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涂索一眼看到对面缓缓走来的少妇时，他还是被她面容上憔悴的神情所震撼了。尽管这之前他已经尽可能地去想象她的憔悴，但是相见的这一刻里，他仍旧难以相信，眼前这个被生活折磨得风姿尽逝的女人，就是十几年前，他深爱过的美丽女孩—沈彤。
曾经以为相见的那一刻里，彼此会紧紧拥抱，可是相见的时刻里，却只有默默无声的相对，以及嘴角一丝淡淡的微笑。十几年的时光里，他的生命被另一个女人，以及他和那个女人所生的两个女儿，全部的占满了，而眼前这个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在被十几年的时光阻隔之后，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显得突兀而且陌生。
他们一起走进了饭店，一起吃了一顿饭，吃饭时彼此都默默无语，他们都知道这样的相聚，将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的相聚了，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吃过饭后，沈彤踏上了来时的那条路，沈彤纤弱的身影渐行渐远，她坐上了一辆公交车，临去时，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望着那条已经宽阔无比的马路时，涂索的眼前浮现了多年前的一幕。
十几年前，他和沈彤在一个黎明前，就在这条路上分手。那时这里还只是一条狭窄的黄土路，下雨天走在这条路上就会沾满一身的黄泥巴。那个黎明前夕，他和沈彤来到了这个路口，在这里，他们松开了一直紧紧握着的手，放下了另一只手上沉重的行囊，紧紧拥抱在一起，吻别。
涂索本是河北人，家庭条件优渥，父母都是干部，自己则刚从四川一个空军部队退伍。沈彤，四川人，家在农村，酷爱文学，能写一手漂亮的文章，在一家塑料厂里上班。涂索的母亲嫌弃沈彤是农村人，以死要挟，要求涂索和沈彤分手。
涂索无数次默默的回忆着，他和沈彤相遇的一幕，以及两个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十六年前的涂索刚满十八岁，走进了盼望已久的军营。三个月后的一个夜晚，涂索忽然腹痛难忍，到医院一检查竟然是急性阑尾炎，需要住院手术。术后呆在医院的日子无聊而且孤独，伤口也疼痛难忍。为了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他顺手拿起了床头的报纸大声阅读，病床边上的一位中年妇女，一直面带微笑听着他读文章，涂索笑着对隔壁病床上的中年妇女说:“这篇散文写得真好”，中年妇女微笑着说:“这篇文章是我女儿写的”，涂索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不一会，门口闪身走进来一个容颜十分清秀的女孩。小巧的圆脸，鼻子不高，但是一双圆大的眼睛十分有神，闪烁着灵慧之气。个子不高，身材略瘦，言语不多，举手投足间，显得书卷气十分浓郁。涂索的心“噗噗”的跳动，他心底的声音很明确的告诉他:“这就是我的梦中情人”。这个女孩就是沈彤。
出院的那天，涂索塞给了沈彤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一封长达12页纸的情书。他所爱慕的人是一个善写者，他心底一直忐忑着，这封长达12页纸的情书能否打动她。
漫长而又不安的等待终于结束了，一个月之后他收到了沈彤的回信，她同意跟他交往。涂索顿觉异常的幸福。两个人之间的爱恋也异常的炽热，无论训练多累，涂索都坚持每天都给沈彤写一封信，告诉他每一天一点一滴的心情和感受，以及他的思念。而沈彤也会每天给涂索回信，爱情的火焰浓烈而又持久地燃烧着。
涂索每个星期天都会去看望沈彤，终于有一天他们突破了最后的防线。因为年轻，不知道做好避孕措施，年轻的沈彤怀孕了，涂索陪着她去医院拿掉了第一个孩子。
尔后在涂索服役的四年时间里，沈彤又拿掉了第二个，第三个孩子，这样草率地，不爱惜自己的行为，为沈彤后来的悲哀的命运种下了悲哀的种子。
当退伍后的涂索带着沈彤回到河北老家时，涂索的母亲就明显地表示了反对。她不同意她的独生子娶一个四川乡下的女孩，在他们当地这是一种没有能力娶媳妇的表现。她绝不能容忍这种有损颜面的事情，在她的生命里上演，于是她对涂索和沈彤的结合表示了坚决的反对。涂索没有退缩，这个一向孝顺听话的儿子，异常坚定地对母亲说:“我这辈子非沈彤不娶”。可是涂索的母亲态度更加决绝:“你一定要娶她，我就死给你看。”
母亲的性格一向强硬，言出必行，面对着母亲凛冽不容商议的决绝，涂索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沈彤的性格也是倔犟而且要强的，面对着涂索的母亲坚定的反对，她感到了被人轻视的屈辱。于是她跟涂索商议，不如顺应他母亲的意思，分手。涂索却说:“无论怎样，我们都要在一起。大不了，我永远不回这个家了。”
