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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短篇小说) 爱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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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 09: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文/丘陵晨光

                                              1
                        

       两棵树生产队因屯东头路边有两棵古槐而得名。古槐树上吊着一座千年古钟。生产队开选举会、批判会等,都要拉响这座古钟。钟声浑厚而辽远,把小屯子里有三百多户人家的窗户纸震得“噼啪”作响。文革那几年,钟声一响,屯子里的高成份家庭都提心吊胆,心缩成一团。那年深秋的一个夜晚,钟声“咚咚”地回荡在两棵树屯的上空。人们估摸着敖特根老太太又要被批斗,又要弯九十五度腰了。但到了生产队队部,却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敖特根老太太悬梁自缢了!聚到一起的人们就感慨起来:“咳!敖特根老太太的命挺苦啊。”“可也是,谁架住了这么折腾呢,三天两头就拿去批。”“谁让她当富农婆呢,这不是命里该着吗?”“…… ……”人们说什么的都有。
        

       又过了两个月,又传出一个消息:敖特根的大儿子朝鲁找公社办准迁证了。他要举家搬迁到呼伦贝尔草原的姑姑那儿。屯里人有同情的,说:“全是那个高成分害的,要不挺本分一个人家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呢!”也有相信迷信的,说:“那是上辈子作的孽,这辈子就得受罪。”那些自称“走在阶级斗争前列”的人说:“对于地富分子就得实行专政,不能手软!”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朝鲁一家悄悄地迁走了。为什么会迁走?在两棵树屯待不下去了吗?这些疑问其实非常明了,两棵树屯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其中的原委……

                                                        2

       事情的起因是两个年轻人的恋爱。
      

       敖特根的长子朝鲁与邻居家姑娘娜仁从小青梅竹马。小时候两人常在一起玩过家家。有一年冬天刚下完雪,娜仁抱着个布娃娃从家跑过来找朝鲁,说:“朝鲁哥,咱俩玩过家家行吗?”朝鲁说:“啥叫过家家呀?”娜仁说:“过家家就是学大人过日子玩。你假装当爸爸,我假装当妈妈,给孩子做饭吃。”朝鲁说:“用啥做饭那?”娜仁说:“先做豆腐,把豆腐做完再煮饭。”他们先找来一块平板,用一把废弃的菜刀把雪铲到木板上压实,然后从水缸里舀来一瓢水边倒边剁,等雪变成雪糕状时用菜刀拍平,最后切成方块,“豆腐”便做成了。
      “他爸呀,孩子饿了,先给孩儿吃块新作的热乎豆腐。”娜仁像模像样地致使道。
       “中。”朝鲁也像真爸爸似 地答应着抱起布娃娃就往嘴里塞“豆腐” 。
       “慢点,别把孩子噎着。”娜仁一边找两块炕坯搭灶,用一块瓦片当锅“煮饭”,一边说。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都长成大人了。朝鲁的父亲走的早,母亲体弱多病,家里缺劳力,所以小学毕业就回乡务农了。娜仁的父亲是木匠,常年在外做工给生产队挣零花钱,顾不上家里的活。所以娜仁也和朝鲁一样早早参加了生产队的生产劳动。娜仁体质较弱,铲地或割地时总是落在别人的后面。每当这时朝鲁总是帮她干一些,让她跟上大伙。天长日久,两人的心中有了对方,爱情的之酒在他们心中悄然酿就。
      

       那因太疼爱女儿娜仁,他利用下班时间在城里给个人做家具挣钱,给女儿娜仁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有一天,好几个女伙伴聚拢在娜仁的周围看着她手腕上的“稀罕物”。那因太的当队长的二弟看见后,气冲冲地把娜仁的手表掳了下来。训斥道:“戴这个破玩意儿影响大家干活,明天不许戴!”娜仁说:“看上下班的点方便。”榔头说:“ 看太阳不就知道吗?用不着戴那玩意儿!”榔头找到那因太警告说:“你是拿该交队里的钱买的手表吧。要是查出来我就没收!你不知道现在正“割资本主义尾巴吗?”那因太平和地跟他解释了几句,没敢急眼。
        

