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张大雷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分别二十年后会在旧地街头再次看到冯玉。
当年,冯玉是92电子班四朵“金花”之首,如一朵娇嫩嫩的鲜花,是班上众多男生“梦中情人”。可如今的她,皮肤黯黄,头发枯黄,嘴唇干裂,眼睛充满红血丝,感觉用力就会有血溢出,曼妙的身材也已不存在,上下一般粗。
你,你……平时大会小会都口若悬河的张大雷,此刻突然失声了。问她过得好不好吗,这显然是废话,眼前的一切就是最好证明,那么他还能说什么?
你过得挺不错。冯玉用眼角瞟了瞟西装革履的他,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当年他最迷的就是她天真无邪的笑,可眼前这笑里分明带有苦涩和诸多无奈。
还行。与以前相比,张大雷没有太大变化,就是头发白了不少,但这并不影响他作为成功男人的形象。在这深秋的街头,在这急匆匆的下班人群中,他越发显得鹤立鸡群。
在与冯玉说话的过程中,张大雷眼睛并没有闲着。
面前,两三平米的报亭里,横放着一张长木桌子,上面堆满了报纸和杂志,同时挤着的还有一台计费电话,电话旁边有三个空饮料瓶子,一个站着,两个倒着,那只没有盖的瓶子正有少量褐色液体缓缓滴下,在木桌子洇成了一个小小的“S”。
老板娘,老规矩。一个身穿油腻腻工作服蓬乱着头发的中年男人挤进来,笑嘻嘻着把一张皱巴巴的两元纸币递向冯玉,在递钱过程中,他还顺手在她的手背上捞了一把。
王大,死没正经,没看到我这有人吗?冯玉冲那人笑骂了一句,抬头迅速扫了一眼张大雷。
中年男人侧着身体子,扭头斜着眼看了看张大雷,撇了撇嘴,一股浓浓的汗味立刻逼过来。张大雷迅速低下头,牵了牵衣角,用脚在地上轻轻地跺了两下,然后皱着眉头望着不远处下水道的盖子。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男人把报纸胡乱地折了折,随手地挥了几下,一路小吼着钻进旁边那条长长暗暗看不到尽头的小巷里,消失了。
张大雷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冯玉,她已经在整理报纸准备收摊。
这些年一直没你的消息。说出这话后,张大雷嗓子里痒痒的,难受极了。
中专毕业那年我分配到一家电子厂,单位效益不好,等我产假结束准备回去上班时,单位却倒闭了。冯玉面无表情地讲着往事,仿佛在述说着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哦。发出这个奇怪的声音后,张大雷心情异常沉重起来。
周围,下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稀稀落落地几个骑车人在向远处狂奔,这边的街道突然也变得空旷起来。可是,对面的饭店和歌舞厅却灯火通明起来,服务生们精神抖擞地睁大眼睛,招呼着络绎不绝的客人。
城市的夜生活开始了。
他不来接你?话一出口,张大雷就发现自己至今还在意着她,她的身影在他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走远过。
他下班后要去打另一份工,再说我家就在前面巷子里,几分钟就能到。说完这话,冯玉将贴在脸上的短发别到耳后,用手随意指了指前方,瞟了张大雷一眼。
顺着冯玉的指向,张大雷朝巷子那边望了望。
幕色下,长长的巷子仿佛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水塘,人一下去,就再也不能露头。
我能帮你什么?
你?不用。冯玉嘴一抿,坚决地摇摇头,低头继续整理最后一叠报纸。
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份体面的工作。只有为她做点什么,他才会感到心安,当年虽然她的父母极力反对她跟他这个农村来的穷小子交往,可她依然喜欢他,是他自己不肯低头服软,一气之下断了与她一切联系,报考了外地的研究生。
真的不用!我挺好的,我在这里卖报纸图的是时间灵活,不为钱。我最近又跟人合买了一辆大货车,不久就会投入运营。冯玉微笑着抬起头不容置疑地说,就像自己当年离开她时那样决绝,这让张大雷的心无端地痛了起来。
张区长,张区长。对面的酒店门口,一个干部模样的男人四处张望后,朝这边小跑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欣喜地叫着,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啊,是李主任,我来这里,是……
今天真是出了怪,下车后他想到这边银行取点钱,没承想钱没拿成,却遇到了冯玉,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安排指引着一切?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背,心一下子老起来。
领导,大家都等着为您接风呢。李主任大声地说完,朝四周看了看。
附近空荡荡的,只有报亭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报亭的门是关上的,看不到一丝光亮,里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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