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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风吹麦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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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 11:1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与宏伟邂逅,是在远方的麦田里。并且我相信,那个远方,是我背离经年的故乡,炫目而浓烈的阳光,空气里漂浮着故乡青苗的香、洁白的云朵悠闲地在故乡蔚蓝的天空漫步。高高的麦草垛,旋转着金黄的光泽。麦田里忙碌的农人,就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乡亲。麦田的背后,是记忆中可爱的农庄。木屋青瓦和温情脉脉的炊烟。远处,山林葱郁,画眉和鹧鸪鸟,正快乐地歌唱,婉转的溪流,一路浅笑。
  
  我怀疑,彼时的宏伟,正是那骑着竹马的少年,站在故乡麦田的田埂上,眼含热泪,一字一句地背诵海子的诗歌,等待他梦里的青梅。
  
  我的目光,已在他乡流浪多年。不断丢失经过的城市,唯独,没有遗落故乡的麦田。与宏伟的画邂逅的刹那,温热的眼眸,荡漾着夏日的水影,粼粼波光。
  
  不是所有写诗的人,都能称之为诗人。很多人把诗歌当成换行的文字,粗陋而肤浅,空白着内涵。有的诗歌恣肆地宣泄着内心的情绪,狂野不羁。我从这样的诗歌里,读到的是浮躁,是不可一世的狂妄。有些诗歌,华丽的词语铺天盖地,揭开华丽的外衣,满眼虚空与荒芜。
  
  麦田的守望,在世俗欲望的不断膨胀和叠加里,成为一种虚情假意的形式,形式的背后,是刺目的苍白。或者,一道也许永不复返的风景,未来木版画中的回忆。我们正在遗忘和抛弃,麦田的夏夜那弯动人的新月和枕着清风入眠的简朴。
  
  不写诗的人,并非就不是诗人。宏伟是一个画家,但他首先是一个诗人。只不过,他的诗歌,不是沿袭惯用的中国传统方块文字,改用墨色丹青,一管竹笔,几滴烟墨,一纸新宣,落笔即成诗。不张扬、不晦涩、不滥情。没有故作高深,也非浅白庸俗。很自然、很舒服,很温情。很真诚。
  
  宏伟在我的眼里,绝对是笔墨高手。我的浅薄,不晓他的师承。只在梵高的《午睡》里,懵懵懂懂。他的山水风景画,没有我们熟知的中国画里的皴擦技法,不见郭熙,也非董巨,更不见米芾。只是线,只是点,由线,而成面,由点,而成线。有点像迷宫,密,却不乱。迷宫里,有他想要表达的画意:一间房子,一棵春天的树,几株新发的草。它们在一起,就成了一个温暖的村庄。
  
  记得三年前,我第一眼与宏伟的画邂逅,就迷失在了他看似随意画下的点与线里,其中有一张,是由曲折蜿蜒的点与线,怀旧着一个秋天的公园。像一个童年的梦境:一棵秋天的树,一个古老的石凳,一条铺满落叶的小路,公园里,有很多遗失的故事在窃窃私语,许多美好的记忆,在浓密的枝叶间,哼唱着熟悉的乡谣。我对这个公园,过目再不忘,耿耿于怀。宏伟笑言:“你一定遗忘了什么,一张素雅的书签,还是一截七彩的蜡笔?”是的,我一定遗失了什么。或者,是童年最喜欢的一截能画出雨后彩虹的蜡笔,或者,是青涩少年的一叶新买的书签,茉莉的淡香,还残留在鼻翼。
  
  在他的回答里,重温童话。顾城诗歌里的童话。实际上,穿过宏伟笔下那些简单的点线面,我无数次与顾城和海子的诗歌里邂逅。海子与顾城的诗歌,是童话。如今的很多诗歌,深奥得让我无法接近,我想,我该是个简单的人,用尽了力气,也读不懂那些诗歌。而在顾城与海子的诗歌里,像一条快乐的小鱼儿,或者,一个不堪人世艰辛的孩子,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简单而幸福的微笑。我们能很轻易地穿过诗歌,抵达简白无邪的童年。是的,无邪。在宏伟的画里,海子与顾城的诗歌一样,你无法生出一丝杂念。
  
  为了更加精确地回应我,宏伟在他的《彩墨》里,写了一首顾城的《秋天的童话》。我证实了自己的感觉,也终于明白了我喜欢这些画的理由。中国诗坛,涌现过许多诗人,我独独用文字记录过海子与顾城,宏伟的画,与海子和顾城的诗歌一起,重新给了我丢失了若许年的简纯的童年时光,我在宏伟的画里,捡拾童年遗落的快乐与真纯。
  
  我对宏伟说:很多年前,我一定到过那个公园,和另外一个小小的人儿,在公园里捉过迷藏,或者,踩着洒满夕阳金色光斑的落叶,快乐地奔跑过。
  
  前年临近春节时,宏伟给我寄来一张小画和一柄折扇。小画与折扇,均为山水,沿承宏伟一贯的风格,绵密的点与线,染就我心中美丽的桃源。藏之在阁,偶尔拿出来欣赏。每每与之对视,琴音天籁,空谷而过。
  
