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

木门长子

　　　　
　　他和妻子分居快两年了，两年来他们很少交流。虽然一个单元楼住着，彼此的陌生程度却像挂在墙上不准的钟表，很多时候都有偏差。他不懂她的内心，她也不想懂他的内心。
　　
　　那天，妻子收拾打扮完就出门了。铁门合上的乒乓声撞击着他麻木的神经。他玩着手里的电视遥控器，心里想着自己的心事，“有些事还是得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不行！”他想到了一个人，其实那个人在他心里藏了很长时间了。说起来，他和她也不熟，但是总有一种隐隐的痛在他神经里做怪，为她揪着，为她思念，放不下又拿不起，像小蚂蚁一样在血管里蠕动。
　　
　　他和她是在一次化妆舞会上认识的。当时舞厅里人很多，但他偏偏一眼就看上了她。她穿了一件白绸的拖地长裙，头上戴了一个很精致的头饰。那是一张乖巧的狐狸脸，有着毛茸茸的两腮和下巴。他觉得她的举止很优雅，也很得体，更重要的他喜欢她的安静，像只猫一样立在一边看别人跳舞。瞥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有了接近他的愿望，“我应该陪她跳一曲，这样安静的女人现在真是少见了。”
　　
　　于是，她就成了他臂弯里的小狸猫，在轻盈与柔和中起舞。他感觉与她的默契好极了，好到让他想起从前。从前他和妻子的配合也是很不错的——六幕舞剧，他跳梁山伯，她跳祝英台，在光与影的映射下，在观者的目光里一圈一圈地旋转。
　　
　　“但是，”他的心乱了一下，像蜻蜓的脚不小心触碰了水面，泛起了层层涟漪，“她再也不能跳了，每天除了杂事就是应酬，要不就是家长理短婆婆妈妈，简直就是一个‘三八婆’！”
　　
　　毛茸茸的狐狸脸浮起在他的眼前，那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懂生活，懂浪漫，懂——他想到“调情”两个字，又觉得不妥，因为他和她只在舞会上跳过一曲。他不知道那个女人真实的姓名，也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更不知道到哪里才到找到她。
　　
　　他百无聊赖地转换着电视频道，偶尔瞥一眼悬在头顶上的吊灯，心里有些烦燥，“应该早点结束这种无聊的婚姻生活！”
　　
　　“喂——”一个女人怯怯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爬了出来。“上次你给我留了这个号，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心里一颤。这个号是他才换的，很少有人知道。他好像记得告诉她这个号了，在舞会快结束的时候。当时，他的头上戴着一只很厚的维尼熊面罩，说话不方便。他记得把这个号码写在她手心里了。但是现在，她竟然记住了，难道——
　　
　　“是，这个号是我刚弄的卡，好像只告诉过一个人。”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蹦出来了，似乎又经历了一次初恋的感觉。
　　
　　“噢，”那边静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号是专为我留的吗？”
　　
　　“是吧，”他说，声音里有了些不确定。不确定的原因是他觉得那女人的声音有些熟。不会是她！他心里想，怎么会是她呢，她怎么可能参加化妆舞会？那个时候，她不正在家里睡觉吗?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回家以后和妻子吵了一架，原因是他回来得太迟了，打扰了她的休息。他们共同居住的单元楼只有一个正门，他回来的迟早都得经过她的房间。当时她穿了一件蓝花的睡衣迷瞪着眼睛看着他，斥责他弄出的声响。他很气愤，脑子里还在飘着化装舞会上那个她。他对着喋喋不休的妻子说：“我和朋友喝酒去了，他喝醉了，我总得想办法弄他回家吧！”
　　
　　妻子的脸涨得通红：“你的事情我不管。但是，请给我一个安静的居住环境！”他没再争辩，转身钻进了自己的卧室，他不想让妻子那种恶丑的样子代替心目中毛茸茸的狐狸头。“她一定有着美艳无比的眉眼，不然配不上她的优雅。”他躺在宽大的床上对自己说。
　　
　　“那个，”说话的瞬间，他的手有点颤抖，“上次的化妆舞会是你朋友举办的吗？”
　　
　　“是一个朋友要我过去帮忙，原来不准备去的，只是后来推不过。”那女人的声音显然有些怯懦。
　　
　　“女人就应该是含苞待放，羞羞答答的！”他有了进一步的想法，“我能见见你吗，今晚八点，在沥沥咖啡厅！”
　　
　　沥沥咖啡厅就坐落在城市的北角，是新近才开始营业的。每天下班他都会经过那里，每回经过的时候，他都会对自己说，“我什么时候也来浪漫一下就好了。”如今，她打电话给他，主动邀请一下也是应该的。
　　
　　女人显然犹豫了一下：“我以为自己已经不会跳舞了。”听筒里的声音渐渐地弱下去，“那天也是偶尔——”
　　
　　“不，你跳得很好！”他说，“我很多年没见过你这样优秀的舞者了。有机会我们再跳一次，好不好？”
　　
　　“好——”那女人声音更小了。
　　
　　他准时来到了沥沥咖啡厅。他想她一定会来的，她显然就是他的每二青春，是即将绽放的玫瑰花。他畅想着她的美貌，她的身姿，她说话时的轻言细语，一颦一笑。他想起了徐志摩的一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她一定是那样的女子。”他听到了心的狂跳。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夜风吹开了街边的路灯。闪耀的灯光娇娆地释放着自己的风采，很像女人们故意摆出的姿态。
　　
　　猛地，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怯弱的女声：“喂，我已经到家了，你也早点回来好吗！”
　　
　　“你——”他怔了一下，果真是她，怪不得声音有些熟。他连忙解释说:“我在街边溜溜，一会就回来，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宴会结束了，他们都去了歌厅，我没去。”她的声音显得格外绵软，“那个，嗯，我想你回来看看我的新舞服，才刚刚定制的，样子还不错。”
　　
　　他没再说什么，却突然觉到有风吹湿了眼睛。过去，他的心是一直裹在妻子身上的，是什么时候改变了爱的方向。他想起了曾经的美好时光，想起了舞台上旋转着的祝英台，想起了那张美丽的狐狸脸，心里一颤再颤。他打了车朝着家的方向飞奔，嘴里叨念着——幸好，一切都在，一切都尚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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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长子