       不久,娜仁的父亲那因太背着工具箱从城里回来后,跟老伴商量了娜仁与朝鲁的事。然后到邻居朝鲁家,跟朝鲁母亲敖特根说起两个孩子的换盅问题。敖特根老太一听就乐出眼泪了!大儿子的婚事一直是老太太 的一块心病,她一直以为没有人把姑娘给她这个成天挨批的富农成份的家庭。她也知道儿子喜欢邻居家的姑娘娜仁,但没敢去提这门婚事。今天自己居然遇到喜从天降的事情,老太太能不高兴吗!
      

       娜仁的父亲来到当队长的二弟榔头家,提起这件事,招致榔头的坚决反对。榔头严肃地说:“大哥,你这人咋这么糊涂。现在阶级斗争这么复杂,你跟富农家庭尕亲家,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你让我还咋在人前当干部啊。我劝你呀,为了咱家族的前程,趁早拉倒!”
        “我寻思富农成分是上一辈造成的,跟朝鲁没啥关系。那孩子挺老实、挺能干的……”
        “大哥,我发现你这人没啥阶级观念,很危险啊。……”
      

       两人的话没没谈拢。
       按说这件事纯属那因太家的私事,与榔头的关系不大,他不该干涉别人家的内政。可榔头以为自己身为队长,不能让自己亲侄女跟地富子弟成亲,他必须管住自己的亲属。
        

       有一天早晨,榔头在队部分配农活的时候,没有看到娜仁和朝鲁。于是就问别人他俩怎么没有来。有人告诉他,娜仁跟朝鲁昨夜在村东头槐树下唠了好长时间。榔头就凭这一线索断定是朝鲁拐走了娜仁。于是,他差人把敖特根老太太叫来质问:“敖特根,你要老实交待。你儿子把娜仁骗哪儿去了?是不是带着她私奔了?”敖特根回答:“我不知道。昨晚吃完饭朝鲁就没回来。”
        

       榔头立即作出决定,要在当天上午召开批判会,批判富农家属敖特根。派两名戴“纠察队”袖标的知识青年先拉响古钟,再让他们把敖特根押到队部,开了批斗大会。会上,榔头首先宣读最高指示:“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然后宣布:“把富农分子敖特根带上来!”话音未落,两个“纠察队”员把敖特根老太太带了进来,每人还“叮咣”给了两巴掌。批判会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敖特根老太太终于支持不住,昏死过去……“纠察队”员拎来一桶凉水泼到敖特根头上,敖特根才慢慢苏醒过来。
        

       人有时做事考虑不周会酿大祸。那天晚上在槐树下谈了一阵,朝鲁心血来潮领着娜仁跑到城里的电影院,看了电影《决裂》。电影散场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了。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等了好久也没见雨停。娜仁握着朝鲁的手说:“朝鲁哥,要不咱就在这儿过一夜,等明天早晨再跑回去?”朝鲁道:“不行吧,家里不担心吗?”两人在无奈的情况下在影院门口互相依偎着眯了一觉。娜仁醒来时朝鲁在说梦话,是一句电影台词:“下面我给大家讲一讲‘马尾巴的功能’……”
      

       等醒来后,娜仁感冒了。见她一声接一声地咳嗽,朝鲁扶她上医院看了医生。然后两人马不停蹄地往家赶,等到家时已经是中午了。朝鲁看到躺在炕上的母亲铁青的脸色和气喘吁吁的样子,愧疚地放声大哭起来……
        

       娜仁回来的当天下午就被当二叔榔头叫到队部猛训了一通。
榔头开口就骂:“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有脸回村里呀?我们老包家的脸让你丢尽了!你,你跟那个阶级敌人的后代在外面私奔!你这不是给我们贫下中农的脸上抹黑吗?”
        “二叔,我们只是进城里看一场电影,别的没干啥。”娜仁说。
        “ 你还敢包庇地富子弟!今天我非教训教训你这个伤风败俗的侄女不可!”说着榔头抓起墙上的胶皮鞭子猛抽娜仁。娜仁疼得受不了,嗷嗷叫着直打滚。榔头边抽边训:“以后还跟那个富农崽子好不?还跟他呼搭不?……你这个忘本的丫头,难道你把当年你爷爷给敖特根家当长工、受剥削的事都忘了吗?”
        