涂索怀揣着身上不多的钱，带着沈彤四处打工。两年的时间里，他们的脚步走遍了全国很多的角落。打工的日子虽然艰辛，但是有爱情相伴，所以也显得甜蜜无比。他们依旧保持着最初的习惯，每天都写一份情书给彼此。于是相恋的六年时间里，他们写给彼此的情书竟然累积了整整一麻袋。
涂索也依然保持着定时给家里写信的习惯，虽然母亲从不回信，但是他相信母亲还是会惦记他的，他也希望母亲可以最终原谅他，并且接受他所喜欢的女孩。
一天，涂索忽然接到家中的来信。信是父亲写来的，信十分简短，只有短短六个字:你母病危，速归！当涂索看到这短短的六个字时，脑子里轰然一响，几乎摔倒。他来不及思考，匆匆收拾行囊，辞别沈彤先行回了河北。
一路上，涂索米水未进，急的嘴唇上都长满了血泡。愧疚和惊慌塞满了他的心房。他后悔不该以如此激烈的方式跟母亲抗争，如果母亲因此而丧命，那么生为人子，他此生将良心何安？
忽然又记起，母亲对自己的百般疼爱，事事迁就。多少次，母亲不同意他所做的决定时，只要他对母亲撒个娇，或是好言好语一番，母亲都会心软。唯独这一件，母亲誓死不答应，也许是这件事真的触犯了母亲的底线了吧？涂索的思维混沌一片，时明时暗，一会是母亲现在怎么样了？一会是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呢？怎样才能让母亲接受沈彤？或者是母亲是否还有“以后”？想到这一点，才让他真正的恐慌起来。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他才明白母亲对他而言多么重要。
当他一路上思绪翻腾，做着千百个设想，脚步匆忙的赶回家中时，母亲却安然无恙的坐在客厅里等他。
两年不见，母亲老了很多。不过母亲虽然老了很多，面容也憔悴了，但是还不至于像是重病缠身的样
子。涂索疑惑着喊了一声“妈”，母亲定定地看着涂索，眼神里有埋怨，有惊喜，还有泪花。
“妈”，涂索又喊了一声，涂索的妈妈微微颤动着嘴唇说:“你还记得我是你妈?两年来你都不曾回家来看看我这个妈，如果不是我让你爸爸写信告诉你，我就快死了，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回来？”面对着母亲声泪俱下的质问，涂索泪流满面。
“妈，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接受沈彤，因为我真的很爱她。其实我在外面的日子里，也非常思念你和爸爸，但是又怕回来之后，你依旧不肯接受沈彤，所以我们不敢回来。”
“涂索，你从小就很乖，我是那么的疼你，事事都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为了一桩我不同意的婚事离家出走。你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这个逆子，你伤透了我的心。”涂索的母亲说完之后，就哽咽着哭个不停。
涂索听着母亲的指责泪流不止，看着情绪激动的母亲，他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说服劝慰母亲不再悲伤。一会儿之后，母亲渐渐停止了哭泣。她用异常平静的语气问涂索:“我还是坚决不同意你和她的婚事，你今天做个决定，你是要我这个妈，还是要那个女人。如果你要那个女人，你就从此走出这个家门，永远不要回来。”
涂索惊讶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母亲。母亲决绝的个性依旧没有改变，整整两年的时间，她的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软化。涂索艰难地做着抉择，母亲还有父亲，还有这个家，可是远方的沈彤却只有他自己，而且他自己也是那样的爱沈彤，他知道求情没有用，于是权衡之后，他毅然背起行囊，转身离开家门。
就在他走出家门的那一刹那，屋子里传来了父亲惊慌失措的喊声。涂索慌忙的往屋子里跑，就看见母亲躺在父亲的怀里，一把水果刀插在腹部，鲜血汩汩地往外冒出。
涂索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和父亲一起将母亲送去医院急救，万幸的是刀子只是刺到了胃部的表层，母亲侥幸捡回了一命。
然而母亲醒来之后，允许被进食的母亲，却不肯再进食，任凭父亲和涂索的姐姐怎样的劝告，她都不肯吃下一口食物。涂索知道母亲要的是什么，无奈之中的他向母亲做出了承诺。他愿意放弃沈彤，但是希望母亲答应他还去见沈彤最后一面。母亲虽然不开口说话，但是那天中午她却开始喝点汤水了。涂索无奈的叹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一个星期之后，当脸色苍白憔悴的涂索出现在沈彤面前时，沈彤的眼里泛起了惊喜的泪花。虽然分别只有短短数日，可是这对深爱着涂索的沈彤来说，却是那么的漫长。当涂索吞吞吐吐告诉沈彤母亲以自杀相要挟，要他们分手时，沈彤原本明亮的眼神瞬息间黯淡了下去。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用一只手坚强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滴，无声的接受了分手的事实。涂索看着面色同样苍白的沈彤心痛不已，他猛然伸出手去，紧紧地抱着沈彤，失声痛哭。
