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源风景
一、初夏的菠菜
当我寻遍小城的菜市场,依然见不到鲜嫩翠绿的菠菜时,却在母亲经营的小菜园的一隅见到了它们。
刚刚立夏,天气不是很热,阳光也不是很毒,正是菜园里各种蔬菜狠命生长的时候。棵棵土豆芽正使劲地拱出白色的塑料薄膜,将绿色的叶片舒展在温暖的空气中,有些叶片仍曲卷在塑料底下,让人忍不住帮它们把薄膜挑开,让它们尽情地呼吸与自由的生长。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母亲就把菠菜籽播撒在了这些细长的土豆垄之间;如今,菠菜已经长及一尺,它们正与土豆秧各长各的,互不干扰与遮挡。
在我的家乡,春菠菜是泛滥而廉价的,那时候在小城的街巷旮旯,随便就能见到一个推着装满菠菜的三轮车的菜农,大声叫喊着低价出售菠菜。不起眼的一元钱,买不到一个冰激凌,却能够买上一大捆鲜嫩的菠菜。廉价买来的菠菜放到厨房也依然得不到重视,尽管脑子里一直想着焯菠菜烙馅饼,却迟迟不见行动,生生把这些鲜嫩的菠菜放的耗尽了水分失去了色泽,成了一堆瘫软枯黄的烂菜叶,甚至发出难闻的酸臭味,才捂着鼻子懒懒得把它们放到塑料袋、丢到垃圾堆。而当下次脑海里再度萌发吃菠菜馅饼的想法时,那些三轮车上的菠菜,已经是杆粗叶黄白花遍布了。
可初夏的菠菜可稀罕的很。别说小城的菜市场、街巷旮旯里没有,就连农家的菜园里也极其少见。农人大多心思简单,墨守成规,种上土豆便是土豆,种上玉米便是玉米,有几个会象我母亲一样,抓住蔬菜成熟的时间差,在同一块土地上,土豆种和菠菜籽穿插种植,在土豆秧来不及长高、遮不住阳光的时候,却使菠菜获得了一个蓬勃生长、绿意满园的时机呢?
我相信,母亲那满眼闪亮的目光,一定是因为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清晨,看见了那些生长在土豆垄间的鲜嫩菠菜所致。
这鲜嫩翠绿的菠菜,就是生活艰辛的母亲浪漫心思的结晶呀。
借助于一把农具,母亲把大把大把的菠菜铲下来,放在塑料袋里让我带回小城,并笑着对我说:吃吧,咱小村的很多人都来吃这菠菜呢。我这才发现,这些所谓的菠菜垄,早已是时断时续了。能吃到母亲鲜嫩菠菜的人,不仅仅是她朝思暮想的女儿呀。
母亲用心“规划”着这个小菜园,昨天,她刚刚从池塘里提溜了三十桶水,栽上了数百棵白薯秧。在坐车返城的途中,我暗暗寻思,下次我回到老家时,这个小菜园会带给我一个什么惊喜呢?
二、 小石拱桥C:\Documents and Settings\Administrator\桌面
一条很长很长的小河,贯穿着几十个和我家乡一样大小的村落,且在每个村落的西南方向,都建着一座这样的拱桥。
这条河究竟有多长?不知道,只是记得小时候和几个伙伴带了干粮,沿河走上一整天也没见到它的边缘,天黑了还没到家,害得家长们打着手电筒沿河吆喝。回家之后笤帚疙瘩在屁股上跳舞,孩子们的哭叫声连成一片,惊扰了爷爷奶奶们的美梦,他们便披上衣服,挨家挨户地为我们说情。
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丈量这条小河的兴致,只是会在闲暇的时候,到这条石拱桥上走走。小村比不上繁华的城市,没有可供游历的商场公园,相比之下,这条拱桥依水、傍林、接田、入景,站立其上,可以远眺茫茫青田,俯瞰水中游鱼,聆听鼓噪蛙鸣,感触松涛阵阵。低头,一群群蝌蚪不时入眼;斜视,一株株紫花偶尔进入视线。
又岂止是这些呢?
