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酒一壶

冷晰子

　1、
　　
　　最近闲书当道。正经的书，一本都没看。去年买过一套关于历朝历代与文学之间关系的书籍，连包装都还没拆开，倒是一些野史闲书，后来居上。
　　
　　一水的说书，是江天一景。受益的“群众”不少。私以为，不亚于黄裳的《榆下说书》，将来如有机会，可出几册《一水说书》，我肯定是读者之一。
　　
　　我读书，读完一本，也喜欢闲来瞎写一通。但仅限于本书观感，远不及一水的开阔。佩服一水的，是她对于所读之书的纵横捭阖。于她的渊博，用一个网络流行词说：羡慕嫉妒恨。
　　
　　老早听一水和柳藏谈起陈存仁的《银元生活时代》，买来读之，陈存仁的文笔，不出彩，无奢华。偏就合了我的胃口。那是一个永逝的年代，老北京、大上海、琉璃厂。
　　
　　到现在我都没搞清楚，何以我没有以历史为职业。我对历史，自小学开始，就情有独钟。这得感谢我的历史启蒙老师，姓田，四十多岁。他上课，从来都是连骂带损，且骂和损的水平也是很高的，不带一个脏字，流水行云一样，骂你损你一节课连重复的字眼你都找不到几个。
　　
　   也怪，他骂，他损，被骂被损的人开始还哭丧着脸，可越骂越损到后来，不仅全班同学笑得前仰后合，连被损被骂的人也笑得忘了原来骂的损的是自己。
　　
　　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堂课他会拿谁开刀，拿谁做比喻，也永远不知道他会拿什么样的字眼骂你损你。甚至有点希望下一个被骂被损的人是自己。所以，他的课，向来是在满堂笑声里结束，不知不觉的把历史知识传授给你。这是作为一个教师的水平。
　　
　　他有一个至今想来都让你忍俊不禁的“绝招”：那时候，家里的饭菜本就没有多少油水，寡淡得很。上了一天学，到了临放学时肚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些背不下来历史时间的同学，放学之后会被留下来。他让师母把做好的饭菜送到教室里，故意把竹饭箩的盖子敞开，让饭香菜香在教室里飘来飘去飘成流口水的诱惑。背不下来不让回家吃饭。背下来了，可以吃师母带来的饭菜。师母的手艺实在是不错的，尤其在饥肠辘辘的时候，那简直是皇帝老儿的山珍海味。为了吃，我们的脑瓜都仿佛灵光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搞定。当然，也有为了“享用享用”师母的手艺，有的学生明明会背了也装着不会背，等师母把饭一送到马上就背会了。我当然也干过这事。而那时候的他还并非学校的正式编制，只是一个临时招收的民办教师。工资没有保障，随时可能被正式分配下来的老师取代。
　　
　   现在想：他才是真心爱着孩子和教师那份职业的。也不知道田老师后来是否转正，我只知道，他一直在同一个小学代着历史课，一样地骂人损人，一样地使用着他的那个“绝招”，直到再也骂不动了。
　　
　　随后读完一水推荐的《作文本》、《储安平集》。《作文本》里的建筑，非实际意义的建筑，其涉及空间美学，颇有些艰深。要是读过塞•里普斯的美学著作《空间美学和几何学、视觉的错觉》可能领会起来较为容易。《储安平集》前一部分和后一部分，为我喜欢，中间涉及到解放后的一部分，落了所谓“人民利益”的俗套。我为自己的这种感觉惊骇：俺可是深爱祖国深爱党深爱大众的。还对储安平的身世感兴趣，他的失踪，引人猜测。
　　
　　王鼎钧的《山里山外》让我回归到前两年阅读的《南渡北归》、《绝代风流》等等一批民国书籍，牵牵扯扯之后，不胜唏嘘。董桥新书《一纸平安》里说：“夏先生说读书乐趣不外一叶知秋，腹中有书，眼前的书不难引出腹中的书，两相呼应，不亦快哉。”真真如是。董桥还出一本新书：《立春前后》为喜爱老妖精董桥者，栽一草引。董桥的新书不便宜，两本书购下来八十多。可是，他独有的古雅书香，我沉迷。
　　