       就在这时,住在队部附近的几家的妇女们听到哭喊的动静赶来了。她们一看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作为长辈的榔头咋就下手打他亲侄女丫头呢?第一个跑进来叫金莲的妇女一个箭步跑上去夺了鞭子,气冲冲地指责榔头:“打一个女孩子算个屁能耐!把孩子打成这样!亏着你还是她亲叔呢……”紧接着住在队部东院的妇女菊花道:“孩子有错你就不会 耐心教育吗,干么要这么打人家!一点人情味没有……”榔头说: “只要我当队长,我家族的姑娘就甭想嫁给阶级敌人的子弟!不听劝,不听劝我就打散你们!看以后还敢不敢……”
      

       遍体鳞伤的娜仁被人搀扶起来送到家里。母亲见状下了一跳:“孩子,你这是咋的了!?谁把你打成这样?”
       “是……是队长二叔。”娜仁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说。
       “因为啥呀?”
       “他说我跟富农子弟跑了。说我给他这个当队长的叔叔丢脸了。我反驳两句他就拿鞭子抽了我……”娜仁委屈地抱着母亲的脖子抽泣起来。
      

       为人母亲的哪受得了亲生孩子被人这般毒打,娜仁的母亲荷叶即刻跑到队部,看到榔头正坐在炕沿抽旱烟,荷叶怒气冲冲地说:“你有什么权力私立公堂打我姑娘?!我姑娘打小没吃过你家一顿饭,没含过你家一块糖,你以为当个破队长就一手遮天呀?别人身上掉下的肉,就是不心疼!”
       “我这是在天天讲阶级斗争,符合毛主席‘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最高指示。再说,我也有权教训我们家族的下一代。”
      

       荷叶被激怒了!“啪”地给了榔头一记耳光,还指责道:“你的良心让狗啃了吧,当初没有我和你哥你成得了家吗!我们省吃俭用的供你吃供你穿把你拉扯成人。可你恩将仇报,偏偏要整治我们家。”
      

       榔头捂着火辣辣的耳朵,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拿起身边的鞭子还手。可他在心中更加忌恨了。屋子里变得很静,只听到榔头“嘎吱嘎吱”咬牙的声音。

                                                      3

       那次的激烈冲突,使两家的关系变得异常紧张。榔头在生产队的大会小会上含沙射影地指责他的哥哥包铁力和嫂子荷叶教子无方,没有阶级立场。有一次,公社的革委会副主任“刘独眼”来生产队检查工作时,榔头煞有介事地讲述了亲自动手打亲自动手打侄女,制止贫下中农的孩子与地富子弟联姻的事。“刘独眼”听后对榔头大加称赞,夸他阶级立场坚定,阶级斗争的弦绷得最紧。这个“刘独眼”是文革造反派干将,在一次的两派武斗中被另一派掷来的石头击左眼,成了“独眼龙”。他叫刘龙彪,变独眼后人们在他的背后都称他“刘独眼”。“刘独眼”的表扬,使榔头在两棵树生产队更加变本加厉地绷“阶级斗争”这根弦。在这种氛围下,两棵树生产队的几对男女青年皆因家庭成分的问题 被迫中断了恋爱关系。
      