  宏伟的画,如今稍有变数。他有临古的日课,试图从古人的足迹中,寻找与山水清音的共鸣。偶尔,也习黄宾虹。黄宾虹的画,最重笔墨。在浑厚华滋的笔墨中,更有一份拙朴的天真。似是而非,形神俱备。博采众家的习临,令宏伟的笔墨愈加多元化,撷众家之长,促己独创一格。但是,即便是创作之外的临或者习,都是宏伟的格调与气息。没有古人的清高,没有古人对政治抱负无处安放的愤懑与不甘。多了一份平和,一种豁达,无论是笔触还是构图,在他的画里,你不会想要奔跑,也无飞翔的欲望。只想一曲青笛,一管新箫。长衫翩翩,怡然云海。
  
  他的画,不张扬。你在他的画中,见不到锐利的棱角。与生活中的宏伟一样,不像个艺术家,倒像邻家哥哥,幼年的玩伴儿,熟悉得彼此微微一笑,就将对方的心事了然。他的眼神,清澈而温和。和他在一起,你会觉得,安心安然;不凌乱。这也像他的人,看起来很随意,实则认真而庄重。即便他的点、线有密如星辰,你一定能从中找到点亮冬夜的灯盏,并且一心想要奔赴,想要住进画里。茅屋一间,雅琴一把,温酒一杯,浅茶一盏,和山水同居,与草木为邻。
  
  山水之外,宏伟也习花鸟。花鸟创作,比之山水,更能见一个人的性情。宏伟的花鸟,与他的山水不同,如若说他的山水,有西画的影响,他的花鸟,就是纯中国的。有中国儒家的中庸。简中求美。聊聊几笔,就是一个暖融融的人世。难见到西洋画中浓艳的色彩。连墨色,都是淡淡的,润润的。宏伟极少用焦墨。焦墨,容易让画面显得躁动不安。他多用淡墨的温润。在中国画技法中,我以为,焦墨比淡墨好控制。在淡墨中,枯笔比湿笔好控制。宏伟,用了最难的一种:湿笔。他的画,常用湿笔。每一笔,都仿佛刚刚从江南簇新的梅雨里捞出来。他的兰,用藤黄、花青与淡墨。淡淡浅浅的几笔,饱满如少女玉白的脸,舍不得伸手去摸,怕轻轻一碰,就破了。他的竹,一如雨后的新生的春笋,轻轻一掐,就能流出碧绿的汁液。但是,绝对不会满溢,也不会洇得没了模样,花了脸,乱了妆。绝对的齐整,绝对的干净,绝对的恰到好处,重一点,嫌墨深,轻一点,嫌笔细。像他的为人处世,像他的内心世界,四月青阳一样的温和恬淡。
  
  去年有一段时间,宏伟一心为荷写诗。每一朵荷,都各有性格,温柔的,刚强的。每一首诗,都各呈主题,盛世的,落寞的。宏伟,在每一副画的下面,均以一首诗歌为注脚。我们曾就那些诗歌有个小小的交流与讨论。我最喜欢其中一幅,他以雨橡的诗歌抒情画意:
  
  那朵睡莲
  
  临睡前
  
  叫了我一声父亲
  
  我便控制不了自己
  
  轻轻为她唱一首晚歌
  
  寂静的池塘
  
  除小鱼儿不羁之外
  
  都想克制
  
  一张蛛网从树上悄悄地撒落
  
  我的女儿,好像没看见
  
  宏伟是在画中,寻找失落的童年,只不过,转嫁了目标。因为喜欢,我对宏伟说:回头写点什么给你的这些荷。可是,俗事纷扰,一直没有动笔。或者说,不知道如何动笔。当喜欢像花朵一样在内心盛开,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文字,可以叙述与描摹。即使用尽所有的颜色词,谁能写真花朵的容颜?尤其,当这些花朵,寄生了情感,寄生了一个父亲对于女儿的全部柔情?
  
  我问过宏伟:“你喜欢海子的诗歌,那么,你是一个喜欢童话的人吗?”宏伟没有正面回答我,他说:“海子的诗歌,与梵高的画有很多相似之处。我在试图琢磨梵高的画,并将它们,揉进我的画里。”
  
  宏伟曾说:“梵高是画坛的海子,海子是诗坛的梵高。他们就像划过黑夜的双星,虽然短暂,但却是那样的纯粹、真诚与炽烈。”我在宏伟的这段话里,认知了另一个他:对生活无比热爱的他,对自然无比热爱的他。我想,他还应该喜欢另一位与海子同时代的诗人:苇岸。同样的不张扬,同样的内敛,同样地内心对众生与万物充盈着热爱的情感,同样的以自然为诗歌之母。
  
  梵高,是一个热爱自然并能从最简单的事物看到最纯粹的美好的画家。他并不太注重事物本身的外形,而更注重内心对事物感悟的表述。
  
  艺术无国界。虽然远隔了几百年,虽然远隔了山川重洋。但对于艺术的表述,总会有一个共通的点,殊途而同归。宏伟,便是在用自己已经达到极致的水墨探索着这个点,从而让自己的画,具备着一种中西相容的独特魅力。
  