涂索坚持要送沈彤回四川老家，因为把她一个人单独的留在N市，他实在不放心。沈彤没有反对，因为她也还想和涂索同行最后一段路程。将沈彤送到四川之后，涂索就往回赶。在离别的那个车站上，两个深深相爱的人，上演了文章中开始提到的那个吻别的画面。那一幕永远清晰地刻在了涂索的心中，像烙印一样无法抹去，因为，从那一刻起，沈彤，这个他深爱了整整七年的女子，从此被迫远离了他的生命。此后经年，各奔东西，幸与不幸，都和彼此再无关系。
当涂索回到家中之后，他万念俱灰。终日将自己关在房中，除了吃饭之外，哪里都不去。不说一句话，不笑不哭，没有一滴眼泪，不剪头发，不剃胡须。一年半之后，他的头发长到了肩膀，胡须满面，看着似疯似傻。他不叫母亲，甚至不看母亲一眼,母亲也以同样冷漠的方式对待涂索。
他和母亲都以同样的方式，固执地伤害着自己，更伤害着彼此。亲情，有时也显得无奈和沉重，但是却无法挣脱。
一天清晨，当涂索再次站在窗边,习惯性的仰望天空时,看见母亲的背影。一年半来,母亲曾经挺直的腰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罗下去了。当母亲低头迈出大门，出去买菜的那一刻,他竟然看到了母亲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都白了。
一年半以来他都不曾抬头看母亲一眼,此时母亲花白的头发，却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泪水,在那一瞬间，奔流而下。
吃晚饭时,涂索夹一条鱼放在母亲的碗里,母亲僵硬了一下身体之后,默默的吃完了涂索夹给她的那条鱼。
第二天涂索走出家门,去理发店理发。当他站在理发店的镜子面前时,他几乎认不出镜子里的人是自己。
一个月以后母亲开始张罗着给涂索介绍对象，相亲的那一天涂索连头都没有抬，母亲问他:“觉得怎么样”？涂索说:“你让我娶谁，我就娶谁”。
半年后，涂索就和那个叫做若沐的女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大婚前夕，涂索流着眼泪给沈彤最后一份信，告诉她自己的婚讯。
三个月后，沈彤嫁人了。男人是一个泥瓦工，没有多少文化，性格却传统，顽固，保守。新婚夜，面对着他俯将下来的身躯，黑暗中的沈彤将脸转向了墙壁，眼角有泪珠滑落。晨起，当她的老公掀起被子时，床单上没有他期盼的落红，于是沈彤看到了他原本还满算温和的脸部线条，瞬息间变得僵硬。
男人没有问，沈彤也不说，可是婚姻生活却笼罩上了一层令人微寒和朦胧的阴霾。
涂索的妻子若沐长得十分漂亮，论长相胜过沈彤几分，只是若沐的性格冷淡，跟涂索之间总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隐隐中，涂索感觉的到妻子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多次他都尝试着与之沟通，可惜收效甚微。
一年后，若沐怀孕了，这给这个不算幸福的婚姻注入了新的生气和展望。因为有了孩子，涂索一度冰冷的心日渐回温，对若沐的情感也日渐缱绻起来。或许他的心，在上一段爱情中颠簸了太久，太累，他已经开始渴望回归家的安定和宁静了。
然而生活并没有成全涂索，让他就此踏上幸福的征程。
涂索并没有等到分配，在多方奔走无效之后，他放弃了等待，自己开了一家饭店谋求发展。一天，当他忙碌了一整天回到房间时，房间里凌乱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
被剪碎的照片散落一地，挺着大肚子的若沐坐在床上跟个冰雕似的，一动不动，而悬挂着结婚照的那跺墙上空空如也。惊疑无比的涂索一再轻声探问若沐情由，若沐却置若罔闻。涂索深知若沐的性情，知道再多问也是无益，于是转身去母亲房间里询问情由。
母亲说她也不知道，不过做晚饭时，她曾经让若沐帮她去杂屋拿点东西，若沐去了很久才回来，并且脸色不好看，之后就回了房间，连晚饭都不肯出来吃。
听完母亲的话，涂索赶紧奔向了杂屋，果然，墙角的那个麻袋被打开了，麻袋里面装着的是，他跟沈彤七年来的通讯记录，还有他们两人的照片。照片和信散落了一地，每一封信都被涂索看过无数遍，所以信纸显得有些揉皱了，只有照片上彼此拥抱着的笑容，还是那么的灿烂。可是此时的涂索来不及细看那些照片了，他心里更加着急着的是怀孕着的若沐。于是他转身快步奔向了房间。
第二天，若沐回了娘家。涂索一次又一次的去接她回来，半个月之后若沐冷着脸跟涂索一起回来了。涂索将那个麻袋里所有的信和照片，还有那个麻袋，都当着若沐的面烧了个精光，信件和照片烧了整整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的焚烧，赢得了若沐的原谅，却将沈彤七年来的倾心之恋，焚烧得荡然无存。那些誓死不离不弃的誓言，都在烈火中嘶吼，流泪，最后化为一堆灰烬，不复存在。什么是善始？什么又是善终？再深的爱情，在不能相守之后的岁月里，都将化为尘埃，卑微，低贱到连记忆都不允许被保留。爱情的善始，善终，在现实的冲刷下，都不过是神马，身旁的人是谁，爱情就是谁的，过去的爱情在婚姻的殿堂外徘徊，连站在门外瞄一眼的资格都不能被允许。