       那是一个月光柔和、风平浪静的夏夜。朝鲁约娜仁在村东头两棵槐树下见面。娜仁以为朝鲁像往常一样继续海誓山盟、向他倾吐爱意。出乎意料的是,朝鲁紧紧地握住娜仁的双手,表情痛苦地说:“娜仁,咱俩还是断了吧。因为我的成分问题你受了委屈,挨了顿鞭打;我妈又要挨批斗了……听说“神偷阿四冷”昨下黑偷生产队储藏在地窖里的猪肉被抓住了,后天批斗时我妈肯定当陪榜。最近我妈的腰腿疼病又犯了,唉!这可咋整啊……”朝鲁说着便潸然泪下。他的叹息里充满了无助与无奈,作为一个七尺男儿竟不能保护自己年迈体弱的母亲!这是一种何等痛苦的事情啊!
        

       娜仁看到朝鲁伤心的样子,安慰道:“你别愁,后天我自有办法制止让你妈陪榜。”朝鲁喜出望外:“真的?你真有办法?”
       “真有,后天你就知道了。”娜仁很自信地说。
       “娜仁,我,我爱你!……”朝鲁紧紧地抱住娜仁吻了起来……
       “ 朝鲁哥,只要你高兴,我……愿意把一切……献给你。”说着便解自己的衣扣。朝鲁赶忙拦住她,说:“别,别那样!等咱俩结婚那天再……”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月亮皎洁如一面镜子,仿佛在静静地倾听两个有情人述说衷肠。路东的大片玉米地在发出叶子相互碰撞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远处传来阵阵悠扬的蝉鸣……
      

       第三天早晨,上班的人有人说:“听说今天晚上开批判会,批判“神偷阿四冷。”朝鲁的心“咯噔”一下,他暗暗祈祷母亲千万不别当陪榜的,他觉得他母亲再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事情还真是那么回事。当天晚上批判“神偷阿四冷”的时候居然没让朝鲁的母亲敖特根陪榜。队长榔头的解释是:大队来电话说小偷阿四冷的事与敖特根老太太没关系,这次批判会不让她陪榜。
      

       批判会开的邪乎!阿四冷端着偷的八十多斤重的猪肉低头挨批了整整四个钟头。宣读批判稿的有根红苗正的社员,也有村小学大批判组的学生。每个人的批判稿的开头都无一例外地有段“主席语录”,如:“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结尾几乎都加上一句最借劲的话:“要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朝鲁也参加了批判会,但没敢吱声,他庆幸自己的老母亲躲过了一难。嘴里默诵道:阿弥陀佛,老天有眼啊!“
        

        朝鲁做梦也没有想到头天下黑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与朝鲁长谈后的第二天傍晚,娜仁跑到公社“刘独眼”家。赶上“刘独眼”一个人在家。娜仁一进屋就说:“刘主任,我有件事求你:你给榔头去个电话,告诉他别再让敖特根老太太陪榜挨批斗了 。她有严重的风湿病,弄不好会出人命的!”“刘独眼”听完眯缝着独眼冷冷地说:“她是你什么人,你这么关心她。”
       “她是朝鲁的母亲,朝鲁是我的未婚夫。”娜仁毫无隐瞒地说出。
      “那我要是给打电话,你怎么谢我?”“刘独眼”狡黠地笑着说。
      “只要不让朝鲁他妈不受罪的话,我给你磕头都行。”娜仁似乎决心已定。
      “过来,让我看看你。”“刘独眼”把娜仁叫到跟前,开始用手摩挲她的胸部;用独眼木匠似地瞄准她的敏感部位;接着疯狂地脱去她的衣服……
      

        敖特根老太太免受批斗是件稀奇事。接到大队电话的那天,榔头有点纳闷:大队干部怎么给敖特根这样的富农婆说情呢?他回家后躺在炕上琢磨了半天,最后想到侄女娜仁。联想到娜仁早晨上班迟到和眼帘红肿的样子,他猜出这件事有蹊跷。于是就问娜仁是否去了大队。娜仁说:“我去了公社。”
      

       敖特根老太太不知从哪儿听到了关于娜仁去公社的风言风语,她既感动又自责,她感觉自己不该连累人家,更不该让人家为她受辱。她觉得自己已是风烛残年的老骨头了,让人家的姑娘为自己受这般侮辱,太对不起人家,干脆一死了之算了!于是她就在那天晚上趁没人悬梁自尽了。与此同时,娜仁的母亲荷叶着急上火得了冠心病。她天天在佛堂前烧香祈求神灵报应侮辱其女儿的“刘独眼”。

                                                      4

        母亲的死简直让朝鲁的精神崩溃了!
        