  宏伟的麦田系列,就有梵高画中的元素。蓝天、阳光、云朵、麦田、村庄、麦草垛。都是西洋画中精准的点与线的描述,点与线,在绘画中,该是最简单而拙朴的一种表达方式,要用点与线,素描一样地表达出自然界的众生万物,却需要百炼,西方素描,一般用钢笔、铅笔、炭笔来表现,这些笔,属于硬笔,不洇,不会如水墨一样,一笔下去,点,或许就成了面,线,或许就成了长条块。要那需要非常非常精准的水与墨的控制,才能,点,便是点,线便是线,无丝毫洇染与浸渗。
  
  当然,仅仅是随意的表达,也不难,无非水少一点,笔细一点。可是,要将内心、记忆以及大自然的美好,完美无缺的呈现。那真的是一个极度审美的过程。你的眼睛,要能发现美,你的心灵,要能感知美,你的笔墨,要能挥洒美。宏伟,将这三者,和谐而完美地统一着。
  
  我无数次地在宏伟的麦田里,走进记忆的乡村,回到美好的童年,那炽烈阳光下的金色麦田里,我的父老乡亲们,正低首劳作,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我想:在宏伟落笔这些画时,他的内心,一定揣满博爱与悲悯。黄昏的麦草垛边,童年与我一起藏猫猫的伙伴们,麦浪一样列队,和宏伟的画一起,朗诵着海子那首著名的诗歌:《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无疑,宏伟是入世的。唯有入世,才能让内心面朝大海,才能令手中的画笔,自在挥洒五岳山川。
  
  中国的山水画,宋元已然是顶峰。后世的超越,步履艰难。时代不同,审美不同,西画的流入对中国画之影响的利弊与取舍,对中国传统水墨,都是不可忽视地挑战。如何独辟蹊径,成为当下中国画家们的一道考题。
  
风吹麦浪,蝴蝶翩飞。宏伟,坚执地守望着渐渐消逝的麦田。并以麦田守望者的身份,走在属于他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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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 11:50 | 只看该作者
每次看晰子饱含深情的给朋友写序,我就满心欢喜的想,他的画能不能送一张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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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 12:50 | 只看该作者
欣赏楼主轻松明快的笔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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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 13:15 | 只看该作者
若能得赏原画复件,或当更加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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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 13:21 | 只看该作者
宋画吴冶,东床坦腹,立个傲世资本;吴带当风,曹衣出水,彰个神韵始然。画中最妙言山水,摩诘峰峦两面起……江南董源僧巨然,淡墨清风为一体。当年沈括妙笔生花,为后世留下一席说画。任何时候,能将精神世界与艺术语言融为一体,是山水画作的内核。所谓将心与墨,自有天地。如果本篇是为画评论,那么,这诗一般的语言跟旁及,一修以为,确已是浑然天成。雅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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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 13:45 | 只看该作者
占个座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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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 14:14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5-3 11:50 发表
每次看晰子饱含深情的给朋友写序,我就满心欢喜的想,他的画能不能送一张给我?


我也是这样想滴。:lol
8#
发表于 2013-5-3 15:01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时光安然 于 2013-5-3 14:14 发表


我也是这样想滴。
我发现你和晰子真的是没救了。山寨成风。别说小气,要版权!!
9#
 楼主| 发表于 2013-5-3 15:50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5-3 11:50 发表
每次看晰子饱含深情的给朋友写序,我就满心欢喜的想,他的画能不能送一张给我?

:lol 怎么尽跟着安然学?
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那个谁也快出书了,你可以事先“预谋”一本。

[ 本帖最后由 冷晰子 于 2013-5-3 16:56 编辑 ]
10#
 楼主| 发表于 2013-5-3 15:51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兰玲 于 2013-5-3 12:50 发表
欣赏楼主轻松明快的笔触。

谢谢回复,问好兰玲。
11#
发表于 2013-5-3 15:51 | 只看该作者
柳藏,朋友之间就别吝啬了,版权共享吧。赞同安然的说法,甘愿让你代表了。
12#
 楼主| 发表于 2013-5-3 15:52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李兴文 于 2013-5-3 13:15 发表
若能得赏原画复件,或当更加通透。
我实在是有点懒的说。
谢谢李老师临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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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3 15:53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一修 于 2013-5-3 13:21 发表
宋画吴冶,东床坦腹,立个傲世资本;吴带当风,曹衣出水,彰个神韵始然。画中最妙言山水,摩诘峰峦两面起……江南董源僧巨然,淡墨清风为一体。当年沈括妙笔生花,为后世留下一席说画。任何时候,能将精神世界与艺术 ...

一修的回复,也是妙笔生花,古今横贯。
为一修此复,这帖,便没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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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3 15:53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时光安然 于 2013-5-3 14:14 发表


我也是这样想滴。
贪心的家伙,切。
15#
 楼主| 发表于 2013-5-3 15:55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5-3 15:01 发表
我发现你和晰子真的是没救了。山寨成风。别说小气,要版权!!

俺不想拿双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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