只是能被焚烧的只是爱过的印记，始终抹不去的却是真爱的记忆。
在生下女儿不久后，涂索在一次亲友的聚会上喝得酩酊大醉，醉眼朦胧之间，他抱着若沐，口里却喊着:“沈彤”的名字嚎啕大哭。
第二天，若沐再次回了娘家，这一次，一去就是整整一年半。
结婚两年多，沈彤在家里始终跟个影子似的。她跟男人没有太多共同的语言，两个人呆在一起时，彼此都觉得不自在。男人有时会看着人家的孩子发呆，沈彤心里也着急。夫妻俩一起去医院检查时，检查的结果令男人和沈彤都绝望无比。因为此前三次的堕胎，沈彤再也无法生育了。
回家之后，男人一直在喝闷酒。愧疚的沈彤上前去想夺下他手里的酒杯，却被喝得大醉的男人一拳打倒在地，男人对着倒在地上的沈彤骂着:“烂货，被人睡得连孩子都生不了，老子做了个剩王八不说，还得被你害得断子绝孙”。说完又对着沈彤的肚子，狠狠地踢了两脚。
地上的沈彤，头发凌乱，面若死灰。她悟着疼痛无比的肚子，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李，怀揣着一颗破碎的心，走出了男人的家，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不是不能原谅，男人的暴力对她的伤害，而是不能忍受男人言语的侮辱。当然更有她对男人深切的悲悯，一个男人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楚。只要她离开他的生命，他就能再次娶妻，能做父亲，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离婚后的沈彤独自一人出去打工，漂泊过很多城市。心中总是充满着孤独和惆怅，虽然偶尔也想再找一个人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可是一考虑到自身的实际情况，她就退缩了。于是，她孤身一人带着荒凉的记忆，苍凉的走过曾经跟涂索一起走过的每一个城市。偶尔，还是会思念涂索，可是爱的印记早已被生活的沧桑给侵蚀了，变得模糊，涂索的身影渐渐变得遥远，朦胧，只是朦胧中的身影，看起来也是温暖地，熟悉的，或者说也是疼痛的。
若沐回去娘家一年半的时间里，涂索去接过她很多次，无数次的跟她道歉，在若沐离开后的日子里，涂索才深深地感觉到了他早已适应了，若沐在自己身旁的日子，而且他对女儿的思念也深得刻骨。但是无论他怎样道歉，怎样尽力去弥补他之前给她带来的伤痛，若沐始终不愿意原谅涂索。
一天，饭店里的师傅错将前一位厨师用过的火硝，当做食盐放进了蒜苔里，使客人误食，继而导致了一个客人的死亡。厨师因此而入狱，饭店被封了，涂索也得承担巨额的赔偿金。
沉重的日子过得总是令人窒息，然而却无处逃避。涂索总是喜欢坐在窗子前，静静的抽烟。在那些沉重的日子里，这是涂索唯一可以让心得到些许宁静的时刻。
姐姐的后面，还跟着气色同样很不好的姐夫。姐夫对姐姐一直不好，夫妻俩的婚姻也不幸福。这些年也一直吵吵闹闹，姐姐常说如果不是为了两个年幼的孩子，早就跟姐夫离婚了。涂索看到他们夫妻俩来了，也起身来到了客厅。
姐姐一走进客厅，看到父母就委屈的哭开了:“陈风在外面找了一个女人，被我抓到，他不仅不愧疚，反而打我。”说完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涂索这时才注意到姐姐的左边脸都肿了，几道清晰的掌痕印在姐姐白皙的脸盘上，显得异常的刺眼。指痕的缝隙间一片血红，可见是打得很用力了。
涂索的父母心疼女儿，气得面色苍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风脸上毫无愧疚之色，厚颜无耻的说到:“跟你睡觉的时候，你跟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我只不过是去找一份刺激罢了，又不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
涂索一家人万万没有料到，陈风竟然将夫妻间如此隐私的话题，当着他们一家人的面的说了出来，于是一家人都尴尬不已。涂索的姐姐更觉得羞愤无比，她一巴掌扇在陈风的脸上，骂了一句:“无耻”。彼时，陈风跟涂索的姐姐一起坐在涂索对面的沙发上，而涂索的父母则一边一个，分别坐在左侧和右侧的沙发上。
陈风个性一向暴躁不已，挨了涂索的姐姐一巴掌之后，觉得颜面扫地，于是当着老丈人和丈母娘的面，就将涂索的姐姐按倒在沙发上，挥起老拳，涂索的父母赶紧一边呵斥着陈风，一边试图拉开压在女儿身上的陈风。陈风一把将两位老人推开，涂索的妈妈被陈风一把推得也跌倒在沙发上。陈风全然不顾涂索妈妈的安危，手中的拳头对着涂索的姐姐使劲地挥舞，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我打死你这个木头，看你以后还敢管老子的事不管?”
