举看上去也很满意.在病房里,启文特意对军说,依一买了花给你们,希望孩子早点康复.
回家的路上,他开着车,很专注的样子,想着刚才他在饭桌上他的表现,我的心底忽然升腾起些许柔情,忍不住伸手过去,覆在他放在方向盘的手上,他宽大的手掌翻转过来,把我的手扣在他的手下,窗外的雨依然在下,车灯冲破了雨雾,一路向前.
你穿这件风衣很漂亮.启文突然说,我低声问,可你昨晚.....我提起昨晚的失落.
其实,我多希望,昨晚,你能主动跑到我的面前,像从前一样,问我,好不好看.可你没有.启文说.
我惊诧地望向他,原来,他也在怪我不够主动.
或许他像我一样,希望我能主动一些,我们都是渴望对方的温情的,只是忘了,先付出自己的温情给对方.
6.
我将身体后移,很舒服地靠在座位上,久聚在心的迷雾也渐渐散开,启文还是在乎我的.
这一场雨来得真是时候,或许是我们的生活一直以来是太平静了,平静地让我们无所适从,甚至连主动向对方表达一点爱意都变得生疏.雨中的这场误会仿若是一阵惊雷,让惊恐失措的我不由自主地向他身边靠去,好在,启文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怀抱.我该庆幸,这场误会没让我们的关系更加地疏离,而是往好的方向去了.我不再恨那个女人,倒是有些感激她.
下了车,进了楼道,打开门,在黑暗里,启文忽然回身抱住我的身体,我没有拒绝.把自己的冰凉的脸孔贴近他温热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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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西夏楼兰 于 2013-1-30 17:13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