　　李敬泽的《反游记》购买许久，当下才腾出时间来看。这属李明的《泰山游》所牵出。时下已读至一半。夜阑掩卷时感慨：每一个民族，每一片土地，都有一段血泪史，只不过，很多都隐逝于历史的滚滚尘烟。
　　
　　前两日，一水抛出诱饵：卓越购书4.9折。柳藏下单一堆杂书，更有一堆，预备神游。我也不例外。卓越此次的送书速度如柳藏言：快得像一个陷阱。偏偏到书时，夫君在旁，看着大好几百的书款，心疼得直咧嘴，我逗趣：这可都是我给你留存的财富。夫君大乐，说：“几块钱一斤？”趁机啄木鸟一样碰了一下我的脸。
　　
　　江天粉红娃娃的题目《简简单单的欢喜》我也爱。风铃《植物一样的洁身自好》我也喜。铃一句“PK”，令我怵手。
　　
　　《清水照初颜》里，引用嘎玛丹增老师一言：“文字任人凭各自心性认领。同样是朝向终极，文学的语义和它的普众，使得它更近于是修心养晦累德的。”
　　
　　文字之于真爱它的人，欢喜就好，原无高低。
　　
　　2、
　　
　　安然有个菜园子。那天在空间看到她拍下的菜园子照片，我爱得不得了，就她的菜园子高谈阔论了一番。
　　
　　她的菜园子，是个大杂烩：黄瓜、南瓜、西瓜、冬瓜、扁豆、豇豆、四季豆，茄子、辣椒等等。不大的地方，色香味俱全。还有一穿花裙子的窈窕淑女。种种都在我的意念之中。一匹脱缰的野马，自脑海里腾空而起，月下飞奔。一路上，荆草与刺梨试图阻挡哒哒的马蹄。娘的菜园子，儿时的一起捉迷藏的小伙伴，南瓜叶下的七星瓢虫和夏夜的凉风、星光、萤火虫，在老屋的院子里，士兵一样列队。
　　
　　偏风铃又写了一个植物，这诱惑，像小时候看见三阿婆的小卖部柜台上的水果糖，没有糖纸包装，那甜味就从糖果花花绿绿的纹路里溢出来，飘了满寨子，河流、田野、连梦里都是。
　　
　　李明同学给植物上升了一个高度。他说：“植物应该没有罪，所以才会洁身自好，人就不同了，上帝造人首先赋予他自由意志，有了自由意志，就有了罪恶。想起柳藏的话，任何组织都是有罪的。”他这句话居然让我想到一部电影和一本书。电影名：《原罪》、书名：《百年孤独》。两两分开，一侧以为是，一侧以为非。植物肯定什么都没想。正因为它的简单，才美好。两侧互为因果。
　　
　　《诗经》里的植物，个个都有古典而优雅的名字，连唐诗宋词都得自叹弗如。第一次读《诗经》时，对《诗经》里的内容，了之甚少，反是对里面有如身段婀娜的古典女子般美丽名字的植物兴趣大长，一个一个对照释义，遇到熟悉的，若他乡遇故知，惊喜莫名。
　　
　　对《本草》感兴趣，是因为舞蹈家杨丽萍。传说杨丽萍的不老和始终保持的曼妙身姿，全得本草相护。只是，俗人一个，照书买了一堆中草药，用过几回之后，嫌麻烦放弃，又做回俗人。
　　
　　两年前，在当当看到朱千华的《水流花开》，彼时知他为天涯散文论坛版主，我在天涯，如蜻蜓点水。平时并未注意，看他以植物为书，即时购下。他在里面写下：“四月，在南方腹地。邕水以南，或者以北的大片地带，有着无数的希望。漫天的春花一路扑卷。一亩亩，一垅垅。早年读屈子，始对那些奇花异草产生迷恋。江蓠、秋兰、木兰、椒、蕙、芳、薜荔、白芷、杜衡、春兰……注定与我今生有缘。她们的芬芳早就漫过我的衣衫，至今仍能让我幸福地沐浴。年来，行走在南方。随处可见南方草木摇扬葳蕤，散发出盎然生意。山水纡曲。邕江两岸山峦重叠，丘陵延绵。大明山、大瑶山、十万大山皆不知里数，袅袅濯濯，封天蔽日。山渐深，草木泉石渐幽。空山无人，水流花开。有草木杂乱丛生，枝叶却茂盛。风吹草动。远远望去，仿佛丹青高手，逸笔草草。”阅读之余，我恨不能插上翅膀，离开北方，飞奔彩云之南。我是南方山野土生土长的的人呐，多年的城市生活，令我与植物，几成陌路。
　　
　　安然诱惑我：来吧，我们坐在院子里，一壶明月，半盏清酒，摇着老蒲扇，说说老故事。
　　
　　有愿意一往的，可以举手，安然和她家的菜园子，一并举手欢迎。还有，柳藏家的梅子，亦可结伴一尝。“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尽却山行。”不亦快哉？