一直在一旁紫黑着脸沉默不语的涂索，在看到母亲跌倒，姐姐被欺凌的场景之后，失去了仅存的最后一丝自控力。他一个箭步就跨过了横隔在他和姐姐夫妻的那张茶几，左手拉起了一直压在姐姐身上的陈风，右手一记勾拳狠狠的砸向了陈风的头。也许是因为涂索一直压抑着，所以爆发力特别强，也许是军营里的几年辛苦的磨练，练出了涂索一身胜过一般人的力气，仅仅只有一拳，陈风就晕倒在了沙发上。或许他没有想到，一直斯文沉默得像个“软柿子”的涂索，会对他挥拳，会以同样暴力的形式来保护自己的亲人，他实在是太小看了他的这个军人出身的小舅子。
涂索一家人见陈风晕迷过去了，就把他送到了医院。可是到了医院几分钟后，陈风就醒了，医生检查也没说什么。于是陈风就自己打车回去了。涂索的姐姐，因为终究放不下家里两个年幼的孩子，当晚也回到了那个已经称不上是家的家中。
不知道是被涂索的一记勾拳打怕了，还是良心发现了，总之是陈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表现的很好。既没有再打骂涂索的姐姐，也没有再出去找那个女人。
涂索的姐姐暗自感觉安慰了些许，以为从此可以过太平的日子。谁知道，一天家里又不见了陈风，于是涂索的姐姐又开始四处找陈风，最后却在自家的厕所上找到了陈风。找到陈风时，成风已经晕迷不醒，陈风的嘴角和厕所的地上都有很多血迹。涂索的姐姐赶紧将陈风送去医院，可是还在半路时，陈风就咽气了。
陈风死后，涂索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尽管姐姐一再安慰涂索说，陈风是因为他自己长期酗酒，才会导致了他的忽然死亡的。但是涂索总觉得是自己的一记力量饱满的勾拳，才结果了陈风的性命。每当看着姐姐一个人拖着两个幼小的孩子，涂索的心就像刀刺一样的疼痛。而且，此后，每当夜深人静时，涂索房间的窗户外面，总是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他的小名:“索子，索子”，涂索听得出来，那是他姐夫陈风的声音。
短短两个月，涂索就被这个半夜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折磨得面容憔悴不堪。而涂索的父母在煎熬的日子里，也更加苍老了。一日，吃饭的时候，母亲看着心事重重的涂索问道到:
“你最近为什么瘦得这么厉害？”
涂索吞吞吐吐的告诉了母亲，那夜半惊魂的呼唤声。涂索的母亲沉默了良久之后说到:
“你离开这里，带着若沐和孩子去别的地方生活，忘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涂索沉思了一会说到:
“我走了，你和爸爸怎么办？”
涂索的妈妈回答说:
“放心去吧，我和你爸爸能照顾好自己的”。
涂索沉吟着不语，不仅是放心不下父母，更是为以后的路而迷茫。前些日子饭店火硝出事的赔偿事件，已经花完了他所有的积蓄。如今要带着孩子和妻子一起出去另谋生路，他需要一笔资金。可是孝顺要强的他，怎么能开口向年迈的父母索要钱财呢！
涂索的母亲看着涂索的样子，心中早已猜着了涂索的难处。她安慰涂索说:“你不用为钱的事情操心，我和你爸爸会为你准备好这笔钱的”。
一段日子之后，涂索的母亲递给涂索一张存折，涂索疑惑地看着母亲的眼睛，并没有伸手去接。涂索的妈妈慢慢的说到:
“拿着吧，我跟你爸爸商量后，卖掉了另一套房子，再加上我跟你爸爸这些年的积蓄，都放在这张存折里面。你出门需要用钱，一点钱根本解决不了你的困难。”
听着妈妈说的话，涂索的眼睛越来越模糊，脑子里也迷茫了一般，母亲还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有听进去，泪眼迷茫中，他只看到了母亲削瘦的面庞，以及满头的银丝。
涂索说:“你把钱都给了我，以后你和我爸爸怎么生活？还有我姐姐，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比我更需要钱。”
涂索的妈妈说到:“你放心的去吧。你走后，我就让你姐姐把两个孩子都带到我们家里来。我和你爸爸帮着你姐姐一起照看，我们三个人的工资养育两个孩子还是够用的，你不必为我们担心。等以后我和你爸爸都不在了的时候，你还记得照看你姐姐和两个孩子就行了。”
涂索望着母亲，心底感慨万千。母亲虽然强势和顽固，但是母亲无疑确是是一家人的主心骨。她是第一个从这场灾难性的变故中，站起来收拾残局的人，对未来做出了有条不紊的安排。有一种人无论面对着怎样的巨变都能临危不乱，像是一个天生领导者一样，势不可挡的指挥着众人，有条不紊，不容置疑的帮着众人安排好出路，带着众人一起走出苦难的深渊。涂索的母亲无疑就是属于这一类人。涂索心中对母亲残存的一丝怨恨，在这场变故中被卷走的一丝不存，母子深情在一起面对风雨的胁迫之后，再度深切无痕地溶合在一起。
临行前，涂索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去见了若沐，本来他是不大指望若沐会陪着他一起去石家庄，但是令他意外的是，若沐竟然在听完他要离开家去石家庄之后，竟然也默默收拾好了行李，跟着他一起走出了丈人的家门。于是涂索一手抱着已经快三岁的女儿，一手牵着脸色依旧冷漠的若沐，一起踏上了去石家庄的列车。
母亲不允许家人去送涂索，她自己也不去送涂索，因为她不想让那个一直停留在她家里的阴魂，跟着他们一起去送涂索，甚至是跟着涂索去石家庄。她要以一个母亲牺牲和割舍的方式，隔绝阴魂再次寻找到涂索的机会。
涂索到了石家庄之后，取出了母亲给他的钱，购置了两辆大型的货车，雇佣了一个司机帮着他一起送货
