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进城

苏薄荷

老李进城

       文/苏薄荷


       小李在城里做了李总，老李的腰板在村里人面前挺得那是标杆溜直。是嘛，要不是俺的教育，他小子能当上李总？

       农家人都起得早。每天鸡叫三遍，老李保准会溜达在房前屋后，然后巡逻在前街后街，再然后出村去大地查看一眼。用老李的话说，这叫晨练。是嘛，人老了，该享福的时候得会享福。

        呦，李老总，您吉祥。
        你们这帮半大小子，没大没小没出息的东西，有能耐也做个啥小总去？

        呦呦呦，这老爷子还真牛哄。城里最多的就是这总那总，您去过城里没有啊道是？

       找挨剋是吧。我去城里那会儿，你们还尿裤子哩。

       老李就是觉着越活越有气派。背着手，手里一根烟斗，儿子孝敬的。嘶一口，再一口，烟吸进嘴里，咽进肚里，在肚子里转那么一圈再吐出来。是嘛，哪有这么好的日子。

       城乡一体化建设开始了。地要卖哩，房子要拆哩，老李心里难过。农民没了土地，心里哪还有底嘛。如今耕种一水水机械化，知会一声二愣子全都齐活。哎，形势就这样，还能咋样？小李说，干脆，爹，进城享福吧。别舍不得那些鸡鸭鹅狗了。

       老李把老伴放在家里按兵不动，自己一个人进城刺探军情。

       进城的老李依旧起得早。出门时儿子媳妇都还没起。回来时手里拎着豆浆油条。儿子从厨房出来，爹，外面小摊上的东西可别买，不干净。想喝豆浆咱自己有豆浆机，说着把老李买的豆浆倒进了水池子。媳妇从卫生间出来，坐在餐桌旁，爹，吃饭。

       中午，上班的都不回来。老李一杯白开水，就着油条吃了个干净。是嘛，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晚饭儿子下厨忙活了一桌子菜，儿媳妇回卧室休息。老李小声跟儿子嘀咕，李总，你真行，啥时候学会做菜了？小李说，爹呀，城里都是男人做饭，要不媳妇都找不到。

       真哩，这是啥道理吗？心里说，你这是找媳妇，还是找王母娘娘哦！

       晚饭后，老李下楼遛弯儿。信步走进了小区体育场。重新修缮的体育场犹如一个野孩子被教化成了中规中矩的学生，门口有保安，手里抓着步话机，居民只可以在此晨练晚练三小时，到点就关门。大白天的好时光是要租赁收取回报的。      

       进了大门，锻炼的人挺多。400米跑道上除了跑步的就是走步的。注意，是走步，不是散步。每个人表情严峻，快步如飞。想想也是，和时间赛跑就该这样子。开始老李是散步，优哉游哉的。走着走着，就被那些人同化了，步子大起来，频率快起来。如此这般的锻炼老李实在是hold不住。老李抬起头四下张望，体育场的南面是超市的二层楼；东面是刚建起来的新楼，七八层有；北面西面都是小区楼群。体育场不小，就是不透气。

       呼吸急促，肌肉绷紧，老李进了黄岛主的桃花阵一般，心生恐慌。猛一转身，不练了，回家！嘿，这一转身，柳暗花明。老李心里这个亮堂，是嘛，这才对嘛。干嘛非要跟着他们走哩？干嘛都要一个方向呢？我退着走，倒着走，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老李美滋滋点着烟斗，刚深深吸了一口，不知从哪钻出个保安，里面不准吸烟，要吸去外面。


       嘿，啥道理嘛？

       城里住了几天，老李觉着这腿脚不如从前利索了。刚来那会儿，儿子家的六楼，一口气就爬上去，今天歇了两起还呼哧带喘的。医院就在跟前儿，是嘛，不舒服就得看，可别误了事。

       要不说老李是相当佩服自己。当初儿子买房子，嫌这房子二手，价钱却一手。老李来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查看一遍，买。如今咋样？房价蹭蹭涨，为啥哩，医院学校超市体育场，哪一样都在眼皮子底下，老值了。

       老李奔了医院。挂号排队，看病排队，好不容易轮到了，只说一句，浑身不舒服，大夫一没表情，二没表态，刷刷刷刷刷开了一摞子检验单。回头交钱又排队，做检查还排队。医院的生意太好做了，回去找李总开家医院，那票子还不哗哗的往布袋里淌？乖乖，我的个乖乖。

       检查做完了，大夫下班了。问，答，大夫隔天下午坐门诊。小助手掠了一眼检验单，没事啊，这不都在检验标准内吗？那为甚浑身不舒服哩？老李郁郁闷闷出了医院的门。

       老李掐着手指合计合计，进城一个礼拜了。想家了。打个电话问问家里咋样？老婆子接了电话说，老头子，快回来吧，咱这地，咱这房，都等着你签字哩。

       老李真不愿意听这话。村里，城里，哪里是家哩？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苏薄荷 于 2013-4-23 22:23 编辑 ]

西夏楼兰

很有意思的小说，叙述语言地道，把城乡两种生活摆在那里，让人细细体味。进城，好像成了现在的一种时尚。但是，城里人的生活也并非事事如意。

苏薄荷

感谢西夏楼兰版主的鼓励，我感觉有信心了。

暴雨迎风

欢迎新朋友。小说细节描写不错，支持精华！

舄兢

老李是个离不开地气的人，是个离不开根的人。
城市虽然吸纳了许多年轻人，我确实不赞同父母也跟来，他们一来，把年轻人的根完全拔了，他们再没有家乡。当然，父母完全年老了再说。

荦春

细节生动，欢迎新朋友！

苏薄荷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4-23 17:22 发表
欢迎新朋友。小说细节描写不错，支持精华！

谢谢您的鼓励！

苏薄荷

原帖由 舄兢 于 2013-4-23 17:48 发表
老李是个离不开地气的人，是个离不开根的人。
城市虽然吸纳了许多年轻人，我确实不赞同父母也跟来，他们一来，把年轻人的根完全拔了，他们再没有家乡。当然，父母完全年老了再说。

是的，您说的在理。

苏薄荷

原帖由 荦春 于 2013-4-23 18:13 发表
细节生动，欢迎新朋友！

谢谢！

若水

城里人未必比乡下人幸福，只是哪种生活更适应自己呢？老李很明白，大家都很明白。小说用对比的手法给人展现了现代人的矛盾。

苏薄荷

是这样。城里的快节奏和农村的慢节奏，城里人住在楼房里，可是连对门都不认识，农村里见面就是熟人。这许许多多的不协调，可怎么好呦。

林晓妮

老李不适应，习惯就好了。

天下为公

学习，不错，受用

苏薄荷

故土难离呀。问候林晓妮

苏薄荷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