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殇》：爱的救赎

凌薇朵朵

   相比起金基德的其他作品，这部《圣殇》算是比较浅显易懂的。没有像《海岸线》那样从头至尾压抑着气氛，也不像《收件人不祥》那样给人命运轮回的绝望感，更不像《春夏秋冬又一春》虽平淡却苦口婆心地讲述大道理。
   
       江道，一个从外表上看凶狠，冷血无情的小混混，他极端，收不到钱就要把别人弄残，他不同情弱者，即使别人说出了自己的苦衷也不会心软放过别人，他把赤裸女人的画像放在靶子中心，宁愿自己打飞机也不碰女人的身体。他独来独往，因为缺少爱才对人冷漠。
   
       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是他母亲的人突然出现，任凭他如何打骂也赶不走。他从开始的不相信到最后的接受，缺失了三十年的母爱，突然而来，他显得格外的珍惜。自称江道母亲的女人，改变了他的生活甚至整个人生。江道去收钱，她便跟着去，目睹“儿子”对他人的凶残，她不仅没有制止，还在受害者愤怒地骂江道时冲上去不顾别人痛苦补上两脚。可观众们还是会发现江道细微的转变，比如之前他在去要债的时候很少会耐心地听他们说自己的无奈，可是后来当他面对一个即将做爸爸的男人时，他耐心地听着男人讲着自己的心情。男人淡定地让江道砍掉自己的双手，是想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怜天下父母心，亲情，对江道来说是那么的来之不易，那也是他第一次心软不仅没有砍掉男人的双手还说笑似的让男人日后一定要弹吉他给孩子听。“妈妈”不用言语去阻止，却慢慢地影响着对江道的行为和思想。江道最后一次去收数，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坦然地告诉他，本来当时借了钱就没有打算还。资本主义的社会当中，贫富差距日益拉大，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却没能享受过，所以他只想在最后好好地挥霍一次。江道并没有对老男人采取任何的措施，可是男人自己却要跳楼，若是换做以前的江道，他定不会给机会让别人自行解决，从之前一个欠债者在他去要债前就死了，他不仅不同情还对死人拳打脚踢可以看出来。后来的江道居然会假装漫不经心地劝阻男人说，如果他跳楼死了，那么理赔将会变得很麻烦。
   
       欠债者的悲哀命运让江道开始思考，钱到底是什么。一切事情的开始也是终点，由金钱衍生出来的，或是爱情，家庭的责任，贪婪，是心底最深的欲望，绝望，复仇，等等。复仇，他当然没有看到“妈妈”眼里闪过的那一丝复杂。以前的他是那么不顾及一切，是因为他一个人，没有后顾之忧。可是如今的他相比之前不同了，他不再孤单，他有自己的母亲。他害怕妈妈会再次抛弃他，更害怕被自己的仇家上门来报复，所以他才叮嘱自己的妈妈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所以他才会在去买完蛋糕回来后在家里没看到母亲焦急地卑躬屈膝去找社长，在得到社长的提示后，又挨个地去找那些曾经被自己伤害过的人，这更加证明了母亲在他心里重要的位置，也正因为如此，在看到被自己弄成残疾的人时，他心里是愧疚的。但同时他心里也还是自卑的，因为他还是会在被人嘲笑他这种冷血无情的混蛋居然也有母亲时，对着男人大打出手。他伤害过的一对夫妻，男人生活不能自理，女人只靠每天卖爆米花过日子还要忍受男人的责骂。看到他们生活的破败，他会同情地给他们留下四万块钱，会在不再年轻的女人出手打他骂他时，不还口不还手。另外一个被自己弄成双腿残疾中年男人，曾经挟持过他的母亲去江道的家里，他以为是男人再次绑架了自己的母亲，男人恶狠狠地诅咒着江道这种魔鬼下地狱，可已经残疾的他只能拄着拐杖过完下半生，只好每天给年幼无知的儿子灌输着自己对江道的憎恨。当孩子拿着铅笔去戳江道时，我们能看到一个本该是天真无邪的孩子身上却背负着仇恨的悲哀。
   
       影片的最后，自称江道母亲的女人假装是被人绑架，在临死前还做足了戏，是因为她要让江道深刻地感受到亲人在自己眼前死去的那种痛苦和绝望。她并不是江道的妈妈，影片一开始是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上吊自杀的画面，她便是那个人的妈妈。她给江道的爱，都源自于对江道的仇恨，想要进行报复。
   
       或许有的导演从骨子里就是不相信人性，对时代的变迁难以适应的，比如贾樟柯，比如金基德。之所以将两位导演相提并论，是因为两位导演的作品多数讲的是在大时代中边缘人物的命运，他们作品的主角或是混混或是小偷、妓女，这种传统意义的下九流。他们从不刻意地去将个体无奈放大，他们善于用平淡的镜头语言去讲述，反而让人对故事没有拒绝感。可怜人必定有可恨之处，个体的冷漠往往是群体冷漠的映衬，在当时那样大的社会环境里，江道和欠债者都只是缩影，是变迁的大时代下可悲的牺牲品。
   
        人性本邪恶，在金基德处女作《鳄鱼藏尸记》里早已经有了体现。圣殇，在意大利语中是“施恩”的意思。本片讲的是爱的救赎，女人本意是为儿子报仇才假冒了江道的母亲，她要给江道带来失去亲人的痛苦和绝望，在这之前她就必须要违背着自己的意愿，先让江道感受到家的温暖和快乐。同时她的心底又是抵触江道的，从后来江道钻进了她的被窝，可是她却直接给了江道一巴掌并把他赶回自己房间去可以看得出来。但她对江道也不是没有同情，她死前的一句“其实江道也是可怜人”我们便能够体会。不过本片和金基德早前拍过同一主题的《撒玛利亚女孩》梦境与现实两个结局的开放不同的是，观众们又看到了一个熟悉极端的金基德，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虽然在片中，金基德已经减少了大量晦涩的长镜头运用，并没有从头至尾让人窒息，但除了江道和母亲上街游玩那一段比较温馨外，总体气氛由内而外蔓延开来还是压抑的，而唯一那段的温馨的画面也是在为“母亲”被劫持做铺垫。
   
       熟悉金基德作品的观众便会发现，死亡似乎是他作品里的主角逃不了的命运。但让人佩服的是，在金基德的理解当中，死亡从来都不是逃离现实的工具，不是对命运的反抗，而是生的延续和灵魂的升华。江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能够坦然地接受，与“妈妈”以及另一个孩子躺在地上的画面看起来很和谐，他的心里早已经把女人当作了自己的母亲来看待，所以他满足了女人的愿望，将她和真正的儿子葬在一起。江道临死时，他穿着女人织的毛衣安静地躺在被他伤害过的夫妇车下，那一刻曾经活在这世上所有的罪恶都伴随着一路流逝的鲜血而泯灭。

敬一兵

文字质感，叙述率性，有感有悟，个性的色彩也比较鲜明。这样的元素存在，才会让一篇文章具有张力具有厚度具有读点。确实不错的文笔。文章倒数第二段中关于人性下的论断可否再斟酌一下呢。问好朋友，希望继续读到你的文章！

半山人

个性鲜明。好文章,

敬一兵

再次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