。工作虽然辛苦，收入却颇为丰厚。一年之后，涂索就又购置了两辆货车，多聘请了两个司机，招募了几个自己都有货车的朋友们一起加入他的队伍，一起干起了一个小型的运输队。
幸苦了几年之后，涂索在石家庄买下了一套一百多万的房子，而且还加盟了两间美容店，手头也小有存款，若沐也给他添了一个小女儿，虽然她依旧是冰冷的，但是总还算是有一个完整的家。
沈彤在漂泊了三年之后，经人介绍再度成婚。男方依旧是四川人，是一个人民教师，因为前妻患病死去，留下了一个四个月的男婴无人照顾。因为自己不能生育，在得知男方有一个四个月的男婴之后，她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婚事。
本以为沈彤从此可以逃离苦难，奔向幸福之旅。可惜，她终究难改多舛的命运。她的身为教师的丈夫，其实是一个十足的赌徒。一遇上节假日就赌得日夜不着家，自己的那点工资都不够他输。输得不够时，就找沈彤要。沈彤不给他，他就殴打沈彤，甚至打孩子泄愤。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五年左右，沈彤从最初的等待他的改变，到再也不对他抱有任何指望了。由于长期浸泡在泪水里，沈彤过早的衰老了。不仅眼角过早的长出了皱纹，而且还一脸的幽怨。以致于一看到她的面容的人就知道，她是一个婚姻不幸福的女人。
再婚之后，沈彤用自己的积蓄开了一间时装店，平时就带着孩子住在店里。这天她的教师丈夫，又来店里找她要钱，她不肯给，结果被教师丈夫打得鼻孔流血。一旁站着一直哭泣的孩子，抡起了玩具锤子去解救被暴力凌虐下的继母，被亲生的父亲狠狠的一脚踢去，年幼的孩子当场被踢出很远，并且昏倒在地。一见孩子昏倒了，沈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她顺手拿起了店里的木凳子，一下砸向了丈夫的头，接着不顾一起的抱起孩子，奔向了医院。
当孩子在医院醒来之后，看着同样伤痕累累，泪流不止的沈彤，说的第一句话是:“妈妈，你不要哭。要是爸爸再欺负你，我还会保护你的。”
坐在病床前，心中默默盘算着离婚的沈彤，在听到孩子的话时，看着头上包满纱布的孩子，和全身伤痕累累的自己，不禁心酸难忍，悲从中来，抱着孩子痛哭失声。四年多来，这个孩子已经完全融入了她的生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身为教师的丈夫虽然缺乏人性，可是这孩子却有一颗火热而又纯真的心。四年多来真情的付出，已经完全将这个孩子跟自己的生命紧密相连。她和孩子，谁都离不开谁。
沈彤最后抱着孩子去了丈夫上班的学校，向校领导告发了她的教师丈夫恶劣的行径。她的丈夫因此受到校领导严厉的警告，此后有所收敛。只是与沈彤也形同陌路了。白天，店里来往的客人，和可爱的孩子可以让她暂时遗忘自己的孤独，可是到了夜晚，孤独却一次次不停的冲撞着她早已沧桑不堪的心。
这样的日子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沈彤的大哥因为工作的调动也来到了涂索所在的城市。当他偶然与涂索相遇时，告诉了涂索沈彤的所有遭遇。
当沈彤的大哥，告诉涂索沈彤的一切时，涂索完全懵了。十多年来，他和沈彤彼此都音讯全无，他已经很少去想起沈彤了。而且在这几年生活的压力，都使他已经没有多少剩余的时间，去怀念从前了，沈彤的影子，也早就在他的心底模糊了。
可是，当他得知沈彤因为不能生育，而招致了一生的悲惨的命运之后，他的心就彻底的被自责和愧疚填满了。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见看看沈彤，可是妻子若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而且见了之后，又真的可以改变些什么吗。于是他的心，总在百转千回之间游转。或许是因为心有所思，于是夜便有所梦吧。一天夜里，涂索睡梦中，又喊起了“沈彤”的名字。若沐一把摇醒了睡梦中的涂索，跟涂索吵了起来。
当若沐带着孩子再次回去娘家之后，涂索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这段婚姻里，他走得太累，太累。若沐于他是一座无法融化的冰山，几年来的婚姻生活里，涂索没有感受过一个应该来自妻子的温暖和关怀。若沐不仅不苟言笑，对涂索冷落冰霜，更令涂索难以启齿的是，若沐还会对他使用的冷暴力。只要夫妻之间有一点点的矛盾，若沐都会用冷暴力折磨着涂索。经常一，两个月都不让涂索碰她一下，时间最长的间隔高达八个月，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不仅是一种折磨，更是一种屈辱。
为了孩子，为了能让她们有一个完整的家，涂索一直在忍。涂索不是一个放纵的男人，他无法选择去那些风花雪月的场所，放纵内心无限的孤寂和苦闷，于是他只能将自己的痛楚都籍由文字，舒展在网络空间。
因为文采出众，涂索不知不觉地吸引了一大批读者。可是因为心中的苦闷太多，压力也太重，所以他无心留恋沉迷于网络中的情感。一直到，有一天，他在网络中遇上一个凝雪的女子。
凝雪喜欢涂索的文字，对涂索充满了好奇。她几次三番找涂索聊天，可惜涂索一直不肯回复她任何信息。凝雪的丈夫是一个做房地产生意的男人，除了爱情，他什么都可以给凝雪。因为与涂索是在网络相遇，所以凝雪的心头，没有一丝一毫的顾虑。
她毫无顾忌地给涂索发信息，告诉他自己每一天，每一刻的想法和感受，她对涂索说，她也是石家庄本市人，她告诉了涂索她的家庭住址，电话号码，她用自己特有的固执，闯进了涂索孤独的世界。