       他觉得因为自己的婚姻,害了两个最亲的人。两棵树生产队这个巴掌大的地方,已没有他的栖身之处。起初,他想拿刀宰了榔头和“刘独眼”,可想到上学的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他还是选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他决定要离开两棵树生产队,到呼伦贝尔草原定居。他要寻找一个安静、祥和的,适合自己生存的家园。虽然两棵树是他生长的故乡,虽然这里也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
      

       朝鲁带着全家五口人一走就是二十五年。
      

       在这二十五年的光景里,朝鲁先是赶上分草场到户,他靠勤劳发展牛羊致了富。继而娶妻抱子,开了个草原羊肉加工销售公司。他多次往返于辽西和内蒙之间贩运羊肉,却一次都没回两棵树村看看。一是做生意忙,二是怕勾起当年的回忆。
      

       那年春天,也就是他离开两棵树后的第二十五个年头的春天,朝鲁来到了两棵树村。这时的他已经是五十岁的中年人了。跟他一起来的是他的长女萨日。她今年二十三,在辽西批发大市场作批发草原特产的生意。她在做生意的过程中认识了两棵树的一个叫钢柱的作杂粮批发生意的小伙子,两人相恋了一年。今天是定亲的日子。
        

       朝鲁开着自己的“奥迪”轿车驶向两棵树村,他远远地看见了村东头那两棵古槐树。古钟也依然在树枝上悬挂着。来到树旁把车停下,朝鲁从车上钻出来,女儿也随他下了车。朝鲁走上去深情抚摸起槐树的树皮,然后张开双臂抱了那棵粗大的槐树干,说:“够不着喽!树长了,人老了。”他好像勾起了往事,一脸伤感的表情。
       “爸,你看谁来了?”萨日指着从前方缓缓驶来的一辆“奔驰”轿车说。
       “谁呀?”朝鲁反问。
       “还能是谁呀,你姑爷子呗!开车的就是。”萨日兴奋地说。
        一眨眼工夫,车到了跟前。一个身穿乳白色西装的英俊小伙子从驾驶座上走出来,温文尔雅地说:萨日,这位就是伯父吧?”
       “赶快给你未来的岳父大人行礼吧!”萨日撒娇似地对下车的小伙子道。
       “ 伯父您好!我妈也接您来了。”钢柱热情地说着打开后车门。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妇女。端庄秀丽的容貌和匀称的体态,配上橄榄绿的上衣和裙子,脖子上带着瀑布似的白色围巾。看上去楚楚动人。
       “你,你是娜仁?”朝鲁有些激动,接着说:“真没想到是你,萨日这孩子也没跟我说清楚就把我拽来了。也许这就是缘吧。”
       “缘,这就是缘。两代人的情缘啊……”娜仁的脸颊上闪动着泪花。

                                                    5

       当晚,朝鲁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在炕上与他隔桌而卧的娜仁同样睡不找。朝鲁问娜仁这些年过得怎样,娜仁一五一十地将给了他。原来,朝鲁迁到内蒙那年的秋天,娜仁就嫁人了。丈夫是个南方来的皮匠,有点儿踮脚的毛病。干皮活自然要带来一身皮臭味,儿子钢柱生下来不久,娜仁因为忍受不了臭味跟他吵了几次架。结果丈夫一走了知,就再也没回来过。娜仁独自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了……
      