　　

[ 本帖最后由 冷晰子 于 2013-6-20 16:30 编辑 ]

周施梅

明月酒一壶------喜欢，就来坐下了。
慢慢品赏，问好晰子。

一水

板凳

冷晰子

原帖由 周施梅 于 2013-6-20 13:10 发表
明月酒一壶------喜欢，就来坐下了。
慢慢品赏，问好晰子。

今日雨休。上午草笔。
想到柳藏家的梅子，忽就想到你。
：）

冷晰子

原帖由 一水 于 2013-6-20 13:14 发表
板凳

今天早晨步行在路上，听一白发老阿姨为躲一汽车飞溅的水，哎呀一声，居然是京剧的味道，引我抿嘴。回头书来。

周施梅

原帖由 冷晰子 于 2013-6-20 13:20 发表

今日雨休。上午草笔。
想到柳藏家的梅子，忽就想到你。
：）

我也是。读到你写的梅子，就想，晰子可否因此想到我。

周施梅

一水读的书之多，是我无法想象。晰子所读之树木，对我来说亦是天文数字。对于这，我是望尘莫及。
喜欢，许多时候也许没有理由，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欢喜。譬如，对你文中所写的民办老师，还有他家的菜，一下就喜欢，还有安然那个我并没有见过菜园的瓜果蔬菜，自然也喜欢无比。直至读到“柳藏家的梅子”时，口水几乎要流出来了-----当然，这是晰子的文字所致。

摇曳风铃

晰子真是快手，里面的字个个安静。这是我喜欢的。

一水

昨天武版很郑重地问我最近在读什么书，我回说闲书；他追问，都什么闲书？我回说，名家书话、日记、书信和自传等；他又问，都哪些名家？我接着回，知堂老人跟俞平伯的通信，黑泽明和小津的自传；他说，多久读完？我说一天挤时间看个百十二百来页应该没问题，如此计算，一周能看二到三本；他又说，吓死我了；我问，为什么？他说，我以为我读书就够快的了，没想到你一周能读这么多？——我最后亮出底牌，因为是闲书，所以速度就快。他说，那倒是。

高考那天我收到文友的赠书，漏液读毕，次日我就把书评写了出来。这个速度，连我自己都吃惊。也就是说，凡所读自己喜欢的书，一定就很顺畅；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一定就很有效率。真若如晰子所言，我在江天的点滴用心，等带动有心的朋友爱上读书，功劳不敢当，但也很安慰。

有一半的成绩应该归功于三变的一句话。我说当初我辞职江天就是想沉下心来好好看两本书，这次我受命回来，真的不打算有太多的主题帖，从内心里讲，我真的是不大情愿写真正的杂文了。三变一句话：你就写点书评啥地就好。于是，也就有了几篇看似书评的东西，这又不吝大家的鼓励和支持。真的很是感动和感谢。

柳藏

原帖由 一水 于 2013-6-20 13:46 发表
昨天武版很郑重地问我最近在读什么书，我回说闲书；他追问，都什么闲书？我回说，名家书话、日记、书信和自传等；他又问，都哪些名家？我接着回，知堂老人跟俞平伯的通信，黑泽明和小津的自传；他说，多久读完？我说 ...

最近我得了太多小红花了，不知能不能换一颗星星？

关于读书，我也有好多话想说，就是静不下心来。

其实，真要说感谢的人是我。纯心阅读是真欢喜，结识天隔一方的良师益友是大欢喜。
因为认识你们，我对论坛又重新有了兴趣和激情，更获得了现实生活中无法得到的许许多多感动。
因为脚痛，我戒酒快一个月了。不能喝酒，KTV也少去了很多。即便去了，也是当服务员当车夫。朋友们不再担心要和我抢麦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我基本戒赌了，不再是深更半更路灯下越拉越长的影子。你说，这是幸还是不幸

柳藏

原帖由 冷晰子 于 2013-6-20 13:20 发表

今日雨休。上午草笔。
想到柳藏家的梅子，忽就想到你。
：）

哪个开始说我家有梅子的？
我家有梨、有李、有奈、有桃、有柿、有桔。梅子不用种，都是野生的。

一水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6-20 15:25 发表
最近我得了太多小红花了，不知能不能换一颗星星？
关于读书，我也有好多话想说，就是静不下心来。
其实，真要说感谢的人是我。纯心阅读是真欢喜，结识天隔一方的良师益友是大欢喜。
因为认识你们，我 ...

云二昨天在晰子的“清水”里刚刚说过你痞气十足，这就来了，你不抖包袱谁知道你除了麦霸豪饮就是聚赌呢？恭喜你，已经走出“罗生门”了

时光安然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6-20 15:27 发表
哪个开始说我家有梅子的？
我家有梨、有李、有奈、有桃、有柿、有桔。梅子不用种，都是野生的。

偶起先只看到你们一箩筐一箩筐地去卖梅，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家还有这么多宝贝嘎达呢。
偶下去你家，一定在带个大卡车。

银公子

一壶明月，换一夏清凉。

夏冰

文中颇多咀嚼的东西。
李明同学给植物上升了一个高度。他说：“植物应该没有罪，所以才会洁身自好，人就不同了，上帝造人首先赋予他自由意志，有了自由意志，就有了罪恶。想起柳藏的话，任何组织都是有罪的。”他这句话居然让我想到一部电影和一本书。电影名：《原罪》、书名：《百年孤独》。两两分开，一侧以为是，一侧以为非。植物肯定什么都没想。正因为它的简单，才美好。两侧互为因果。
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