恭祝小说家的各位新春快乐！

夏冰

心理描述很是到位。
问候木门新春快乐！

西夏楼兰

非常欣赏有着狐狸脸的女人的那种安静与优雅。但是，优雅往往是很奢侈的，普通的生活状态难得享受到这种优雅。木门的小说通过人物的心理描写及两个场景的对照，把主人公深藏的爱意挖掘出来，写得蛮优雅从容。
祝木门新春快乐，越来越优雅。呵呵。

暴雨迎风

很技巧的构思！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和地点有着不同的魅力，常说距离产生美，也应和了钱钟书的围城原理。还好，醒悟得恰是时候。
木门细腻的笔触很富感染力，问好木门，春节愉快！！

木门长子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3-2-7 12:27 发表
心理描述很是到位。
问候木门新春快乐！

问候夏老师，年好！

木门长子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3-2-7 14:19 发表
非常欣赏有着狐狸脸的女人的那种安静与优雅。但是，优雅往往是很奢侈的，普通的生活状态难得享受到这种优雅。木门的小说通过人物的心理描写及两个场景的对照，把主人公深藏的爱意挖掘出来，写得蛮优雅从容。
祝木门 ...

嗯，女人嘛就要越来越优雅，骗骗那眼馋的，呵呵！ 新春快乐，问好楼兰！

木门长子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2-7 15:52 发表
很技巧的构思！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和地点有着不同的魅力，常说距离产生美，也应和了钱钟书的围城原理。还好，醒悟得恰是时候。
木门细腻的笔触很富感染力，问好木门，春节愉快！！

问好暴版，新春快乐。也祝暴版浪漫些，呵呵！

絮语如歌

爱情回归，皆大欢喜！好在一切都在，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木木的设计很巧妙，虚实结合，一波三折，引人入胜！真好！

妖魔的狂笑

婚姻有无数难解的密码组成，是非常复杂的事，复杂到人类的智商还不能全部理解，包括爱情。

妖魔的狂笑

欣赏木门的好小说

木门长子

原帖由 絮语如歌 于 2013-2-13 18:36 发表
爱情回归，皆大欢喜！好在一切都在，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木木的设计很巧妙，虚实结合，一波三折，引人入胜！真好！

问好如歌，年安！

木门长子

原帖由 妖魔的狂笑 于 2013-2-14 19:19 发表
婚姻有无数难解的密码组成，是非常复杂的事，复杂到人类的智商还不能全部理解，包括爱情。

狂笑先生这话玄妙啦，我得好好揣摩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