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

黑色

等待……
几朵相思鸟
栖息秋天的枝头
翘首一望

雨季不再来
纷纷扬扬
风吹落
一地伤心

      风悄悄走过，叶子可以证明。我贴在粗壮的梧桐树干上，倾听梧桐的呼吸。我始终相信树是有灵性的，就如它脚边的清潭一样，空灵、幽深。树有它的空间，有它的美丽。我担心有一天它会不会像这叶子一样，也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是细腻的。爱贴在我的身边，静静地坐一个下午。他抚慰我粗裂的皮肤，他的手指像花瓣一样，柔柔地滑过我的身体。我感到那寒凉的温度，透过指尖渗进我的血液。他告诉我他的快乐，他的痛苦。有他的时候，我的心会很安静。听他柔美的声音，闻他芬芳的气息。感觉他柔柔的触摸。渐渐发现，我盼望他的到来。我想听他柔柔的话语，感觉他如丝的触摸。

      梧桐蜕皮了，这意味着成长？还是想挣脱心事的束缚呢？我不知道。不管如何，它是想蜕去这层外壳的。我用手轻轻拨去那些龟裂的树皮。那是粗糙的，干枯的，没有一点生命的颜色。我将它们水漂一般抛向水面。就像抛走我枯死的心事。那嫩嫩的新皮泛着淡淡的绿色，这是生命的色调。

     风中，我被丝丝的痛惊觉。他来了，在剥落我颓落的心事。我快乐地战栗着。我在他面前完全暴露。我知道，他有心事。他将我冬日的衣裳用力地，郑重地抛向水面。像在抛一件心爱的往事。却又 不得不抛却。

     梧桐你知道吗？我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我轻松的太累。尼采说：人宁可追求虚无，也不能无所追求。我想我得走了。就算去追求虚无吧！梧桐，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是孤寂的。我会回来陪你的。不过，现在我不能留下。为了这次生命，我得走了。

      他一脸忧愁，他和我说了很多。他说他得走了。我默默地站着。那帆布包就放在我的脚下。他要走了。他说他会回来陪我。他紧紧抱了抱我，我感到他冰凉的心跳。走了！为他，我吐出了所有的心事。

      回望那矗立的梧桐。它已经发芽了。春天来了吗？梧桐是快乐的。会在一夜之间醒来，也会在一夜之间睡去。我多想就这样睡去，却总是清醒，我多想就在此停留，却总是奔波。风吹落满枝飞絮。它在伤心流泪吗？风吹过枝桠，发出呜呜的哀鸣。再见，心爱的梧桐……

      他真的走了，为他送行，我唱出了心底的哀歌，满身泪滴随风散落，飘落成漫天飞絮。

太阳洒着柔柔的光
送你在柔柔的日光里
柔柔地撞响世界

任目光埋没所有的路
身后的路堆满故事
你走的时候将路一起带走
让我迷失在
逝去的季节


       我很想念，也很悲寂。没有人再来和我诉说。我希望他能赶快回来，我已经准备了大片大片的绿叶，为他拂去炎热。我知道，那茂密的石头森林，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只有白热的争夺。一个夏天，他没有消息。

      在这座繁华的城市，我不停地走，想找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可这里却如此拥挤。我将自己白纸一般丢弃，任人填画！而受伤的总是我，满身划痕。别人可以评论，划痕的美丽与残缺。而我知道，每道划痕都是个流血的过程！

我很担心，我已经准备了满树的青果，填补他饥饿的思维。那石头森林是结不出果实的。快回来把！走的太远会很累的，一个 秋季他没有消息。

       有时在地铁月台，看那地铁迎面飞驰而来，又擦肩而过。想到生命是这样的匆匆。看到路边的梧桐。他们是没有头颅的。只有平展的四肢和僵直的躯体。冷漠地矗立着。我开始怀想，那清潭边的，自由而温和的梧桐。想念它宽大的树叶，温柔的树干和那嫩绿的青色。我想我应该停下来休息了。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冬季来临，我想起很多，想起他的手指，想起他的声音。在这相识的季节里，我担心我想念，我怕在我睡去之前他不会回来，我多想再看他一眼。寒风已经开始触及我的发梢。我在坚持，我在等待。

      他终于回来了。在我还清醒的这一刻，他回来了。就如归来的候鸟。满身疲惫。她是位女士。她蓄了一头如丝的黑发。脸色苍白而美丽。却透露着一些深幽的东西，穿着粗线编成的宽大的毛衣，一条肥大的牛仔，平底牛皮鞋。我透过那漆黑的眸子，看到，她回来了，永远的回来了。

      在这无雪的冬季，干冷，糜烂的空气泛着血一样的香甜的腥味。我回来了。梧桐叶子已快落尽，却还有几片，倔强地迎风飘摇，树丫挂满果实。明天，我会来陪你的……

      天还没亮，也许这是我睡去前的最后一个日出了。我在等待，等待太阳，也等待她。她来了，还和昨天一样装扮，只是泰然了许多。她走近我，吻了我。通过那颤抖的双唇，我感到了些什么。她在我旁边散步。时而，拾起一枚叶片把玩。时而，坐在我的脚背沉思。最后她登上了我的肩头。我很高兴。在我睡去之前，还能为她承担点什么。抽出一根烟，点燃，夹在指间。看它燃烧。像是在点燃一段回忆。烟灰，长长地挂在烟嘴上，无力地撑着，终于随风散去 。烟灭了。她站起来，深深呼吸呵着，一跃而起，继而飘落，坠入那深深的清潭，像一颗流星溅起美丽的白花……

      我们注定是消失的事物，一如瓷器的归宿的归宿是破碎的。博而赫斯说，那是一种风景。我们在风景中，季节的轮回，已经洗尽了我们的脸。生存的过程使幸福和诗意，痛苦和伤感极尽升华。我相信威胁瓷器毁灭的东西，也成就了它惊人的美丽。正如死亡也让生命开花！

      青果，干裂为片片雪花，灰色的随寒风飘洒，祭奠这个和逝去的一切，最后看一眼伤痕，淡淡一笑，睡去不再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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