无论什么时候我站立于这座石拱桥,那些美好的童年生活片段不会在我的脑海里复苏呢?
平滑的水泥桥面上,仿佛依旧晾晒着我们搓好的泥蛋,我们坐在泥蛋的不远处,用双手和泥做成泥瓦,反摔在水泥桥面,伴随着乒乓的声响,泥瓦露出大大的窟窿,我们的喝喊声惊扰了水中的群鸭;
看到每个石墩上方的桥身的那些圆洞了吗?每到适宜的季节,这些圆洞都会被鸟絮上茅草,当成育雏的窝。我们高兴的不得了。卷起裤管,淌水站在桥墩旁,寻一个力大身粗的人“打地基”,再挑一个体轻臂长的人,扶他踩在那个人的肩背,然后许多眼瞄准那个伸入鸟窝的胳膊。瞪着眼,张着嘴,屏住息,急切地等待着那只手从神秘的鸟窝里带来的秘密。手出来一次,异口同声的“哎”字;再一次,又是异口同声的“哎”字;第三次,伴随着一个赫亮的“啊”字,一只嘴角尽黄、浑身光秃的雏鸟一下出现在那个人的手里……
冬天的时候,河里的水结成了冰。我们踩在石拱下的冰面上,大声地喊着,聆听着自己的声音被反复回转着,成为持续而有金属质地的声响。新奇极了,高兴极了,直喊得嗓子破了,直跺得脚跟疼了,才不得不牵着手,懒懒地回家吃饭。
时光悠悠,带走的只是一些记忆,带不走的却是小石桥的魂魄。
你看,此刻,我的女儿正站在一个低洼的角度,凝视着那些石墩上方的黑洞,眼神不是象极了几十年前的我吗?
三、高坝上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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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高坝上的小路。这条高坝紧邻着我前面提到的那条小河。
我很小的时候,这条高坝就存在着,可是这条小路并没有在这里,而是在高坝向阳的侧面上。那时候的坝要比现在高很多,坝上长着的树更比现在粗很多,树的种类也多,树种以洋槐居多,夏天的时候,满树满树的槐花,芳香四溢,生生把一个小村,笼罩在一种沁人心脾的香韵里。那时候的高坝,不仅是树的天堂,更是野花们的天堂。从一入春开始,这树基相接的坝面上,就接连呈现出色彩缤纷的花的盛宴。白的、粉的、黄的、紫的,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开得扎人眼、迷人心。记忆最深的有两种,一种是黄色的蒲公英小花,它们的花期从入春直到秋初,之后,变成一把把小伞,将种子在高坝上传遍,然后再飞出密林,将种子带到一些更高更远的地方。还有一种紫色的小花,我们都叫它大米白面花,这种花的生命力特别顽强,无论在多么坚硬干旱的地方,总是会手挽手臂挽臂的,唱着歌开得蔚为大观。后来,高坝上的树木不断地被砍伐,高坝的土被接连的拉走搞建筑、筑路,坝越来越低,坝面上的野花种类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这两种,数量却少得可怜,零星孤寂地开在那,表情也不再激昂,像是终日沉浸在对往昔岁月的回忆里。
我与高坝的相处,曾经因为高坝上树木的绝迹,中断了好几年的光景。
当坝上的杨木苗长得够高、够壮,足以用相互交织的叶片枝桠遮挡住夏天的强光时,我的女儿,也开始和几十年前的我一样,借着杨林的清幽背书了。
坝不断地变低,坝侧面的小路自然也不再成立,而是被近两年高涨的河水水位所淹没。闲暇的时候,我常常凝视着那些淹没着这条路的水体,回想着那条失踪的小路,回想着初春我趴在路旁的湿地上拔入口生津的茅根草的情景,想着想着,我总是满眼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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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3-5-14 17:02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