       朝鲁问起榔头的情况,娜仁告诉他,恢复高考那年的一天深夜,女知青吴美君在青年点背政治题。榔头在社员家出席杀猪宴回家时,头脑发热拐进了青年点。看到吴美君独自在煤油灯下躺被窝看书背题,便起了邪念。他噌地跳上炕,掀开了吴美君的被……结果被判刑十二年。九零年出狱后在城里的一个学校当门卫、烧锅炉。朝鲁没有提及“刘独眼”,娜仁告诉他,“刘独眼”被划为“三种人”,然后被撤职查办。后来恶习不改,欲对某个体裁缝店的女裁缝非礼,结果被人家用锥子挫瞎了独眼。如今变得可怜兮兮的。
       “娜仁,能把桌子撤下去吗?我,我想好好地补偿这些年欠你的情。”朝鲁道。
      “还是别撤了吧,二十多年不都挺过来了吗。”娜仁的声音哽咽。
      “你为我付出太多了,晚年该享福了。你该得到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做生意走南闯北的容易得风湿病。你走时别忘了把这件皮马夹带上。”她从身旁的衣包里拽出皮马夹放到中间的炕桌上。
      “文革那几年的很多事,真是不堪回首啊!有情人难成眷属。多少对情侣抱憾终生!”
      “真羡慕钢柱萨日他们这一代啊,没有赶上动乱年代。现在他们 准是在古槐树下谈呢,年轻人总有唠不完的心里话哩。”
      “年轻的时候咱不也一样吗。”
      “可也是……只是年轻时没赶上现在这样的好时候……”
      

       说着说着,两人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两人做了一模一样的梦:梦中的朝鲁挽着娜仁的手,在庄严的婚礼进行曲中缓缓地走进婚礼的殿堂……
       初秋的月光轻柔如水,静静地从窗外泄进来,照在他们的脸上。他们两人在梦里回到了久违了的青年时代。所不同的是,梦中的氛围与当年明显不同,呈现出的是喜庆的色彩……。

                                                           






[ 本帖最后由 丘陵晨光 于 2013-3-8 08:24 编辑 ]
2#
发表于 2013-3-2 16:00 | 只看该作者
小说篇幅比较长,今天先提上来。
3#
发表于 2013-3-2 17:18 | 只看该作者
缘分贯穿了两代人的情和爱。欣赏。问好。
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 08:51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2# 西夏楼兰 的帖子

谢谢版主提上来!
5#
发表于 2013-3-3 11:21 | 只看该作者
一段爱恋,因为特殊的时代被迫中断,幸运的是他们在后背身上得到了延续,表达了作者一种美好的愿望,愿有情人都成眷属。小说生活场景广阔,故事情节波澜起伏,展现一种深深的历史沧桑感,值得一读!
6#
发表于 2013-3-3 17:55 | 只看该作者
小说情节曲折,描写细腻,欣赏。
7#
发表于 2013-3-3 19:07 | 只看该作者
慢慢读来
8#
 楼主| 发表于 2013-3-3 21:27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3-3 11:21 发表
一段爱恋,因为特殊的时代被迫中断,幸运的是他们在后辈身上得到了延续,表达了作者一种美好的愿望,愿有情人都成眷属。小说生活场景广阔,故事情节波澜起伏,展现一种深深的历史沧桑感,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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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丘陵晨光 于 2013-3-3 21:28 编辑 ]
9#
发表于 2013-3-6 16:54 | 只看该作者
学习晨光老师佳作。文革题材的东西总是有写头,也总是有看头。行文空灵,构思巧妙,充满真情实感。漂亮。
10#
 楼主| 发表于 2013-3-7 08:26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七笔氏 于 2013-3-6 16:54 发表
学习晨光老师佳作。文革题材的东西总是有写头,也总是有看头。行文空灵,构思巧妙,充满真情实感。漂亮。
孩童阶段的历史印记是我们文学创作的灵感源泉,小时候看见过的东西在脑子里的印象是最为深刻的,可能是因为小时候人是单纯的。莫言的小说大都是在还原小时候听见和看见过的那些事,这点我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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