一天，涂索下班回家，面对着冰窟一样的冰冷的家，第一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以及绝望后的愤怒。他拨通了凝雪的电话号码，按照凝雪给他的地址找到了凝雪的家。初见到凝雪的那一刻时，涂索十分震惊。因为凝雪竟然长得很像沈彤，只是通过言谈举止，涂索就可以明显感觉到她跟沈彤之间的差异。凝雪的家很大，也很漂亮，屋子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爱情。
那一夜，窗外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屋内是两个同样的充满着孤独与苦涩的人。涂索和凝雪一杯接一杯不停的喝酒，一直喝到12点多后，涂索才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凝雪的家门。凝雪留涂索住下，涂索不肯住下。外面的雨，大得跟泼天而下一般，凝雪步伐踉跄跟着涂索走出了家门，一边追赶，一边哭喊着:“你宁愿淋死，也不愿留在我这里过一夜。难道我真的很脏吗？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都嫌弃我？”
其实凝雪是漂亮的，三十出头的年纪，拥有成熟娇媚的女性气质，这个寂寞的，酒后的女人，像盛开怒放的玫瑰一样，娇艳欲滴，涂索没有嫌弃她，也没有理由嫌弃她，他走出去，只是怕控制不住自己，而此时，凝雪梨花带雨一般娇媚的脸，和心底寂寞痛楚的喊声，彻底地摧毁了涂索最后的理智。
那一夜，他留在了凝雪的住处。不过，他心里很清楚，他跟凝雪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那份寂寞，刻骨的寂寞。
从此，涂索与凝雪不间断的见面，相聚。一直到有一天，涂索发现了凝雪的秘密。其实，凝雪在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情人，而且涂索也背地里查清楚了，除了跟他相聚，见面之外，她还跟另外一个男人也保持着同样的关系。
凝雪对涂索说:“这几天，我腰疼的毛病又犯了。”
涂索说:“那你就上医院去看看。”
凝雪说:“听说离这里几十里有一个菩萨很灵验的，只要有心人替生病的人去看香，然后诚心祈祷，就可以治好病患者的腰疼的。”
涂索是不相信这种传说的，但是为了凝雪，他还是决定去看香。
在去那个寺庙的路上，有一个名叫“死亡谷”地方，因为路径异常艰险盘旋，涂索险些丧命在那条山路山。当涂索惊魂未定的站在自己的车旁时，看着车子离下面的悬崖仅仅只有一步路的距离时，他后怕得坐在路上嚎啕大哭起来。
几个小时后，当他看完香，惊魂未定的他，敲响凝雪的大门时，来开门的人不是凝雪，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涂索看到了穿着睡衣的凝雪，凝雪也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涂索。涂索没有愤怒，也没有多大的悲伤，只是很平静地告诉凝雪:“我今天帮你看完香了，希望你以后都是健康的。还有，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联系彼此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回到家中的涂索，没有脱衣服，而是直接站在浴室的自来水的龙头下，让冰凉的自来水冲了一个多小时。冰凉有力的水柱狠狠的冲击着他麻木的脸，以及冰凉的泪。沈彤，若沐，凝雪，三个女人的脸轮换着在他面前浮现，饭店里出事时凌乱的情形，姐夫死后挺直的身躯，姐姐一脸憔悴和疲惫的脸，他自己不分日夜的跑运输的身影，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这个冰冷的家，面对着若沐冰冷的脸…所有的，过去的的画面不停地交替出现，过去的，未来的，一切猛然变得都那么让人绝望，他终于在记忆面前崩溃了。涂索双膝一软，跪在自来水龙头下，失声痛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涂索终于哭够了，也哭累了。当他走出了浴室之后，像是得到了某种重生一样，依旧苍白的脸上却散发着一股淡定的从容和轻松。他换上一身轻便的睡衣之后，他来到了书房，打开电脑，登陆QQ，尝试着给他网络中的朋友发信息:
“笨笨，在吗？”
一会儿，笨笨银灰色的头像开始闪动:
“在，有事吗？涂索。”
涂索稍微停顿了一会说:
“笨笨，帮我把我的故事写出来，好吗？”
“你的故事？”
“是的，我的故事。”
“我的所有的文字，你都看过的，里面所记载的都是我自己的经历。”
笨笨没有回答涂索，
“笨笨，你怎么不说话？愿不愿意写，你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我怕我的笔力难以驾驭你的故事。”
“你可以的，我一直都在看你的文章，你写的《再见，萧郎》我看着流泪了。我觉得那是你自己的故事，因为如果没有深深地爱过，根本就写不出那样深情的文章。因为你也深爱过，因为你也喜欢文字，所以你一定是懂我和沈彤之间的感情的。”
当听到涂索说这些话时，笨笨沉默了。因为她明白，有些故事，一直深埋在心底，会是一道不能触摸的伤疤，可是如果用文字将它复述出来，它却会神奇的被淡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字既可以让人沉迷于记忆，但是若是使用得当，也同时可以是一剂平复伤口的良药。
