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头

曾经沧海

　　　
　　　　
                                           　那年碰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国家有个优惠政策，教师子女可以顶班。我脚有残疾，面试过不了关，弟弟顶了班。
父亲不到年龄退休，退休工资低，开初几年每月几百元，后来加到一千多元一个月。如果退休金全用来吃穿，父母应该是吃穿不愁。但父亲有太多的牵挂，弟弟吃上皇粮，他可以撒手不管。我腿有残疾，却无奈种地，父亲觉得亏了我。我的两个孩子读书所花的费用以及全家日常生活开支都是父亲包干，他那点工资要养活三代人。
父亲好像来这世上走一趟就是为了儿女而来，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和一个地道的老农没两样。好在母亲很会照顾父亲，父亲穿戴不好，但衣服鞋袜母亲洗得干干净净，让父亲穿得整洁精爽。伙食多是粗茶淡饭，但母亲总会把米饭煮得喷香，把菜炒得可口。过时过节杀鸡，家里人都不喜欢吃鸡头，父亲就嚷，我吃我吃，我最喜欢吃鸡头，母亲必定会把鸡头留给父亲吃。杀只鸡，父亲就只吃一个鸡头和喝点汤。
父亲只活到七十岁就逝世了。那年父亲得了肝癌，本来可以住院化疗延续一些时日，但父亲坚持要出院，他说他知道肝癌最多能活三个月至半年，反正是死，还不如回家等死，省下几个钱给子孙。一家人拗不过父亲，只得把他接回家里，半年没到父亲就去了。父亲去了，母亲很是悲恸，母亲说父亲辛劳节俭一生，却没得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也许是受到父亲的影响，我后来发现，母亲也喜欢吃鸡头，一家人乐得母亲吃鸡头，鸡头扔掉怪可惜，以后杀鸡，鸡头总给母亲留着。
哪想到母亲吃鸡头成瘾，家里也不可能天天杀鸡有鸡头吃，逢哪家红白喜事请客，母亲赴宴总把鸡头带回家，然后慢慢地享用。
这样一来，就引起村里人诧异猜测。村里人背地里说，父亲在世时勤俭持家，一文钱也捏得出水，生活不是太好，现在父亲去世了，断了经济来源，生活就更差了，老人家嘴馋也就不足为怪了。这些话传到我的耳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我家虽谈不上富裕，但母亲想吃什么，我会尽量满足她老人家的。我想，得找个机会同母亲谈谈此事。
那天村民王魁家的女儿出嫁，母亲送了礼，晚上母亲到王魁家喝了酒回家，母亲又用一个纸碗装着东西回家了，无疑又是装着鸡头。我想何不利用这个机会给母亲交涉交涉，如果母亲长此以往就太丢人现眼了，别人还以为我这个残疾儿子一个母亲也供不起。
房里亮着灯光，母亲好像在房里嘟嘟哝哝说着什么。我多了个心眼，并不急着推门进房，从窗棂里向房里偷觑，想看看母亲一个人龟在房里干什么。
眼前的情景让我太吃一惊。桌子上放着父亲的遗像，遗像前的磁碗里放着一个鸡头。母亲双手合掌，垂首闭目，嘴中念念有词：老头子，你是一家之头，你生前最爱吃鸡头，这些东西我会生前死后都给你留着。虽然我一看到鸡头就倒胃，但只要是你喜欢吃的东西我就喜欢吃。老头子，我今天又带来一个鸡头，你吃吧，你先吃了我才吃。……
我发一会怔，眼里溢满泪水。我唏嘘一声，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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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曾经沧海 于 2013-6-5 21:26 编辑 ]

若水

人间大爱，烟火真情，小视角入手，却放大了呈现。欣赏！

暴雨迎风

第一篇是一个情字感人，第二篇是复杂人性震撼人。生活，真实，细节抓得准，对人物人性的刻画很生动，主题明晰，很能打动人。

无刃剑

文章见人间烟火，接地气，欣赏！

曾经沧海

谢谢朋友阅读。 :handshake

荦春

人物形象立体，故事感人！学习了！

天下为公

两篇看完，心酸起来，感染的作品生命力最强

西夏楼兰

原帖由 若水 于 2013-5-16 10:17 发表
人间大爱，烟火真情，小视角入手，却放大了呈现。欣赏！

赞同若水的点评。两篇小说有异曲同工之妙。人性的复杂在细节中体现，朋友们都大赞接地气，这正是小说的温暖之处。

淡淡不如风

嘴谗－－馋

木门长子

令人敬重的母亲，加钱不加喜的社会。问好沧海老师。

曾经沧海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5-16 12:03 发表
第一篇是一个情字感人，第二篇是复杂人性震撼人。生活，真实，细节抓得准，对人物人性的刻画很生动，主题明晰，很能打动人。

谢谢版主点评鼓励。早上好。

曾经沧海

谢谢朋友关注。多交流。

曾经沧海

早上好，谢谢。

曾经沧海

谢谢熊老师鼓励。

曾经沧海

谢谢楼兰老师点评鼓励。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