几天后，笨笨再次接到了涂索发来的信息，信息里描述了他与沈彤再次相见的情形。
也许再见的情形是令人读者朋友们失望的，再相见时，涂索和沈彤既没有热吻，更没有拥抱。甚至连十几年来的思念，都不曾提及一丝一毫。涂索说:
“我再见到沈彤时，我无法形容心底的感觉。我完全不认识眼前的沈彤，不能将眼前的人跟我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一起。那个曾经倔犟的，自信的，美丽的沈彤，完全没有踪影，我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满面憔悴，一脸苍白，麻木的中年少妇的脸。”
笨笨问:“沈彤说什么话没有？”
涂索说:“没有，一句话也没说。”
“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
“沈彤没有说话，这就对了。”“笨笨，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沉默，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哭声。”
“是我害了沈彤一辈子，我对不起她。那时我并不知道，她再也不能生育，不然，无论母亲怎样阻挡，我都会坚持娶她的。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娶她做我的妻子。”
“呵呵。”笨笨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略带冷漠的笑意，这么疼痛的爱情，来生真的还要再继续吗？或许，只有沈彤自己才知道答案吧！
“我会写出这个故事的，因为沈彤。”
“好的，你写吧。”
“不介意我把你的底都端出来？”
“不怕。”
笨笨和涂索都笑了，两年多的网友，笨笨大约是知道涂索的性格的。他真诚，感性，坦率，重情，孝顺，这些都是笨笨欣赏的优点。虽然彼此都不喜欢网络聊天，但是在文字的互动里，还是结下了与生活中的朋友，一样真诚的友谊。
涂索见完沈彤之后，心头的那个结竟然自动解开了。时间，真的带走了一切。见完沈彤之后，他忽然明白；他对沈彤拥有的只是炽热的记忆，而不是自己真的还深情的爱着沈彤这个人。虽然心中也依然偶尔想起，偶尔愧疚，但那都与爱情没有了关系。而对于凝雪，涂索坚持不再接她的电话，无论她再怎样诱惑，认错，他都没有再跟她纠缠下去。因为涂索彻底看清了，对于那种空虚的，暧昧的，放浪形骸的情感，除了给彼此造成更深的伤害之外，带不来任何的幸福。至于若沐，涂索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也彻底厌倦了这样貌合神离的婚姻。这个婚姻里，他活得实在太累了。于是，他向若沐提出了离婚请求，原以为若沐会连想都不想，就会同意跟自己离婚。令涂索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若沐在接到涂索的离婚请求之后，竟然带着小女儿回到了家中，真诚的对涂索道歉，忏悔着因为自己的狭隘和愚昧，给涂索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她恳请涂索给了一个机会，重新开始他们之间的爱情。看着一对可爱的女儿，涂索答应了。那一夜，夫妻俩十几年来，第一次心无芥蒂的相拥在了一起。
沈彤依然守着无爱的婚姻，过她的下半辈子，自从见过涂索之后，她就连晚上做梦，都不再梦见涂索了。如果说岁月只是带走了爱情，那么与涂索的相见，就将她对爱的记忆也一并带走了。她的心，因为不再对爱情，带有一丝一毫的奢望，而变得静谧无比。对于一个不能再拥有爱情的女人来说，不再抱有希望，就不会再有失望，没有了失望，才会不再心痛。于沈彤，这或许就是最好的归宿吧，虽然，这归宿终究带着凄凉和酸涩。爱情虽然不再与沈彤有关，所幸的是，孩子一天一天长大了，面对着孩子的笑脸，沈彤就会觉得，所有的忍受都是值得的。
几个月之后，消失了很久的涂索再次上线了。他告诉笨笨，最近一直在忙着加盟一家酒厂，所以没有时间上网。涂索追问着，关于他和沈彤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当得知，涂索跟若沐相处的十分和谐，而沈彤的大哥也辗转告诉涂索，现在的沈彤也生活得很平静时，笨笨也为他们感到由衷的喜悦。她答应涂索，马上着手写他和沈彤的故事。因为他们的故事虽然并不完美，甚至带着些许悲凉，但是，笨笨还是在其中看到了，一群平凡的人物，涂索于幸福之路的那种坚强。
[ 本帖最后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7-23 13:51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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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1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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